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吃过了晚饭,又和彭佳优吃了宵夜。
现如今半个草莓蛋糕下肚,姜槐撑得坐在地摊上,一动都不想动。
偏生沈砚周吃东西优雅,像是一场视觉盛宴。
脆鸡骨肠放进嘴里,白齿交合,发出唇齿触碰软骨的清脆声。
借着她的勺子,从侧边吃了小口的草莓蛋糕。
白色的奶油挂在他的唇边,又被用纸巾细细清理干净。
一旁洗好的绿皮无花果,漏出糖心的红色内陷。
浑圆的蓝莓和树莓混杂,还有切开后,内心有些硬挺,足以想象口感带酸的奇异果。
每一样都在诱惑着她,再多吃一口似的。
小时候她就这样,胃小却贪嘴,回回放学,总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买上一堆,却又吃不完。
姜淑云嗔骂她浪费,后来克扣了零花钱,再放学时,就只有眼巴巴看的份。
沈砚周知道她这个毛病,偶尔会多买些,给她当幌子,让她放了学就一头钻进沈家,吃剩的大半零食,最后大都是沈砚周替她吃完。
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异响。
后来每每姜槐直播asmr,需要吃些什么的时候,总会想起他吃饭的模样。
矜贵、优雅、安静、得体。
倒是适合做个吃播。
这么想着,姜槐的舌尖不由的探出,舔舐着上下唇,打了两个圈,又缩了回去。
咽了口口水。
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肚子真的要爆炸了。
想着,硬是扶着沙发起身,揉着肚子,“哥,我走了,垃圾我拎出去。”
沈砚周没有多留,只让她等一下,有些东西需要带回鱼岸苑。
“一会儿我送你。”
姜槐应了句“好”。
再度把自己瘫回到了沙发上。
沈砚周这地毯一看便贵,淡淡的灰棕色,像动物的皮毛,手指拂过,是柔和却又密实的质地。
姜槐一双腿交叠放着,室内温度开得低,触感却是温热,吃的多了些,人就越发的困倦。
从北欧回来,算下来也有将近四十个小时没有正式睡过觉,现如今头靠在同样绵软质地的沙发上,几乎不用分秒,就睡了过去。
隐约在睡前还意识挣扎了一下,可到底挡不住生理的疲乏。
想着,这辈子在哪里都可能不安全,在沈砚周家,一定是顶顶踏实的。
因而睡得越发的沉。
等到沈砚周处理完工作走过来时,小姑娘早已经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上半身趴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横亘了大半地毯。
她今晚出来的随意,头发被扎成了两个小揪,随意的挂在脖子的上面。
白颊黑发,水墨画似的。
沈砚周把她脸轻轻正了过来,单手拦过她的腿弯,原想把她放到沙发上,可人抱进怀里,嘤咛声起,头还不自主的在他怀里蹭了蹭,他本就稳不住的一颗心,擦火般燃起。
却也还是按捺着,把人抱上了二楼。
姜淑云的电话打进来时,沈砚周刚刚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把脸颊、脖颈和手臂擦拭干净。
震动声响,是姜槐的手机。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十一点五十的时间。
姜淑云的名字。
“姜姨”,思忖数秒后,沈砚周还是接了起来。
对方显然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他,话语里的怒气还没彻底收回,又放软了调子,听起来别扭得很,“姜槐在你那里?”
“对,”沈砚周偏头看着她呼吸绵长的睡颜,手臂抱着被子,腿不算安分的缠绕,是一贯的放松下来的睡姿模样,发丝落在脸颊上,他伸手轻轻替她拂去,“她已经睡着了,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这……”姜淑云明显不算赞同,却又说不得什么,像是把话筒堵上,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再出声音,已经是沈鹏飞。
带着些许蛮横,“我不论是姜姜想要住哪里还是你用了什么办法把人留下,沈崇,你要记住,她是你妹妹!”
装了一晚上到底是装不下去,耐性本就有限,骨子里的父权思维作祟,终究没有办法低眉顺目的对待这个儿子。
更何况,还隔着手机。
沈砚周嘴角勾了抹冷笑,看着床上因为声音而翻了个身的姑娘,起身出门,关了次卧的灯。
“你放心,我是男人,不是畜生。”
说罢,转身进了对面的主卧,浴室打开淋浴喷头,洗了今晚上的第二个冷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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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槐从床上懵懵懂懂坐起来的时候,早已经睡得不知道时间几何。
沈砚周这屋子的窗帘遮光,密实,半点光影都泄不进来,想来怕她半夜醒来害怕,开了个昏暗的小夜灯。
胖胖的白色姆明,透明身体,蹲在木纹桌上,是她在赫尔辛基机场也买了的同款。
别说,放在家里还挺温馨。
思绪飘忽了半响才彻底收回,猛地意识到,这是她没有进来仔细参观的二楼客卧。
她昨晚真的睡在了沈砚周这里!!
人瞬时精神了不少。
打着赤脚下地,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开。
阳光倾泻而下,日头正上,火辣辣的,饶是满是绿荫的老城区也挡不住炙烤的光。
一看便是老辈子说的日上三竿了。
沈砚周这老洋房的位置好,客卧的窗户望出去,恰好是鱼岸山的侧门。
想来是正午的关系,游人不算多,三两成群凑在一起拍照。
小姑娘把遮阳伞扔在一旁,防晒衣一脱,快步跑到山脚下去摆动作,男朋友手指把屏幕按得飞起,生怕少怕了挨熊似的。
姜槐看得乐呵,等到小姑娘撑回伞,抬眸看向她这套房子,和男朋友不知道说了什么,满眼羡慕。
像她十六岁时,羡慕的模样。
她这才向后撤了一步,转回到房间里。
胡桃木五斗柜上放着一身洗过的新衣服。
水白色的针织短袖上衣和棕色亚麻短裤。
她的尺码和风格,应该是沈砚周拿来的。
淡淡的,是熟悉的鸢尾根的味道。
姜槐后来才意识到,这本就是沈砚周的味道。
那些年去他家里吃饭,满屋这样若有似无的香气,是悬挂在阳台上的衣服,被太阳晾晒后散发出的洗衣液的味道。
姜槐把这个味道放在了心底数年,后来去外地读书,这才敢堂而皇之的偷买了和他一样的品牌味道,离家在外的日子里,用了整整六年,把这个味道印刻成了她自己的味道。
卫生间有未拆封的洗漱用品。
姜槐一边手拆着,一边抬头看了眼挂表。
十一点五十五分,她还真是能睡。
手机被调了睡眠模式,也难怪没有任何声音吵醒她。
姜淑云发了微信,让她醒了回家吃早饭,现如今这个点,怕是午饭都快赶不上了。
彭佳优八卦,说老董头联系上了沈砚周,不知道就怎么说服他,要去学校开杰出校友座谈会,时间紧任务重,通知下的是后天。
再往下滑,就是沈砚周的信息。
他没在家,给了她房门的密码,让她出门的时候和他说一声。
姜槐就越发的放纵。
若是见了沈砚周人还会紧张些,现如今他不在家,就像小时候偷跑去二楼的时候。
沈叔叔跑长途,常年不在,沈砚周去上竞赛班,很多时候给她留了饭就会回学校上课。
她就会躺在他家的沙发上,把头靠在硬实的沙发扶手上,吃着洗好的葡萄,看着她从校门口书店借来的,已经被翻得起皮的言情小说。
像是她临时的居所,享受短暂而自在的时刻。
姜槐洗了澡,换了衣服,还不忘放声歌唱了两首。
下楼的时候给姜淑云回了个电话。
“妈,我刚下楼,现在准备回去,我估计五分钟。”
这套小洋楼的后门就是通向鱼岸苑的小路,很快。
说完这句话姜槐突然意识到,自己路过这边和沈砚周吐槽人多难走时,他的表情纹丝未动,好像这套房子和他无关似的。
“你哥在家?”
“没有,他有事出……”话还没说完,姜槐的脚步就顿了下来。
不是说好了有事出去了吗?
沙发上坐着的是谁?!
她刚刚在楼上怒吼般的演唱《单身情歌》的时候,他一直在这坐着吗?!!!
沈砚周把眼眸从屏幕上抬了起来,看了眼小姑娘那副惊悚的模样。
解释了句,“信息是七点给你发的。”
意思明确,如今已经十二点半,他忙完回来了。
姜槐立刻换了个语气,变得乖巧懂事的很,对着电话说道:“我哥在这那。”
“你们俩一起回来吃午饭吧,你把你的箱子收拾收拾住回来,都多大的人了,晚上睡在你哥那成何体统……”
姜淑云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姜槐嗯嗯啊啊应了两句,找了个由头挂了电话。
人怂,向客厅走了两步。
沈砚周就坐在她昨晚睡着的地方。
换了身和她同色系的亚麻短袖套装,儒雅温润,原本就是霁月风清的少年,长了年龄却不长皱纹,还是那副好皮囊。
坐在灰棕色的地摊上,柔和的融为一体,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人儿。
一双眸子看着她,清亮里夹杂了笑意。
天知道姜槐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一颗心。
她总觉得沈砚周是故意的,不论是发型还是衣着,看起来都是下了功夫的,摆明了一副狐狸做派。
姜槐咽了口口水,轻声喊了句,“哥,我妈让咱们回家吃午饭,你去吗?”
“好,”他应得自然,人却没起身,冲她招了招手。
姜槐听话的向前走了两步,半蹲在他身前。
电脑桌面上是打开的PPT界面。
“学校让我回去做一个经验分享,帮我展示PPT?”虽说是问句,但沈砚周看向她的眼眸实在太过正式,以至于姜槐觉得,这个决定是他在通知她。
姜槐下意识的就摆手,“我不行的,阮安那?”
“阮助理目前要负责项目业务转移,每日涉及的资金数亿……”
再往下的话,根本无用说。
回来做这种给高中生展示PPT的事情,当真是大材小用。
现如今在他身边的,顺手可以用的人,可不就是姜槐。
她蹭了他的头等舱,又蹭了他的客房,这点小事理所应当。
眼看着她纠结的把一张脸都拧成了皱麻花,沈砚周微微向前俯身,一双眼眸陡然出现在她眼前,“你帮我,我让姜姨不再因为要回家工作的事情为难你,如何?”
姜槐对上了那双眸子。
眼底裹挟着笑意,像是在诱引她,只等她点头同意。
透着隐约蓝色的眼白配上浅棕色的眼瞳,明明是长了她数岁的哥哥,那一刻,姜槐莫名的读出了一抹期待似的。
她却不受控制的,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