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
越怀冰扫视一圈，狭小空间里的书本从线装竹简流转到龙鳞纸书，随手抽出一本，还尚有笔墨清香，仿佛不曾在这秘境里搁置千年，而只是刚刚书写出来一样。
“南影？师兄？”
发给南影和裴不秋的消息理所当然被屏蔽，越怀冰微微敛眸，将传讯玉佩反手收入储物袋。这个秘境已经摆明了要考验他们对历史的了解，又将参考答案都给了出来，那便不会让他们能有机会互相交流信息，否则干脆别把他们分开，只全塞到一个屋子里让他们一人看一部分好了。
而且，若是能互相交流答案，那还有什么考核的必要呢？
这是对传承和资源的竞争，而不是合家欢的剧本。
查看了一眼元始系统里南影的状态还是存活，越怀冰便无意多停，按顺序翻开第一本竹简开始翻阅。
其他空间里，六人也各自想办法确认了队友的状态，确定绝大多数办法都被屏蔽了，这才翻阅起冥府的史书来。越早看完，他们就拿到传承的机会就越高，也就能越早和队友汇合。
古有冥府，亡者所居……
无论史书有多长，都总归要落下终笔，越怀冰从冥府的悠长岁月中脱身而出，冥府旧事桩桩件件仿佛就在眼前，越怀冰一句句答完秦广王有关《冥府志》的考验，眼前的空间才终于碎裂，露出裴不秋的身影来。
“你答完了吗？”
裴不秋似乎也才刚从那空间里出来，尚且在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分明是一个清尘术就能解决的事，他却如凡人一般自行动手。越怀冰微微歪着脑袋看他动作，嘴上回应着他的话：“秦广王提的问题都答完了，只是不知答得如何罢了。”
裴不秋点点头：“师妹聪慧，想来秦广王在世也要称赞的。”
越怀冰道：“比不得师兄。”
"我也只比你早出来须臾罢了，再者，我本就常年背惯了医书，比你快些也是应当的。"
说话间，楚霁清的身影也渐渐浮现：“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越怀冰言简意赅：“商业互吹。”
这话说得有意思，裴不秋和楚霁清都有些忍俊不禁。楚霁清挑眉：“也吹吹我？”
越怀冰摇头：“吹捧小医仙大人的人太多了，可不缺我一个。”
楚霁清可听不得这个：“说得好像你家裴师兄就缺人夸奖了一样。”
裴不秋笑着打断两人：“我方才看了，距离我们进秦广王殿已过去了三日，约摸着他们也该出来了。霁清，你《冥府志》看得如何？”
楚霁清对此倒是很坦然：“估摸着比不上你，但也不会差太多。你也没比我早出来多少吧？也就分秒之间。”
裴不秋自然了解自己这个“老对头”的水平，就像楚霁清同样了解他一样。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越怀冰，毕竟剑修不带脑子在某些时候是出了名的。不过想到越怀冰是檀渊宗掌门的弟子，再结合其他宗门对宗门少主的培养，越怀冰没有死角的优秀就似乎有了理由：“分秒之间也是差了。”
师妹面前，脸不能丢！
越怀冰自然看得出两人言外之意，掩唇欲笑，却见南影身形亦渐渐浮现，便弃了裴不秋不管，倦鸟归巢般扑到南影怀中：“小影！我好想吃叫花鸡！”
开口便是报菜名。
南影猝不及防被美人扑了个满怀，好在她认识越怀冰多年，也算是习惯了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的德性，熟练将人抱住，嘴里抱怨起来：“秘境里上哪给你找——欸，不对，我储物戒里还有一只，不过进秘境前塞给燕意州了，他应该还没吃。”
竟然真的还有。南影都不知道这是越怀冰记性好还是她运气好，抬手呼噜着越怀冰的头发，南影还是习惯给她泼几句冷水：“万一他这几天吃了你可就没得吃了。”
越怀冰笑眯眯的：“不要紧，我储物戒里有整鸡哦！！！”
她的语气实在太像一只偷到鸡吃的狐狸，透着孩子气的洋洋自得，气得南影下了“狠手”去揉她的脑袋：“好啊，你在这等着我呢，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你做顿全鸡宴呀！”
“要是小影姐——唉别抓我耳朵，我耳朵！”
两人嬉笑打闹间，楚霁清的声音悠悠在裴不秋耳边响起：“裴此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像是看女儿的爹，哦不，爷爷。”
裴不秋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挂了笑。他也不去管楚霁清调侃，反而十分从容自若：“若是放在人间，我如今已二十六岁，再长几年也该有孙女了。你也别笑我，你与我同岁，笑我的年纪就是笑你自己。”
楚霁清十分无所谓：“可我心态年轻啊，再说了，我们修仙的和凡人比什么。据我所知，你这两个师妹才十八岁吧，你就把她们当晚辈看了？”
裴不秋一愣：“倒也不至于，只是前段时间照顾她们习惯了。且，她们入门时，我都是已经独自游历东大陆的年纪了，年长八岁，把她们当孩子也没什么。”
楚霁清咂嘴：“你说话越发老气了。”
裴不秋道：“那患者应该会比较信任我。”
楚霁清沉默，楚霁清张牙舞爪，楚霁清尖叫：“你就靠着这个吸引患者？！我告诉你裴此君，你靠这种歪门邪道的方法是赢不了我的！我从这次秘境回去，不！我现在就开始蓄须！我不可能输给你的！”
越怀冰躲在南影怀里，声音细细小小：“他们刚刚说什么了，怎么说起留胡子的事了。”
南影摇头：“不知道，但首先排除留胡子的都能吃鸡这事。”
越怀冰尚且不甘：“可是狐狸、猫和黄鼠狼都爱吃鸡也都有胡子，我不能吃是因为我没胡子吗？”
南影捏她的脸，满心疑惑：“你到底是怎么把这几件事扯到一起去的！再说下去你今天就什么都没得吃了！”
四人斗嘴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完成考验的第五人也终于显出了身形，南影隐去笑意，冷声开口：“荆陶。”
没有再说其他话的必要，荆陶在能动作的第一瞬便遁至墙角，确保不会被一击即杀后才含笑道：“没想到我第一个进入试炼，还是比不过你们啊。”
楚霁清对抢了杏林机缘的陌生人可没什么好脸色：“这不是应该的吗。倒不如说你居然能第五个出来，也算是令人震惊了。”
可惜除了令人震惊一下，荆陶也什么都做不到了。
几人原本以为荆陶出现之后，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等到剩余四人，可荆陶的出现似乎也意味着第二场试炼的结束，剩余四人一个不落地被踢出了空间丢在了地上。宴夕尘许是看书入了迷，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楚霁清及时上前将她扶住。
秦广王的声音响在大殿内：“恭喜你们五人率先答完所有问题，完成试炼。当然，我相信若是给你们足够的时间，九人都通过试炼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这是传承，第二关我只需要五人，否则，我倒是很希望你们九个都能好好铭记冥府的历史。”
丛梦已经退到和荆陶并肩，警惕地看着众人。但显然没人在意她和荆陶的警惕，大家都更关心秦广王的试炼。
“接下来的试炼，只需要五人参与。”
七人目光齐聚荆陶。
“但若是人死了，死一人，便是四人参与，死两人，自然便是三人。所以，不要想着杀人夺名额。冥府并不喜欢无意义的死亡，就如同第三场试炼里，不会有真正的死亡一样。”
不知是谁嘁了一声，收回视线。荆陶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紧贴着墙面。
“我还有什么要说吗？应当没有了。那么，第三关试炼，欢迎诸位。惊堂木，三响！”
面前的画面再次破碎重组，越怀冰握紧剑柄，眉目冷冽。而冥府给出的试炼场景也不负她的警惕，人类的味道遍布四周，分明没有血腥味，死亡人类的气味却也如影随形。
南影紧靠在越怀冰身边：“这是焚尸场吗！”
裴不秋抬头道：“不，是鬼门关。”
《冥府志》记载的，冥府入口，阴阳交界，幽门地府鬼门关。
说是关隘，实际上它却更像是一座碑，立在那里，书着鬼门关三个大字。更引人注目的并不是碑身，而是那座碑前面的无数尸体，没有伤口，只是躺在那里，一层叠着一层，如堆叠的草木一般，一层层叠成了城墙，挡在前路上，阴气森然，触目惊心。
楚霁清瞥了一眼荆陶，见他识趣地窝在一边，这才上前几步与越怀冰等人站在一起，蹲下身查看那些尸体：“这是没进入地府的亡魂？唔，很符合冥火秘境那些被幽魂杀死的修士特征。外表没有伤口，也没有中毒迹象——裴不秋，你过来看看！”
“别把我当成你那些小药童。”裴不秋低声吐槽了一句，却也没拒绝，过去和楚霁清一起凑在尸体边：“的确。我对冥火秘境的尸体见得不多，不过只看外表，的确和你们之前送到云华峰的尸体差不多。按《冥府志》的说法，这些尸体是失了魂魄，和元婴离体过久一般——可还是那句话，不到元婴，哪里来的元婴离体这个说法呢？”
越怀冰道：“约摸着是冥府特色。”
就像除了冥火秘境，其他秘境都不会有幽魂这种怪物一样。
几人显然也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死磕这种学术问题，南影手里拎着把刀，挑了一具尸体过来：“这场试炼就让我们面对这群尸体？练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