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避水珠不愧是鲛人族特产。服用龟息丹虽可在水底存活，可那也只是存活罢了，而避水珠不同，它不仅能让人在水里呼吸，还能在身体周围撑起一个防护罩，让鱼虾自行避过。
甚至裴不秋还看见一只鱼形妖兽游过，而对他们视而不见。只是湖底阴暗，他并不能看清具体种类。好在这种睁眼看不清十指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越怀冰便掏出了一颗夜明珠来。
“师兄，你跟我走。”
越怀冰的声音在水里显得有些失真，裴不秋看向她，没来得及点头，便看见越怀冰如游鱼一般像湖底游去，裴不秋无奈，也只能跟上。
裴不秋并不习惯于跟随，但越怀冰所做的一切看上去都太理所当然，让他不自觉就去听她的话，仿佛已经这样做了许多年。
“杏林曾有合体期大能检查过这个秘境，虽然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元先生是哪里来的消息，但怀冰，你要做好毫无所得的心理准备。”
裴不秋让自己沉入水底，停留在越怀冰身边，提醒着其实大部分修者都知道的事。他并不是喜欢给人泼冷水，只是见过太多受人欺骗，以为自己能一飞冲天的赌徒。越怀冰在他看来太年幼，即使他自己也大不了她几岁。
“师兄要相信我。”
越怀冰伸手，夜明珠在她手中盈盈发着光：“抓住我的手腕，若是秘境洞开，我们不要分散。”
越怀冰实在太笃定。
裴不秋叹气：“罢了。”
总归他会护着这个不让人讨厌的小师妹的。他伸出手，少女的衣袖柔软贴肤，如果不抓紧一点，越怀冰顷刻之间便能从他身边沉落。
越怀冰转手，握住裴不秋的手腕，脚后的流水凝结成冰块，而她一脚踩上去，借着反弹的力道，带着裴不秋便往前冲进了湖底。那里有一块比人还大的礁石，黑黢黢立在那里，仿佛在嘲笑他们的胆大妄为。
他们撞上那块礁石前，裴不秋已经想好了自己的一百零一种被小医仙和师尊嘲讽的受伤和下葬方式。但出乎他意料的——出乎他意料的，他没有碰到预期而来的疼痛，反而冲进了干燥的空气。
裴不秋满脸的疑惑：“……这是哪？”
越怀冰学着他的口吻：“这是秘境？”
废话，他当然知道这是秘境。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越怀冰不过是往前随变游了一段，就碰见了杏林派三个合体期大能都没发现的秘境？
若不是裴不秋从头到尾都一直和她们待在一起，他几乎都要怀疑这人不是越怀冰而是楚霁清了——她怎么能对秘境如此了解。
可连想都不需要想，他自己就否定了自己的怀疑。毕竟若真是楚霁清，他可犯不着把机缘送到自己面前。他们关系再好，也是有一层对手的身份。机缘又不是药方，可以共享平分。
心中微哂，裴不秋不再去想这些事，只当越怀冰气运过人，叫他嫉妒。
而另一边，越怀冰在落地之后，便收了避水珠，转而掏出徊竹剑，警惕地环顾四周。
但出乎她意料的，周围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有雕梁画栋被腐朽之后留下的残余。顺着那些残破的地砖往前看，还能看到一个拱桥立在干燥的泥土之上。而拱桥再往前一些，便是比她们进秘境之时碰到的宫殿还要更加华丽壮观的大殿，门虽破旧，却紧紧关闭着，不肯露出半分内景来。
裴不秋眉头紧锁，“这似乎和冥火秘境的建筑风格一致。”
“但要远比它们华丽，”越怀冰蹲下身，“像是在战争开始前就已经被封印起来，这些腐蚀不过是年月已久造成的风化。”
至于封闭秘境里哪来的风？秘境里不要讲科学。
裴不秋的认知受到了挑战：“这种秘境，就这么被我们轻易闯进来了？”
这种被封印起来的秘境就算不说是集结几百个元婴攻击封印薄弱点，至少也不该是他们随便一跳就仿佛玩笑一样冲了进来。
越怀冰眨眨眼，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其实不算轻易，我下水的时候就察觉到封印阵法波动了。”
当然，这是假的，可从元始系统那里兑换工具来打开秘境入口的事不管怎么想都是不能和裴不秋直说的。如今这个理由也算合理，裴不秋不信也得信，毕竟他也不会阵法。
裴不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我感觉你在诓我。”
越怀冰自然不会承认：“师兄你感觉错了。”
“那个门似乎要人过去才能打开，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裴不秋的注意力被迫转移：“你跟在我身后。”
越怀冰早在进来时就把周围打量个遍，此时也不担心裴不秋受伤，便也依言跟在他身后，做出一幅被保护的模样来。
“这里或许需要九人才能打开。”
裴不秋叩了叩门，灰尘扑簌簌落下来，被越怀冰随手捏的清尘术吹走。越怀冰顺着裴不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依稀可见一个阵法。与修真界通行的大多数阵法不同，它竟然是一个正九边形的阵法，而此时再把目光落在地上，便可以看出地上的砖块虽然损毁，却依旧可以看出门上的阵法雏形来。
若是这两个正九边形再清晰些，便能看出更多相似来，或者说，它们本就是同一个阵法。
越怀冰伸手把灰尘拂开，取下门上阵法的一角，那石块落在手上化成一块令牌，说巧不巧，正是个一字：“想来是需要九人才能开启阵法了。”
那门太破旧，用清尘术都怕把令牌当垃圾清除了，裴不秋便也只把灰尘拂去，取了空白一角旁边的一块，拿到手里看了一眼：“是九。”
越怀冰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她和裴不秋一人取了一，一人取了九，不管秘境要如何作妖，首位和末位总是占了些许便宜的：“这样很好。”
裴不秋不说话，心里却也是一样的想法：“只是差了四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越怀冰不假思索：“让小医仙来便是。只是要耽搁些许时间，谭烟离她们大约也赶过来了。”
裴不秋想想，也没更好的办法了：“也好，谭烟离她们若要强抢……”
他未把话说死，毕竟除了宗柏桦，谭烟离三人一直待她们都很尊敬。无事，裴不秋不愿杀人。他学医是为济世救人，不是为滥杀无辜。
两人又取了三块令牌，这才往自己的令牌里注入灵力，再睁眼时，两人已到了岸边。还没站定，便闻山摇地动之声，湖水倒灌，巨大宫殿自湖水中浮出，桥梁恰巧搭在岸边，琉璃一般的水顺着落在地上，溅起飞花。
南影和燕意州一直警惕着湖水，抓了二人的衣领便越到树梢之上。
因着声音剧烈，听觉本就敏感的燕意州已死死皱着眉头，南影也不得不扯着嗓子骂骂咧咧：“越怀冰，你和裴师兄是下去找宝贝还是下去搬山了，就是凡间地龙翻身也不过是这般光景。这玩意闹这一遭，不得把整个秘境的人都吸引来啊？！”
越怀冰也是十分无奈：“小影，你可饶了我吧，这可不是我招来的，我不过就拿了几个令牌罢了，如今这模样，恐怕是宝物寻主，至少要九人才肯开启争夺战。”
南影咬牙：“这动静，九百人都能吸引来！”
越怀冰几人又哪里不知道这事呢？可现在也只能把秘境令牌塞到几人怀中，裴不秋取了通讯玉牌，尝试联系楚霁清：“有秘宝，速来！”
楚霁清的回复也来得很快：“刚刚那个动静是你们搞出来的？在那别动，我一盏茶功夫就到。”
得知楚霁清离他们并不远，裴不秋几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能有熟人一起进去，可比与陌生人同行安全多了。至少看在裴不秋与楚霁清的关系，又或者是檀渊宗与杏林的往来上，她们没人会死在对方手上。
而剩下悬在桥上的四个令牌能有几个被杏林弟子夺走，这便是越怀冰也没法保证的了。
说巧也不巧，楚霁清几乎是与谭烟离几人前后脚到了湖边，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一群人便已撞在了一起。
那么大的箭头摆在那里，谭烟离自然不会不知道那座桥通往何处，此时也不敢暴露身份，毕竟她们可不知道楚霁清的身份，若是贸然暴露谭烟离和越怀冰等人认识的消息，惹来其他人抱团针对，谭烟离几人是一定要脱一层皮下来的。
楚霁清却不必管这些，这是杏林的秘境，若是他在自己老家还要畏首畏尾，他这个杏林小医仙也就不必当了。抬手便与裴不秋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我杏林掌控百年没找出来这个小秘境，你们一来倒是寻到了。”
裴不秋神色自若：“运气好罢了。”
又看向楚霁清身边的宴夕尘：“你们只来了两人？”
宴夕尘道：“其余人被妖兽群缠住了，师兄觉得你特地传音寻他，定是有什么好东西，就带我先来了。”
这倒的确是楚霁清能做出的事。
宴夕尘又看向桥上散发着盈盈微光的令牌，有些无奈道：“若是早知这秘境限制人数，我便再多带几个师兄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