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

    沈砚周何其聪明,从知道她和陈悫实去吃饭,就已经猜到了,小朋友脑袋瓜子里大概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现如今,委屈了。

    那双幼圆的眸子垂着,嘴角向下,半点不藏着情绪。

    而且这顿晚饭吃的也不算好,肚子扁平,惯常去吃涮锅,总要吃得鼓鼓的,每每他勒令放下筷子才作罢。

    所以下意识的挽了衣袖,“想吃点什么?”

    姜槐眼睛都瞪大了,这种情况下沈砚周还有心情问她吃什么。

    一肚子气都吃饱了。

    于是越发的恹气,摆了脸,“吃不下。”

    姜槐不算是个肚子里不藏事的人,恰好相反,赵在怡总说,姜姜身上最令人着迷的特质,是永远都知道什么话该在什么时候说,鲜少让人为难。

    比如现在,她如果沉默的装作无事发生,她和沈砚周或许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做一对彼此心怀鬼胎的兄妹。

    可她偏偏不想了。

    又是亲她,又是瞒她,当年还故意冷落她,不论哪一条,单拎出来都不是能够粉饰太平的。

    所以姜槐今天就非要把这个脾气发出去。

    睁着一双大眼看他,非要讨个说法的样子。

    沈砚周被她逗笑,抚平了衣袖的褶皱,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高椅上。

    大理石面的吧台,配上设计独特,但绝对称不上稳的椅子,沈砚周伸手把人往眼前一捞,姜槐就坐不稳,险些要坐到他腿上去。

    愣是借了他胳膊的力,这才平衡了自己,把自己坐回到椅子上。

    越发的气。

    “沈砚周!”

    “我在,”他不急不躁的,温和的应下她大名大姓的称呼,又觉得掌心里缺了什么,愣是枉顾着她的挣扎,把小姑娘的手包裹进了手掌里。

    软软小小的一个,恰到好处。

    他其实也是害怕的。

    想的越多,担心的越多。

    他现在这样复杂而又难以把控的身世,以他对姜淑云的了解,定然是第一个反对的。

    而他的小姑娘,是顶顶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的。

    相依为命的感情远胜于她对他冲动的荷尔蒙分泌。

    更何况那年为了不让她过多的伤心,用那样冷漠而直白的方式从她的世界里退场,一定是让她难过了许久的。

    他托着去照顾她的朋友说,小姑娘每每经过理学院,眼眶都会泛红。

    这六年,他都是带着想念和愧疚的。

    只是二十一岁的沈砚周太单薄,饶是再过聪慧的头脑,也无法与沈家的滔天权势抗衡。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沈仲望只有他这一个儿子的情况下,根本没有给他过第二个选择。

    他必须,也只能服从于沈家。

    他拼尽全力做起来的事业,能够在国外站稳脚跟,为的就是沈家的手伸不出去,无法轻易撼动。

    确定了自己的筹码,他才敢回来的。

    可现在,步子快了怕吓到她,慢了却又担心人被抢走。

    那个得体稳重的刘医生和英俊帅气的裴演员,看起来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还有个曾经出现在她心里,不知道是否全然撤离的陈家小公子。

    小姑娘漂亮又招人,他现在只是这么看着她,小丫头嗔怪的眼眸,泛红的鼻尖,连带着他满掌的柔夷,都恨不能让他把人搂进怀里亲吻。

    无法抑制的心理及生理冲动。

    他真是没救了,他想,但好在他也从未想过自救。

    他和姜槐就应该融在一起,共生共死。

    “陈悫实和你说了多少?”

    姜槐板着脸,看着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在心里腹诽他是个大流氓。

    梗着脖子,语气不善,“都说了。”

    沈砚周勾唇一笑,人越发显得疏朗风清,一双浅眸看着她,撩拨人似的,“也好,这下就不用担心姜阿姨会反对了,我和沈鹏飞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他们两个已经领证结婚,也算不上兄妹。”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姜槐恨不能甩了他的手,骂他一句颠倒黑白。

    “这是一回事嘛!”

    她明明问他的是欺骗她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了这。

    沈砚周看着小姑娘炸毛的样子,像个充了气的河豚,鼓着腮,圆着眼。

    可爱的让人欲罢不能。

    “你那时候太小了,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和你说的,”沈砚周正了正色,看着姜槐,眸子里是认真,“我那时候也太年轻,保护不了你。”

    若是让沈仲望知道,他有个软肋,是断然不会让姜槐过得平顺自然。

    姜槐不懂这些,刚刚毕业的学生,世界里还是非黑即白的正义制胜,地位再高又如何,法治社会,还能把人绑了不成。

    但潜意识里又觉得,沈砚周说有危险,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辩白起来多少有些虚,“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一个人过得很好。”

    “是,”他的笑意满,勾了姜槐的鼻尖,小巧耸立,白净安恬的落在那里,“我们槐槐一直都是非常独立、优秀的姑娘,是我不好。”

    说着,他当真郑重其事的,站起身来,立在了姜槐的身前。

    “不论有何原因,那年就那样不告而别,也破坏了你的成人礼,是我的不对。”

    “槐槐,对不起,”他看着她,浅色的双眸里,不知道是头顶灯光的折射,还是盈盈的薄泪,有闪光,“可以原谅我吗?”

    明明告诫自己,见到他一定要硬气,可看到这样的沈砚周,一双眸子里全都是自己的沈砚周,姜槐那一腔的怨气陡然化作委屈,眼眶先一步红了起来,根本没有半点准备的,泪水滴落。

    啪嗒啪嗒,一下又一下的,珠串子一样,断都断不得。

    沈砚周到底不再克制,长臂拦过小丫头的肩膀,把人搂进了怀里。

    “哭吧,打我也可以,我记得屋里面有老严准备的防狼棒,打人挺疼的,你解解气?”

    一句话,刚刚还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姜槐忍不住的“噗嗤”一笑,鼻涕泡冒出,全都蹭在了沈砚周昂贵的衬衣上。

    姜槐不好意思的转头就要去找纸巾,却被他拉住,手里捏着纸,温柔又自然的替她擦拭干净。

    “要打吗?”

    姜槐偏着头,眼红红、鼻红红,还噘着嘴,“谁要打你,再说了,打了又有什么用。”

    半点用都没有,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解决。

    不愧是最佳辩手出身,一连串的话把姜槐哄得迷糊糊的,却好像什么都没解决。

    问题还是那些问题,秘密还是那些秘密。

    偏偏自己的情绪跟着大起大合,又没出息又丢人。

    沈砚周看着一张小脸粉白,肚子扁扁,还是忍不住,伸手贴住她的肚子,“我给你煮碗面好不好,两颗荷包蛋的泡面。”

    不提吃的还好,本就没吃多少东西,情绪大起大落,现如今肚子恰到好处的配合他似的“咕噜”了一声,姜槐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沈砚周的那碗泡面,煮的一绝。

    高中时候,每每补习完了,她都巴巴的等他煮一碗泡面,隔着两间屋,都能闻到的香气。

    沈砚周看着她那副馋巴巴的样子,勾了唇,人起身,挽了袖子,去壁柜里取了面饼出来。

    “一边等面,一边听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沈砚周的这个故事不长。

    开头是从他的小时候说起。

    水倒满锅,开火,煮沸。

    一旁的台面上,沈砚周手起刀落,切丝的圆橄榄、切片的西红柿,小葱切碎末,和香菜放在一起备用。

    冰箱里还有昨晚冻起来的鲜虾,一整颗的圆火腿,最少不了的,是两颗幼圆的荷包蛋。

    “我对她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七岁以前,从我有记忆起,她就一直在读书,读研、读博,和沈鹏飞分居两地,偶尔回家,也是三个人住在三个房间,沈鹏飞后来开始跑长线火车,我会住在外婆家,后来离开老家去了湾桐生活,我就开始习惯一个人。七岁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沈鹏飞说她再婚,留在了北青市,告诉我,要考青大。”

    “沈家……”沈砚周静默了数秒,在滚烫的沸水中,把鸡蛋打进汤勺里,放了进去。

    滚成型,松了勺子,两颗漂亮的蛋就在水里翻腾。

    “沈仲望是个多疑的人,他找回我之前,派人盯了我半年,甚至通过学院让我做了全套的体检,来确定他血脉的唯一性。不能和湾桐市的任何人联系,也不能有任何异心。”

    一旁的平底锅起火,淋了油,橄榄菜和西红柿炒香,放了虾肉断生,最后把火腿煎的外酥里嫩。

    面饼入锅煮散,取出过凉备用。

    “他怕我拿着沈家的身家去供养沈鹏飞,当然,也怕我被你迷了心,不务正业。”

    沈砚周说的时候嘴角勾起,手上的动作不停,撕开料包,将配料全部放进了辅菜锅中。

    透明的汤水一下子变得绯红。

    大火将料包彻底融化,放凉的面才被加入锅中,盖上锅盖,小火炖煮一分钟。

    取了白瓷碗,面和辅菜入锅,最后撒了香葱和香菜。

    红底绿叶,喷香扑鼻。

    沈砚周端了碗过来,连同一双木筷和汤勺,放到了姜槐的面前。

    “可他出现的太晚了,”沈砚周说着,看着小姑娘一边想要听,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在滚烫的情况下吃上两口的模样,长臂取过她的筷子,呼呼吹凉,而后在她一双大眼的注视下,递到了她的嘴里。

    姜槐下意识的把面吃了进去,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味道。

    温暖熨帖,像是能抚平她褶皱了一整晚的心。

    然后她听到沈砚周说着,低沉喑哑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勾人的魅惑似的,“我早已经被迷得失去理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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