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越前龙马第二次看到她在笑。
是因为用的是他的身体，还是因为笑容出现地不合时宜，否则为什么同样的微笑，这次他却觉得对方的表情难看极了。
难看到，一眼都不想再看下去。
可正因如此，他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做他‘自己’的时候。
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继续说自己想说的话，不论造成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星宫莉莉子在承受。
而不是选择说那些话的自己。
难怪刚才她坚持要换回去。
无法替自己的决定负责，原来是这么...
难以令人接受的事情。
所以最终，越前龙马也没有把话说完。
只是对着让他平生第一次有所顾忌的对象，最后任性了两个字：
“笨蛋。”
理屈词穷的人，最后居然还在对好心‘关照’她的越前龙马发脾气。
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不用亲耳去听，星宫莉莉子都能猜到看到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其他人又会怎么想。
所以说啊。
怎么会有人...愿意跟这样的自己交换人生呢。
——你在吧。
——嗯。
假装没发现对方低落的情绪，星宫莉莉子继续在心里跟系统确认：
——多亏了你的提醒，才成功拿到越前龙马的愿望。
——道谢的话就不必...
——这样的提醒还有吗？
不等它将惊讶表露，星宫莉莉子主动解释：
——突然想快点完成任务。
然后结束交换了。
下午是越前龙马的最后一场排名赛，一旦决出胜负，青学下场比赛的上场队员名单就会产生。
本来...
这些跟她都没有关系。
尤其是在愿望确定以后，即便是系统有心，它也没有理由再逼莉莉子去网球部待着什么也不干。
“其实你也可以看他打网球啦，你以前不就经常看吗？”
“你可以理解为，我退坑了。”
反正人都不记得几个了，也没差吧。
“那你怎么还记得越前？明明连手冢国光他们都没认出来。”
“嗯？”
“嗯什么嗯？”
“你刚刚说...tazuka（手冢）？”
“是啊...不会吧？你不会吧？！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吗？”
连面都见过那么多次，对话都走了好几轮了！
“‘人家’？难道我已经见过了吗？”
“...”
系统不说话了，它也被这个人弄糊涂了。
“你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啊，而且你对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大？看到越前的时候不是还挺平淡的吗。”
被这么一问，星宫莉莉子不但不心虚，反而一副占据上风的态度：
“看来你们的资料问题很大啊，连这个都不知道。”
“手冢国光是我在青学的推啊。”
“欸？欸——————————”
这个系统已经完全霓虹化了。
从这个经典的霓虹金怪叫就能看出。
星宫莉莉子捂住耳朵，尽管在外人看来很奇怪，但以她现在的名声，根本无需在意这种小事。
“这么惊讶干什么啦，而且你关心越前就算了，我上辈子喜欢哪个角色跟任务没关系吧？”
“...”
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来聊聊你的记忆问题吧。”
“这个嘛，我倒是没多在意，资料上有写吗？我上学的时候生过一场病，还住过一段时间的医院。”
“但你不是痊愈了吗？”
“痊愈患者也会有后遗症啦，貌似是...发了场高烧？然后就把生病之前的一些记忆搞乱了，但影响不大，我只用了一个星期就把进度赶上了，那次月考排名虽然有下滑，但不算很明显，期末考试的时候又回到了正常水平。”
“...这些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资料啊。”星宫莉莉子突然发现最会摸鱼的其实是眼前这颗老是催着自己做任务做任务、结果它连‘宿主’的资料都看得敷衍极了。
“我以前可是好学生...嗯，就是菊丸学长说的优等生哦。”──
“可你现在不仅不听课，连作业都要等老师找你了才补。”
“因为我现在不是了，用班主任的话说，我现在是个‘无所事事’的人。”
“我怎么感觉…你也挺喜欢当那个优等生莉莉子的。”
小心翼翼的试探换来半晌半晌，星宫莉莉子平淡纠正：“不。我从来都不喜欢那样。”
“那样？”
“那样的自己——如果你一定要别人把句子补完才听得懂的话。”
系统下意识以为对方生气了，但悄悄看过去，又发现她的神色一如往常。
心音也没有丝毫波澜。
很平静。
但平静地可怕。
还不如生气呢。
终于，越前龙马的比赛结束了，这次星宫莉莉子也跟在众人身后，等他们讨论完应该在网球场讨论的事宜，她才随着第一个发现星宫莉莉子也在这里、下意识在她面前让出一条通往某人的道路时。
星宫莉莉子才走向自己要找的人。
“恭喜。”
“你不是来说这个的吧。”
越前龙马不给她拐弯抹角的机会，而她也不希望这样。
只是碍于场合，碍于他人营造的氛围，她应该说这样的话。
“嗯，但我也想恭喜你，赢了肯定会开心嘛。”
没想到星宫莉莉子会这么说，越前龙马张了张嘴，却还是等她自己说：
“如果只是恭喜的话，电话里说，明天说都是一样的”
“我做不到。”
他还是没说话，尽管周围的议论声几乎要将两人包围，就跟那时一样。
但那个时候，她拦住了自己。
“这算是认输吗？”
“不是。”
星宫莉莉子笑着说，
“是在向你求助。”
“别想把事情都给我一个人，我们之间…不是分到一个班的朋友这么简单一回事吧？”
“欸———”
不明不白的说法，不影响它在围观者之间掀起波澜。
龙崎樱乃觉得她好勇敢，换做是自己，要是被龙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们只是被分到了同样的班级，才’被迫‘成为朋友的人，一定不敢像她这样，直接否定他说过的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一点都不觉得星宫莉莉子是在胡搅蛮缠，因为她看上去真的非常相信….
龙马不会拒绝。
拒绝什么呢？拒绝她的和好？还是这个猜不到内容的求助？
“你不在乎吗？成为不能自己做选择的人。”
只是因为一些无聊的理由，就被迫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被迫听别人用自己的名字说一些毫无依据、却无法反驳的话。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她看上去明明跟那颗网球还挺聊得来的，但提到它的时候，却一点也不高兴，后者似乎也有这种自觉，所以才来找他做所谓的交易。
才过去多久，她就改变主意了。
“谁说我不在乎了？我只是…”
“比起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更想挽回点什么，趁一切还来得及。”
“总之....快点结束这一切吧，都大会就要开始了，你也不希望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耽误时间吧？”
“就算你说无所谓也没用，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两个人——”
“谁说我无所谓了？别忘了，这是我的‘愿望’。”
“那我们算是和好了？”
“嗯。今天要去那家店吗。”
星宫莉莉子摇头：
“今天休息。”
“那正好。”
很快，星宫莉莉子就明白他说的正好是什么意思。
·
“我回来了。”
“哦——今天还蛮快...欸？”
虽然已经以越前龙马的身份见过很多次，尽管因为害怕露陷所以跟此人交流不多，但对于星宫莉莉子来说，越前南次郎已经不算陌生人了。
但对方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尤其是考虑到某人的秉性，不用想，这应该也是他第一次带女生来家里做客。
尽管能理解他这份好奇的新奇，但被他这样围起来左看右看、像是观察什么神奇生物一样打量，星宫莉莉子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越前同化了，对于他这个为老不尊的老爸——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跟越前同班的星宫莉莉子，很抱歉突然前来打扰。”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说完问候。
“哦！你还蛮有礼貌的嘛，不过你跟龙马是什么关系啊？对了，你为什么叫他越前，难道你们关系不好——”
“太吵了。先进来吧。”
“哈哈都差点忘了，请进请进。”
星宫莉莉子一边换鞋，一边悄悄打量着只留个后脑勺给越前南次郎的越前龙马...
其实他们的关系很好。不是吗。
“卡尔宾去哪——”
“喵~”
不等星宫莉莉子看清，一个白棕相间的小小身影就从拐角处出现，下一秒就扑到越前龙马身边。
难怪他说活泼。
这都快算狗了吧。
“不过来吗？”另一双猫眼回看过来，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齐刷刷望向还愣在原地的星宫莉莉子。
后者则慢慢走了过来，在越前龙马面前站定后，小心翼翼地凑近——
没有躲。
不论是猫，还是抱着猫的人。
借着不同寻常的距离，他们都闻到了属于某个人类的气息。
不同的是，越前龙马是叫得出气息主人的名字的。
葡萄味的。
应该是那个喷雾吧。
“你不喜欢戴帽子吗？”
“啊？”和卡尔宾的对视被人打断，抬头，又迎面装上一双内容更为丰富的眼睛，尽管乍一看，还是一如既往的明确，似乎一眼就能看到他释放的信号。
帽子...应该是在说他送自己的那顶吧。
“因为那一看就是你的帽子啊，要是我戴着它出现在学校，会很奇怪吧？”
“为什么会奇怪。”
“因为...”
“喵~”
“啊，走掉了。”
最后，星宫莉莉子还是没说完那个被突然跑掉的卡尔并打断的答案。
也借此确认了，至少这也不是她的愿望，至少不是系统认可的她的愿望。
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一丝微妙：
“你居然还记得这个，我自己都快忘了。”
“没什么。”他转头看向一侧的道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
谈不上漫长的沉默中，星宫莉莉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连道谢都没有，只归于沉默。
第二天，星宫莉莉子戴着一顶眼熟的帽子出现在学校。
用她自己的身体。
最先注意到这个的或许不是第一个朝她搭话的人，但第一个得到她解释的，的确是第一个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早上好。”
“早上好，不二学长。”
星宫莉莉子知道他在看自己头顶的帽子，而他也知道她发现了自己没有隐藏意味的视线。
不过看样子，她似乎不打算隐瞒什么。不二周助想。
“是一样的帽子吗？”
“是同一顶帽子。”
“原来是礼物啊，真好呢。”
星宫莉莉子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肯定到：
“嗯，因为是礼物，所以要好好用上才行。”
“手冢。”
听到这个名字，星宫莉莉子僵在原地。
其实，和那天表现出来的不同。
她不是毫无反应的。
但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名字之前，他也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仔细想来，也不止是手冢国光。
其他人也一样。
在听到、或看到他们的名字以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头脑里复苏了。
但也只是跟最先开始见到越前的名字时一样，回到脑海里的仅仅只是无意义的信息与片段，不会造成任何情绪波动的信息，不会产生任何悸动的片段。
一定还有什么。
一定还有什么应该和这些信息、这些故事一起出现，但是被锁上了。
被谁锁上了呢。
星宫莉莉子轻轻甩了甩脑袋，试图先从杂念当中抽离出来。
“手冢...学长。早上好。”
回应完不二周助的话，手冢国光闻言看向主动跟自己说话的星宫莉莉子。
比起头顶的帽子，更令她在意的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和这个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反应。
可能因为，每次碰到她的时候都有特殊情况，而这次只是‘普通’的遇见吧。
“早上好。”
于是他也‘普通’地打了个招呼。
星宫莉莉子心情有些复杂，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在理清这份难以言说的情绪之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一直落在手冢国光身上。
而他也在看她。
“你们都在...莉莉子也在啊。早上好！”
星宫莉莉子眨眼，迅速回神，隐约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但很快又将这份有些尴尬的发现掠过，只看向走到跟前的...
“早上好，菊丸学长，还有...”
越前龙马。
“早上好。”
莫名升起的局促之下，她甚至忘记带上对方发名字。
“为什么菊丸学长会叫你莉莉子？”
听上去他真的只是在好奇这个问题，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你不应该问菊丸学长吗。”
“啊，你们真的会这样欸，还以为是大家在开玩笑。”
被团团围住的两人闻声抬头，彼此对视一眼后，星宫莉莉子没有说话，越前龙马接收到信号，开口问到：
“‘这样’是什么意思，菊丸学长。”
“你们两个一开始聊天，其他人就好像消失了。”
“听上去真没礼貌。”星宫莉莉子客观评价。
“你很介意吗？”越前龙马却开始问她的意见。
...
...
...
“没错，我很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