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这边到底是因为不饮酒,散席得便格外早一些。见已经有人离席,本来就觉得索然无味的苻庆赶紧站起身,打算回到听松居补一觉。
“娘,我就去园子里散散步,您就别让她跟着我了吧。”
“公主,奴婢是小公爷派来的。”
“难道你连国公夫人的话都敢不听吗?”
苻庆怎么也没想到她今日这么倒霉,本以为躲过了宁慈心母女,谁知又在园子门口遇见了她们。
“国公夫人,瑕英长公主。”
宁国公夫人可能也没想到她们的争执会被苻庆听到,抬眼看向苻庆的时候神色有些尴尬。苻庆自己也不想撞见这种事情,因此只是福一福身便打算赶紧离开。
“苻庆妹妹!”宁慈心忽然冲上来一把拉住苻庆的胳膊,“我许久不与妹妹见面了,妹妹便陪着我去园子里转一转吧?”
苻庆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那个婢女已经上前一步开始拉宁慈心的胳膊。
“公主,求您不要让奴婢难做,赶快回屋去吧。”
苻庆不想陪着宁慈心去院子里闲逛,但却也见不得那个婢女这样蛮不讲理的样子,更何况她现在撤的苻庆的胳膊也是生疼。
“住手。”
在场几人都是一愣,纷纷看向苻庆。
苻庆的目标很明确,盯着那婢女说道:“刚才我听闻你是小公爷派来的,只不过我竟不知现在小公爷派来的一个婢女便如此厉害,敢对着两位长公主推推搡搡。”
那婢女没想到苻庆忽然发难,赶紧退后一步跪在了地上。
“等我下次入宫面见陛下,定要将此事问个明白才好。”
“公主莫怪,奴婢不是有意的,小公爷更不敢对长公主不敬。”奴婢垂着头说道:“奴婢只是奉小公爷之命,要保护长公主周全。”
“行了,本公主也不过是姐姐到园子中转几圈说几句话,你便不必跟着了。你若不放心,大可以在院子门口等着。你家小姐又没有翅膀,逃不出这个地方的。”
待苻庆与宁慈心一同走进了后花园,苻庆才开口问道:“你说吧,到底非要到后花园做什么?”
“本以为我真的能有机会逃出去,谁知道竟是这么难。”宁慈心缓缓呼出一口气,“总而言之还是谢谢你,否则我这几日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宁慈心,我还真想问问你究竟在想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婚期应当就在眼前了。”
相比较苻庆的疑惑不解,宁慈心却是一脸坦然。
“是啊,要不然我大哥也不会派这么个疯子盯着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慈心看向苻庆,还未说话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知道前几日我父亲为什么忽然入宫要求陛下推迟婚期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头发的事情?”
“那是搪塞外人的。”宁慈心随意坐到一块大石头上,脚一下一下地踢着石头。“我爹生怕这件事情暴露,所以才会这么着急。”
苻庆不说话,而是盯着宁慈心等待对方自己讲出答案。
“我上次入宫的时候不就告诉过你了,我绝不可能这么轻易认输的,所以我就逃跑了。”
“逃跑?你跑到哪里去了?”
“那你就别管了。”宁慈心看起来很是骄傲的样子,“虽然最后还是被我大哥抓了回来,但他们所有人都吓坏了,生怕这件事被孔家知道,因此我爹娘才会允许我大哥用他自己府里的狗来看着我。”
果然是宁大公子府中豢养的侍卫,苻庆微微皱眉。
“宁慈心,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跑掉,无异于送你爹娘去死。”
“说话别这么难听,我没打算这样。”宁慈心跳下来站好,“苻庆,你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有脑子。”
“我倒盼望着你能有点脑子,不至于让你总做蠢事。”
宁慈心伸长胳膊舒展了腰身,英国公府的后花园比不得宁国公府的后花园美丽,但在宁慈心眼中却并无什么差别一般。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在家的院子已经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你说我能怎么办?”宁慈心看上去比刚才轻松了一些,“反正成婚的日子也不远了,就等着嫁人呗。”
虽然苻庆总觉得宁慈心不会如同她现在说的这般听话,但事到如今宁慈心好像也确实没了什么选择。
“长公主,我知道你不相信命运,但有些时候蛰伏并不等于忍耐。”
苻庆说完,发觉宁慈心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
“苻庆,我真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苻庆不再说话,她的好心已经被宁慈心消磨殆尽了,干脆转过身往园外走去。
松醪也被留在园外和那婢女待在一处,苻庆走过去站到松醪跟前,扭过头对那婢女说:“进去接你家小姐吧。”
待转过后花园,松醪轻轻地开口:“公主,刚才奴婢打听了,这婢女从前应当是宁大公子府上养的武婢。”
苻庆点头,“宁慈心告诉我前段时间她并非是在家中治病,而是偷偷跑出去了。”
松醪倒吸一口凉气,“瑕英长公主竟敢这么大胆?擅自逃婚,这可是诛九族的大族。”
“所以她大哥这么生气也就不足为奇了。”苻庆心中想着刚才与松醪在后院偷听到的对话,“只是不知道宁慈心究竟丢了什么把柄在她大哥手里。”
二人就这样说着话,很快便回到了听松居。
杜至善并未回来,这件事倒是也在苻庆意料之中。苻庆换过衣服,舒舒服服地倒在床上睡了一个午觉。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苻庆伸出手撩开床幔没有看见松醪的身影,反而透过屏风看见杜至善倚在床头看书。
“杜至善?”
“公主醒了?”
苻庆点头。
“公主稍等,我这就去唤松醪进来。”
见杜至善走出门去,苻庆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没一会松醪进到了房间内。
“公主,刚才婢女来传消息,说英国公身子不适,要您吃过晚饭后过去看一看。”
“什么?”苻庆一个机灵坐起身,“今天中午不是还瞧着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不好了?”
松醪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那婢女说国公爷的病便是这样的,反复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突然严重了。”
“该死的赵王,大伯定然是被他气着了!”苻庆一个拳头锤在床板上,“要是大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让赵王赔命!”
“公主,晚饭一会便送过来了,奴婢先伺候您换衣服吧。”
“都这个时候了还吃什么晚饭?”苻庆站起身,“换好衣服我即刻过去。”
“公主。”松醪伸出手挡在了苻庆跟前,“那婢女特意嘱咐了,要公主一定要吃完晚饭再过去,切不可提前,免得影响了国公爷休息。”
冷静下来,苻庆也知道那婢女说得有理,只能叹口气重新坐在了梳妆台前。
因为晚上并没有宴席,松醪只是简单为苻庆绾了个堕马髻,粉蓝色的珠花簪在苻庆发间,平添了几分天真烂漫。
用晚饭时苻庆已经有些心不在焉,杜至善看在眼中,因此在晚饭结束后特意询问苻庆。
“公主,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苻庆摆手,“大伯既然说让我去,想必是想同我说几句话,我去去就回。”
杜至善也没再坚持,点点头送苻庆走出了听松居。
那婢女已经将英国公居住的瀚海山居位置告知了苻庆,因此苻庆连松醪也没有带着,孤身一人往瀚海山居匆匆赶去。
瀚海山居与听松居所在的厢房之间正好隔着一个后花园,婢女的意思本是要让苻庆多走一点绕过柳塘舫过去,但苻庆不愿意绕路,也不在意后花园有些漆黑,便直接走进了后花园。
刚走几步苻庆便觉得有些奇怪,这是又有一个人跟在了她的身后。苻庆本想甩开那人罢了,可是联想到昨晚在后花园的那道视线,苻庆又有些不放心。毕竟她是要去瀚海山居的,没道理将这种不干净的东西也引过去。
想到这,苻庆闪身躲到了一块假山石后头。
那人很快便发现自己好像跟丢了,月色朦胧,苻庆只能认真盯着那个人的身影。大约是因为找不到苻庆,那人也在原地徘徊不定,只是轻手轻脚地四处寻找着。
只看了一会苻庆便可以确定,至少对方并不是什么危险人物,毕竟无论她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武艺高强的样子。
待那个人退到这个假山附近,苻庆便举着一块石头悄无声息地走了上去。本想要在背后一石头砸下去无声无息地结果了他,谁知道石头刚举起来那人便转过了身。
“程怜香,怎么又是你?”
程怜香在这座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园子中本来就有些害怕,这会一转身便看见苻庆举着块石头站在眼前,差点翻白眼吓晕过去。
“程怜香!”苻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程怜香,对着他的人中狠狠一掐,才终于将对方又掐清醒过来。
“苻庆,你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我又没看出来是你。”苻庆也有些后怕,“这夜黑风高的,你能不能别总是跟踪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外人下手是最狠的。”
苻庆的重点是“下手狠”,而程怜香听到的重点却是“外人”两个字。
既然如此是不是证明苻庆并没有将自己当做外人,程怜香忽然想到。
见程怜香不说话了,苻庆还以为程怜香是吓傻了没有回过神,干脆拉着程怜香到假山后面坐下。等到程怜香坐下后,苻庆看着程怜香仍然在盯着自己的大眼睛,忽然伸过手摸了摸程怜香的脑袋。
“顺顺毛,吓不着。不怕不怕,程怜香,快回来,快回来了。”
虽说被苻庆摸脑袋对于程怜香来说并不让他抗拒,但听了半天程怜香才发觉苻庆是在给自己叫魂,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好了公主,我没事了。”
“那就好,我刚才还怕是把你魂给吓掉了呢。”苻庆站直了身子。
“公主,大晚上的这园子里又没有灯,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