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天上原本被乌云遮的严严实实的月亮,被风吹散开来,洋洋洒洒的落到了地面。
这时他们才发现,离这里不远处的树林下面有顶红色的轿子,仔细看这轿子由大红绸缎所包裹,两侧绣着寓意美好的龙凤呈祥、百年好合的纹样。
暗红色的轿帘被风一吹,流苏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斜倚在轿子里。
崔乐言走了过去,轻轻的掀开帘子,就见轿子里面原来坐着一位新娘,头上原本盖好的头纱随着身体的倾斜滑落在手边,露出一张打扮精致的脸,而她的右手边还有一把匕首,身侧的红绸已经被血染红。
虽说新娘子出阁多多少少,都有些难过,但愁苦如此到在喜轿中自杀的,真的是第一次见,而且就算是穷古人家,这轿子两侧怎么连个抬轿之人都没有!
林溪和崔乐言两人对视一眼,刚准备说话,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狼嚎声,身侧的崔乐言冲她比了一个手势,然后把她一把推进了轿子中。
还好这个轿子比较大,她和那个新娘并排坐着也不挤。林溪摸了摸身侧的人,感觉还有温度,便顺手摸了一下这新娘侧颈,脉搏起伏微弱,大概是因为手侧流血过多的原因。
林溪摸索了半天,确定轿子里没有任何能用的东西,直接将那红纱叠了起来,捆到了这新娘手上,将手搭在轿子上的小窗上。
也不知道是血腥味飘了出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就感觉外头的狼叫声多了起来,林溪顺着窗口向外看去,就见距离崔乐言不远处的低矮草丛里,多出了几只油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二人这边。
崔乐言燃起来火把,周围狼群安静下来了。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喜乐声突兀的在林子里荡漾起来,直接打破他们之间的僵持。
林溪没有敢打开帘子往外看去,这喜乐白日里听起来喜气洋洋,但此刻不论怎么听都觉得十分诡异。
乐曲声越来越近,林溪本想从轿子上下来,一阵突兀的失重感从脚底传来,原来是轿子是被人抬了起来,冲着山谷的方向移动起来,刚停顿没有一会的喜乐如同涟漪般在森林之中扩散开来,倒真像是迎亲来了。
从小窗看去,就看外头景色如走马灯一般快速闪过。怀中突然传出微热,低头看去原来是那装着令牌的小包在此刻突然发出光芒,掏出来一看那令牌碎裂开来的边缘,此刻隐约闪现着一层微弱的精光。
林溪心中微动,将那几块碎片贴和在一起,居然粘在了一起。
身侧的新娘微微一动,睁开了眼,虚弱道“你是谁?”
林溪道:“我叫林溪”
新娘点了点头,强抻着坐着起来:“你就是山神吗?”
林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我不是”
这新娘听罢,便不再言语。靠着轿子上的软垫边闭目养神,半晌像是又攒足了些许力气,推了一把林溪:“你既然不是山神,那你还不快走,一会到了地方你可就跑不掉了”
林溪没想到这新娘会说出来这样子的话,一下子愣了。这时轿子停了下来,外头一片安静,林溪止住了还想说话的新娘,右手轻轻的挑开轿帘向外望去。
只见外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不远处,竟然有一处建筑立在那里,如果没有月光的映照,在这黑漆漆的夜里,真的无法和后面的大山分辨开来。
林溪将新娘从轿子上扶了下来,安顿在一旁,便准备去那灯火聚集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人来帮忙。
那花轿停下来的地方和那建筑物还有一段距离,中间并无任何照明的东西,只能隐约能看到一条路。刚准备走,林溪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抓住,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新娘。
新娘虚弱道“别去,你会没命的”
林溪蹲下来,把她的手从脚腕上拿掉,捏了一下她的脉搏,轻轻的放了回去:“我没事,倒是你失血过多,好好休息别乱动”
新娘见她执意如此,眼角滑落泪珠,挣扎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佩递给她:“这是我阿娘给我的护身符,给你,带上,平安回来吧”
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就接了过来。又从轿子上拆下来上面的绸缎给新娘盖上保暖,便向着那庙的方向走去。
林溪也觉得奇怪,从来她都以君子不立危墙为人生格言,但是自从来到这里她好像变了。走了没几步,当她踏进那条路的时候,身后的光芒消失了,但是又很快的出现在她的前面。
此刻,如果有镜子的话,林溪一定会觉得诧异。因为此刻她的眼睛,也如崔乐言那般奇怪,只不过她的眼睛里的图案更像是那朵红莲。
终于,她走到了门口。
林溪推开大门,一股腐朽的味道迎面而来,多年无人打扫的灰尘在推门的那一瞬间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从天而降,呛得她咳嗽不止。
火烛在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变得更加明亮,只见大殿之中立着一尊身披战甲的铜像,双手持剑直插地面,约莫是一尊武神像,想必是关公或者其他的武神。古人总觉山中多精怪,以武神为佑也没有什么。
但是奇怪的事,这神像的双眼处也被人蒙住了,跟城隍庙那被堵住眼睛的神像,也是如此这般
林溪转身,想看看两侧,却突然察觉不对。这武神穿的衣服怎么如此奇怪,这镇子里面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少数民族,往来衣着大致应该在唐末时期,但是这尊像编着鞭子,手腕上还有手镯,虽然看不清神像的脸部的,但是她还是很肯定这是一尊女武神。
正当她思量之时,忽然,地上一个东西闯入了眼帘。
是一只绣花鞋。
林溪打了个哆嗦,要知道这个东西真的要比什么妖魔鬼怪还恐怖。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要离这个东西远一点。
林溪没走两步,脚步停滞不动,愣愣的看着那个绣花鞋一步一步的向她这个方向移动。
她这才意识到,这个奇怪的绣花鞋应该是某一个阵法或者机关的其中一角,被自己推门开来的时候误触了开关。
外头刮起来一阵狂风,她感觉此刻那座武神像像是动了一下,眼睛上的布条从脸上滑落,飘飘然的落在林溪脚边。
一抬头就见那神像眼眶中的琉璃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即是悲悯又是哀叹。
林溪站了一会,发现周遭没有什么变化,便顺着大殿边上的通道往后走去,绕过一处花坛,眼前出现了几间乌瓦红墙的小屋,和外头镇子上的房屋别无二致。
她心中大为诧异,这几间房屋同前面的大殿的建造格局、类型都不尽相同,甚至有点违和,就是有信众过夜,也不会弄这种过分华丽的装饰,反倒是扰了神庙清净。压住心中疑问她快步绕了过去。
这小屋各自独断分开,并不相连。林溪随手挑了一个,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那屋里灯火通明,她顺着窗缝往屋内望去,里面精光四溢,用富丽堂皇四个字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昂贵的金砖在此刻也只是地面上装饰,价值不菲的白玉错落有致的夹在其中。
突然,林溪感觉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心中一惊赶忙想寻找个地方藏起来,按照规则晚上的时候,这个小镇上的人是不会醒着的,能有动静的怕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个怪物。
她慌乱之中推开这屋的门,闯了进去后反手将门掩住,空气中熏香和脂粉的味道,甚至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熏得她皱眉。
这屋子从外头看是珠光宝气,从里面看还有几分巧思,只见门口放了一张白玉质地的四方桌,一个妙龄女子坐在前面,一手撑着下巴,双眼无神的看向前方。
林溪被吓了一跳,刚想说抱歉,但是又觉得不对,双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原来也是睡着了,只不过没有闭上眼。
这女子估摸也就二十多岁,脸上未施脂粉,身上穿着粗布衣服,大概是个粗使丫头。
绕开屏风,掀开门帘,就看到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一个姑娘被人绑在床上,身上的青紫交加,地上的散落的是红色的嫁衣。而不远处还有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手上拿着不知道是鞭子还是棍子的东西,倒在柜子边上。
“你也是被骗来的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软糯的声音,把林溪吓得一跳。回头看去,是一个穿着襦裙小女孩,手上带着纯金的手镯,头发梳成几缕小辫,辫子上面的铃铛随着她身体的摇摆发出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林溪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小女孩面前,将身后那些少儿不宜的场景挡住道:“不是,我是路过。”
小女孩听到此处不理解的咬着手指头,歪着头问道“那你是来救她们的吗?”
林溪摇摇头,但是仔细一想又不对,她们?
“难道这里有很多人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多啊,怎么能不多呢,鹤城的报应都在这里了”
林溪不语,目光向外看去,定住了。
天快亮了,这些人又要醒了。
她不假思索,直接抱起来小女孩就往外边跑去。没走几步,果然天边的鱼肚白已经被阳光染上了金色。
当今天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就听到整个山神庙中夹杂着各种惨叫声、哀嚎声以及怒吼声,就好像是那人间炼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