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腥腻。

    潮湿。

    浓重的锈气。

    卫清漪虚弱地合着眼,蜷在冰冷的石台上。

    她身下平整的台面上,如飞龙走蛇一般镂刻着繁复的古老花纹。

    那些花纹仿佛是用某种不常见的手法刻成,不同于任何一种规整而明晰的仙家法阵,相反,时而聚敛如竖立的眼瞳,时而又蔓延如森森的尖锐獠牙。

    构成这些花纹的细细凹槽里,黏腻的艳红血液正在逐渐淌入。

    那是她的血。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的伤口中流出来,染红了少女身上绣着芝兰与白鸾的衣袍,组成这场血腥仪式中的一部分。

    几个身穿红色长袍,兜帽遮脸的人围绕着祭台,用嘶哑的声音互相交谈:

    “血足够了吗?为何她的腹部还看不出任何反应?”

    “按古籍笔记上的记载,法阵应当会引来圣主的关注,只要圣主投来注视,降生的圣胎便会在被献祭的新娘体内孕育……但孕育需要时间,再等等看。”

    “你们确定法阵真的没有问题?”

    “我是完全按照记载来刻画的,只是那本笔记有点残缺,但图案应该是正确的!”

    “可是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放下去,她的血都要流干了,还要如何承载圣胎的降生,除非是……”

    “不对!!”

    一人忽然面露惊慌,提高了声音大喊:“你们快看,有问题!这个法阵一定有问题!”

    在他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血终于流满了整个祭台,将那些花纹浸透,异变突起——却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

    祭台上的新娘一动不动,身体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变化的是她身下的祭台。

    祭台在塌陷。

    石头诡异地开始软化,像流水一样淌下去,融化、消失,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看不到丝毫光芒的漆黑空洞。

    “不!肯定是有哪里弄错了!”离得最近的红袍人手中一闪,顷刻长出了尖利的骨刺。

    他猛然扑了上去,试图把祭品留下来。

    然而已经反应不及。

    黑洞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轰然倒塌的巨石。

    瞬息之间,便将其中的人吞噬。

    ……

    卫清漪回忆起自己穿书的第一幕场景,心累地叹了口气。

    别人穿进男频文,好歹也是主角团的一员,跟着男主打怪升级换地图,吃不上肉也能蹭口汤吧。

    怎么到她开局就是被一群邪教徒献祭了啊!!!

    没错,当前她所处的是个男频小说世界,而开始时那些穿红袍的邪教徒,都是原著一个反派组织的成员。这些人之所以献祭她,是要为他们崇拜的神明献上新娘。

    但这个新娘不是那种正儿八经的新娘,只是单纯的工具人一个。

    因为邪魔搞事通常不会直接本体上阵,所以新娘的作用就是为邪魔孕育一个在人间的分身,孕完就死那种,可以说是究极反人类行径。

    问题是,那些邪教徒用的是不知道从哪搞到的残缺秘籍,所以法阵有错误。

    本来想要的是子嗣降生,结果给他们搞成了单向传送,把她传到了另一个根本不知道是哪的地方。

    卫清漪回忆完这些,忍不住握紧了剑柄,内心咬牙切齿地暗暗发誓。

    等她从这里出去,非得把那群该死的邪教徒全都大卸八块不可!

    然而,诅咒罪魁祸首也并不能解决她现在的处境。她已经被困了两天,在一个乌七八糟的洞窟里。

    卫清漪深吸一口气,第不知道多少次重复:“有人吗?”

    “……”

    周围依然如常地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回音,看来是指望不上外力帮助了。

    她动了动手指,总算勉强凑出了一点快枯竭的灵力。

    前两天她也不是不想,主要是动不了,毕竟被放了那么多血,放在现实里能活着那简直是医学奇迹了。现在她能活动,除了玄幻世界的法则使然以外,没准还有穿越的因素。

    在她穿进来之前,原身肯定是真的死了。

    为什么她能确认这一点呢?因为原身就是本文男主那早逝的白月光小师妹。

    男频文里最广为人知的类型自然是龙傲天流,但这本不是,是另一大主要流派,复仇爽文流。

    所以男主从小到大基本上就在不断重复“亲人被杀—报仇—朋友被杀—报仇—白月光被杀—报仇”这种循环的行动轨迹,主打一个天煞孤星,粘谁谁死。

    卫清漪穿的就是第三环节,这位白月光出场没多久就光速去世,只起到一个让男主跟邪教结仇的作用。

    其实,穿进来的第一天,她也想过,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没准能直接穿回去。

    谁会想留在这种鬼地方啊。

    但事实证明,无论理智如何作想,真正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求生的人性本能还是会压倒一切。

    卫清漪艰难地用还在疼痛的手支撑自己坐起来,举起剑,让剑身的光芒照映出更大的范围。

    这把会根据昼夜而变换光芒的剑相当珍贵,是原身的本命灵剑,可能是由于绑定了的缘故,竟然和她一起传送了过来。

    光芒终于照亮整个洞窟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原本的判断有误。

    之前想叫人完全是无用功,再怎么呼唤也不会有回应。

    因为目光所及,除了她之前躺着的这片平整的祭台以外,其他所有地方都是漆黑的石头,但是这些石头长得相当奇怪。

    表面凹凸不平,小孔和突起多得能让人密集恐惧症大爆发,但整体上看起来又非常光滑,像是被流水长久冲刷过之后形成的那种滑腻腻的质感,每一分都潮湿得好像能从内里渗出黏液来。

    很诡异,但还有更诡异的。

    这个洞窟没有入口,更没有出口。

    它是全封闭的。

    卫清漪呆了半晌,不信邪地挪到了石台边缘,决定走到石壁面前再看看。

    但因为鞋子在被传送过来的时候被弄掉了一只,她索性把另一只也踢掉,直接赤脚踩在了地面上。

    “嘶。”

    踏上地面的刹那,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怪异的感觉。

    冰凉,潮湿,滑腻,这都是通过视觉就可以想象到的特质,但她没想到的是,地面……居然是软的。

    她像是踩在了什么软体动物的身体上。

    而她离开祭坛的这个举动,正在唤醒它们。

    卫清漪下意识迈步,却发现根本迈不动,她用剑的光芒照亮,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在了地面里。

    不。

    不对。

    是地面缠上了她。

    那些滑腻又冰冷的“地面”……变成了许多蛇一样的黑漆漆的触手。

    它们就像被惊醒的活物,一旦贪婪地捕捉到了猎物的踪迹,立刻接连不断缠了上来,如纠缠的发丝般生长,眨眼间就漫上了她的小腿。

    卧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卫清漪头皮发麻,挥剑就砍,却连剑也被缠住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

    一番用力,她本就没好全的伤口再次崩裂了。

    血又流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这是个很不妙的信号,似乎让那些触手更加兴奋了,它们飞快地攀附而上,转瞬之间越过了膝盖,眼看着都快缠到了她的大腿上。

    这样下去绝对要糟。

    卫清漪心一横,从已经油尽灯枯的灵力里强行挤出了最后的一星半点。

    她把灵力注入剑里,当场就要给这些怪物来个劈斩。

    “它们是斩不断的。”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她背后响了起来。

    声音很好听,如果是前一天,她可能会很高兴听到,可现在,卫清漪已经确认,这个洞窟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而且完全封闭。

    她人都麻了。

    鬼故事啊!

    可是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

    老话怎么说来着……狭路相逢勇者胜,大不了跟鬼拼了!

    卫清漪把剑横在身前,警觉地转过身:“你是谁?”

    然而,身后的景象映入眼帘的瞬间,她怔了一下。

    来人看着并不像鬼。

    相反,他白衣银冠,清艳如雪,身着素净的道袍,每一寸都极为整洁,连衣身上的流云也纤尘不染,似洁净而无瑕的霜雪美人,双眸平静地直视着她。

    那样澄澈寒冷的眸子,黑与白如斯分明,如同一轮完整的满月倒映在湖泊上,令人不忍心抗拒。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想要你。”

    这位冷美人看了眼她腿上缠绕的黑色触手,语气平淡地说出了一个惊悚的事实。

    “想要把你吃掉。”

    幽闭空间。

    突然出现,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

    还有周围源源不断的触手。

    卫清漪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但来人没有回答,反而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近了几步,到卫清漪快忍不住追问,才缓缓道:“你是在求我帮你脱困吗?”

    这句话的重点是……求?

    “没错,我在请求。”卫清漪很识时务。

    他的身份不明,但能忽然出现,而且走过来的时候一点没有受到这里古怪的影响,应该有解决办法。

    但她其实也没有完全放下防备,依然紧握剑柄,心想如果对方来者不善的话……至少得象征性垂死反击一下吧。

    那人打量她片刻,微微笑了。

    他走了过来,把卫清漪从缠绕的触手堆里拎了出来。

    没有夸张,真的是拎。

    他的动作轻松得就像拎起一只猫的后颈,把猫从纠缠住爪子的长毛地毯上解救出来。

    刚才还张牙舞爪,肆意侵犯的触手好像被什么威压震慑,再也不敢动弹。

    她就这样直接被放回了石台上。

    “好了。”他没什么表情变化,连笑容的弧度都一成不变,好像丝毫没有费力。

    ……就这么简单?

    卫清漪不可置信了半天,最后敛起情绪,用最真诚的态度道:“谢谢你,多亏你了。”

    不管什么情况,好歹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继续说:“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卫清漪,清虚天小寒峰的人,你也是修仙者吗?我能不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清楚这是书中世界的哪个位置,但有一件东西,在原身的记忆里略显熟悉。

    他的道袍。

    至少看起来是仙门的衣服,可惜她认不出来是哪家。

    但是对前一个问题,来人没有回答。他只回答了后一个。

    “裴映雪。”

    他的声音柔和而平静:“我的名字是裴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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