乔琳和诺埃尔一边聊一边购物，很快就把佩吉购物清单上的东西凑得差不多了。

    “好了，我们还差一个……嗯！没错，鸡肉！”乔琳看着购物篮满意地点头道。

    诺埃尔微笑着点头认可，伸手摸向口袋，脸色却陡然一变。

    “怎么了？”乔琳好奇地看向他的眼睛。而这双冰蓝色的眼睛也回望她，里面的窘迫一览无余，“见鬼，乔，我带的钱不够了……”

    乔琳闻言无语地摇了摇头，“我才不信佩吉阿姨不给你足够的钱出门买东西，你干嘛了？”

    诺埃尔闻言眼珠四处转了转，脸颊慢慢变红了。

    “诺——”乔琳抿着嘴拖长了声音，“你不会见鬼的学那些人去赌-球了吧！Noely！该死，你在跟那帮搞赌局的足球流氓混吗？”

    “见鬼！不！”诺埃尔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猫那样大叫了起来，“我又不是那种傻瓜！我只是……他们每两周才付一次薪水，还总是拖……”

    乔琳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他口袋里存不下太多钱。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问：“你缺多少？”

    诺埃尔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尴尬地回答：“我不确定，我觉得我可能……”他伸手把裤兜里的钱夹掏了出来，里面只剩下一张5英镑纸币和两个10便士硬币了。

    诺埃尔又用力掏了掏口袋，结果从裤兜缝里只掏出一个可怜兮兮的2便士硬币。“呃……我以为我还有个1英镑硬币呢。”他喃喃自语道。

    乔琳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看着篮子算起了账，“鸡肉要1.83镑，我们已经有一打鸡蛋0.95镑，一品脱牛奶0.26镑，白面包要0.58镑，黄油要0.46镑……这些一共加起来要6镑25便士。”她抬头看向诺埃尔，嘲笑道：“幸运儿，你只差1镑3便士了！你甚至没给自己留公交钱！”

    诺埃尔没法反驳，脸倒是红得很快，嘟囔了些他之前算错钱的话。乔琳倒是没反驳这一点，诺埃尔的数学真的挺差的，他老莫名其妙地以为他比她大7岁，其实是6岁。

    “我肯定会走回家的，这儿也就1英里远。”他最后还是稍微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沉默了下来。最终，他喉结滚了一下，耸肩状似轻松道：“算了，鸡肉改天再买吧。”

    “得了吧！”乔琳摇摇头，伸手开始翻自己的口袋。通常她不会带很多钱出门，父母给的零用钱都被她好好藏在储钱罐里了，但她还是会带着一点备用的零钱，以防偶尔需要打车。

    “给，”乔琳递给诺埃尔两枚1英镑硬币，“现在你欠我两镑了。”

    诺埃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我保证……”

    乔琳立刻打断他说：“我知道。”

    金属硬币在他手心牢牢地攥着，攥得几乎有点硌手了。它们很暖和，暖和得甚至有些烫。

    单就价值本身而言，两英镑只是小零钱，可是……

    诺埃尔抿着嘴，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陡然沉默了下来。他看着乔琳抬眼冲他笑了一下，就像是小时候她每次把糖果分给他时那样，没什么变化。

    他用力把眼角那股酸酸的感觉憋了回去，笑着冲乔琳说：“走吧，我妈可能以为我走在路上掉进某个大坑了，这么久还不回去。我可不想领教她那嗓门儿！”

    他说着，夸张地把声音提高，活灵活现地模仿起佩吉的口气：“你这个混小子又跑哪儿去了？全家人都饿着肚子呢！”

    乔琳见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没多想便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诺埃尔看着她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只好一边提着购物篮，一边护着她，防止她撞上货架。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向收银台，笑声大到让门口的店员都转头瞪他们了。

    “对不起……”乔琳努力想要收住笑容，却还是没做到，反倒让自己被口水呛到了。

    玛丽亚刚走进商店就见到了这一幕。她大惊失色，以为女儿咳嗽得厉害，是生病了。

    “不，妈妈………咳咳……我只是……”

    “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诺埃尔强忍着笑意解释道。

    玛丽亚闻言忍不住笑了，“哦，我的宝贝！”

    “Noely！”乔琳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抱怨道，“我没那么傻！”

    诺埃尔挑起眉反问道：“你确定？”

    乔琳翻了个很大的白眼回复他，然后她就被妈妈轻声提醒注意礼仪。

    “好的——”她拖长了声音，不情不愿地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诺埃尔在一旁见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坏蛋！乔琳气鼓鼓地在心里记了他一笔。

    同诺埃尔的碰面算是生活里的一次小插曲，乔琳的日子很快又被各种学业挤满了，就是少数的休闲时间都要拿去做乐团训练。打鼓这事儿就是这样的嘛，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全世界都听得出来。

    就像乔琳的鼓乐启蒙老师说过的那样，她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也最有韧性的孩子。就连当父母的玛丽亚和约瑟夫都时常对她能坚持练习感到惊讶。他们自认没有对孩子有过高的期望和要求，可乔琳自己就在给自己设定目标。

    在10月的第二周过去后，乔琳参加了她的第一次模拟考。考试结束后便是这个学期的期中假期，放假一周。

    借着这个间隙，乔琳和父母一起去了意大利撒丁岛的东北部小镇奥列纳。那儿有玛丽亚的远亲，他们在那儿拥有一处葡萄园。这个家庭曾经在乔琳出生不久后接纳了阿普尔比一家，让他们在那儿生活了很长时间。乔琳有一半母语是意大利语就是这么来的。

    乔琳央求爸爸妈妈把家里的小狗和猫咪也带去了。乔琳带着它们在葡萄园里玩得不亦乐乎，要么是跟弗朗西斯科叔叔一家人一起采摘早熟的葡萄，要么跑去骑马或者钻进山林里探险，还有山庄里的绵羊和驴子陪着她一起玩耍。

    等乔琳还带着对假期的眷恋回到学校时，她才发现大家看她的眼光怪怪的。

    在每次正式上课前的集合时间，乔琳终于忍受不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转头问起了西尔维娅：“为什么所有人看我的样子像是我是一个外星人？”

    西尔维娅耸耸肩，“不知道。可能你只是太漂亮了。”

    乔琳闻言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但不像是这样！”

    在得到答案之前，另一件事成功地吸引了乔琳的注意力。他们的成绩单被贴在了公告栏里。尽管成绩单里只有学号没有姓名，但是在全校只有四五个人选14门GCSE的情况下，人人都猜得出这个有12个A、2个B的神秘学霸是谁。要知道他们整个年级也就一百多人！

    “见鬼！”西尔维娅忍不住扭头对着乔琳骂了句脏话，“抱歉，但是12个A？乔，你真的太残忍了！”

    乔琳睁大双眼，“我做什么了？你听起来像是我刚刚做了屠夫！”

    “你简直就是头野兽！”西尔维娅摇着头感慨，“12个A，你知道多数人有10个B就不错了吧。”

    乔琳翻了个白眼，“有9个A的人没有立场说我。为什么我的化学是B？而且我的德语也是！这不公平，我花了很多时间在上面呢！”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乔琳都在耿耿于怀自己没有拿到全部的A，几乎把早上大家有意无意地围观她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结果午餐时间时选设计课的那帮姑娘们又聚在了一起有意无意地打量她，这让她终于忍到了临界点。

    “喂，玛莲娜！”乔琳端起餐盘咣当一下放在了其中一个跟她一起上体育课的女孩面前，坐了下来。“我很好奇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原本就在偷偷打量她的女孩们立刻吓了一跳，随即都开始各自盯着自己的餐盘，好像那里面突然开出了一朵花一样聚精会神，只留下玛莲娜开始瑟瑟发抖地应对乔琳——她见过乔琳在网球课上是怎么挥拍的，她发誓这个长得像个公主的女孩能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再滚上两圈。

    曼彻斯特女子中学严禁斗殴。玛莲娜忍不住这么劝自己。她鼓足勇气抬眼看向乔琳，挤出一个微笑，“嗨，乔琳，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乔琳脸上的微笑纹丝不动，直视着玛莲娜的双眼，微笑道：“瞧，玛莲娜，我只是很好奇，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不经意间注意到你和你的朋友们一直在关注我。我是否做了什么不适当的事了？”

    玛莲娜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咬着下唇，手指捏紧，眼神闪躲，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措辞。没过一秒她就在乔琳的目光下投降了，

    “抱歉，乔琳，”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只是……你在做模特吗？”

    乔琳闻言立刻吃了一惊。她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只是……梅在这本杂志上看到了你。”玛莲娜反手从背后掏出了一本杂志。

    乔琳接过杂志一看，恍然大悟——

    这是那本多洛莉丝工作的杂志！

    《面孔》！

    乔琳看着封面上的瑞典歌星妮娜·切瑞，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一种可能性突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但她不敢细想。

    万一，这只是她想多了呢？

    可万一——

    见乔琳迟迟没有翻开杂志，玛莲娜倒是坐不住了。她有点雀跃地低声提醒道：“你在第13页。”

    乔琳闻言翻到了第13页，她的照片几乎占了整页纸。照片里的自己正站在巨大混凝土墙的涂鸦前，目光直直地看向镜头，就像穿过纸面，正同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