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身后脚步声靠近，林云栖咬牙，忍住脚上疼痛，强撑着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冷声开口：“你们是戎卢人？”

    刺客们相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举起剑朝她走去。林云栖拖着伤腿，一步步往悬崖边退去，直至退无可退。

    林云栖回头，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跳下来了，这下受伤跳崖，更无生还几率了。

    “退路”选好，林云栖抬眼望向刺客，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裙裾和发带被山风吹起，彷佛下一秒就要腾云远去，“你们是庆国人，对吗？”

    “四小姐，太聪明也未必是件好事！”似乎是觉得林云栖没有了逃跑余地，为首的刺客也松懈了下来，嘲讽地说道。

    林云栖注意到身后黑影，抬眸浅笑，声音很轻，“我很好奇，你们的主子是张治，还是宫里的人？”

    刺客脸色一变，目光也阴沉了下去，“找死！”林云栖轻笑一声，侧身朝前一跪，刺客袖中的暗箭就这样擦着脸庞而过。

    林云栖青丝被削断的刹那，萧时桉已连杀两人，见被发现，少年立刻用脚掌蹬地，整个人腾空而起，刀尖垂地的瞬间，身后两人已齐齐跪倒，九把剑同时出鞘，封死了萧时桉所有的退路。

    林云栖拖着伤腿，将自己藏于草丛中，看着包围圈中的少年。

    见少女暂时安全，萧时桉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忽然笑了：“一起上？”

    九把寒光同时刺来，萧时桉侧身躲过刺向胸口的一剑，刀柄顺势撞向对方喉骨，紧接着反手扣住最近刺客的手腕，借力一拧，再顺势一踢，那人就这么倒地不起了。刀尖点地，萧时桉借力腾空，袖口中寒光一闪，精准钉入敌人眉心，左手执刀，刀锋在三人颈间划出银弧。

    血珠从刀上坠落的瞬间，萧时桉刀尖触地，右手指尖轻触地面，单腿屈膝，一滴汗顺着下颌砸在地上。萧时桉缓缓起身，随手挽了个刀花，甩落的血珠连成红线，长刀归鞘。

    “少主好身手啊！”萧时桉回头，脸色阴沉，刺客的刀已贴上了少女颈侧，新伤叠着旧伤，血珠在素白的领口晕成红梅。

    萧时桉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眼圈泛红，眸底冷得像冰，沉声道：“放开她！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刺客讽刺一笑，手上用力，刀嵌得更深了，“你当我傻吗？”刺客歪头，轻抚少女脸庞，粗重的呼吸喷在耳后，“不过黄泉路有此美人作伴，也值了！”

    林云栖抬眼看向萧时桉，目光坚定，微微侧头，破空声响起，匕首脱手而出，直奔刺客咽喉而去。那人并未立即倒下，抓着林云栖朝后倒去，远处传来萧时桉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云栖——”

    林云栖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累：原来还是逃脱不了坠崖啊！

    少年的嘶吼追不上她坠落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萧时桉飞扑而下，左手扣住林云栖手腕，将人死死按进怀中。手中刀被他反手插进岩缝中，萧时桉转身，将林云栖护在胸前，相撞瞬间，少年发出一声闷哼。

    见林云栖抬眼看他，萧时桉低笑一声，语气温柔，“别怕，嗯？”明明牙都快咬碎了，却还在安慰怀中少女。

    血腥气在喉间翻涌，大半身子已经麻了，右手的力气正在消散。萧时桉低头看向崖底，满是无奈——这个高度还是不行。就在萧时桉想放弃时，突然看到那三棵横松，咬牙暗想：没办法了，只能赌一把！

    萧时桉调整气息，将林云栖抱得更紧了，轻声道：“云栖，相信我！”林云栖还未来得及反应，少年便收刀，脚蹬崖壁，借力朝一旁落去，转身将少女牢牢护在怀中。

    风声在耳边呼啸，萧时桉连着撞击三次，每撞一次就闷哼一声，却将怀抱收得更紧。最后一棵松树受到的冲击太大，竟被硬生生折断，落在地上，刚好给两人做了个缓冲。

    鲜血从咬紧的牙关溢出，萧时桉满头大汗，才将痛呼声咽了下去，“云栖，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林云栖撑起身子，并未开口，看着萧时桉，眼眸中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身下人脸色苍白，唇角溢血，平时总是带点戏谑的眼神，此时满是担忧。

    萧时桉注意到少女颈侧的伤口，满眼心疼，刚想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臂已经麻了，只好松开林云栖的腰，轻触上那道红痕，“是不是很疼？对不起，我不该离你那么远的。”

    颈间的伤口传来刺痛感，林云栖从少年身上翻下，手掌用力，勉强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萧时桉，转身离开了。

    萧时桉的手悬在半空中，缓缓垂落在地，嘴角的弧度僵住，眼神也黯淡了下去，自嘲地笑了笑，心中翻涌，这样也好，现在的他就是一个累赘。或许是太过悲伤，竟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少主，还站得起来吗？”萧时桉一惊，抬眼望去，只见少女俯身，眉心轻蹙。萧时桉眼神一下就亮了，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露出皓齿，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林云栖小心地将少年的手臂搭在肩上，另一只手则扶着少年的腰，柔声道：“我刚刚看了一下，在不远处好像有个山洞，我们可以在那躲一晚上。”

    萧时桉蹙眉，右手垂落的指尖在地上划出血线，嘴唇发白，偏头看着林云栖，眼底闪过一丝柔情，“若遇危险，你可自行离开，不用管我！”

    少年高出她许多，林云栖忍着脚疼，拖着他往前走，本就心烦意乱，听见此话，忍不住讥讽道：“庆国和郢国只是和亲，你们都想杀了嘉禾。若少主因我而死，我怕是连个全尸都没有了！”

    明明早就知道会遇埋伏，却只安排那么少的护卫，林云栖在马车遇刺时，就想明白了所有事，所以才让林雪好好保护嘉禾。只是没料到，那人竟如此舍得，安排这么多人来杀她，又想起刺客被踢倒时，那掉出来的令牌——是太子？还是两位皇子？

    肩上突然一沉，身子也被迫朝前倒去，“萧时桉？萧时桉？！”林云栖跪地，不住地摇晃少年身子，注意到手中粘腻，又看向地上血迹，这才明白萧时桉伤得有多重！

    林云栖瘫坐在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将萧时桉的披风解下，紧接着在他手臂上系了个死结，咬牙拽着少年前行，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力气，肩上被勒出深紫淤痕。就这样，在雪地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抵达山洞。

    这山洞应该是有人待过的，有草垫，有搭好的架子，不远处还有柴火。林云栖将萧时桉拖到草垫上，又伸手朝衣服里面摸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刚想收手，手腕就被抓住了。

    萧时桉缓缓睁眼，神情散漫慵懒，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很轻，“四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摸了我，得对我负责！”

    林云栖一怔，叹气道：“那少主之前呢？”

    “那我对你负责！”回答得很快，眼角眉梢荡开笑意。

    林云栖摇了摇头，似是对他无奈，询问道：“我想生火，少主带火折子了吗？”

    萧时桉找了找，把东西递给她。林云栖将火堆搭好，确保少年能感受到暖意后，把披风盖在他身上，就要离开，却被萧时桉拉住。

    林云栖蹙眉，低头看他，却见萧时桉可怜兮兮地看她，眼尾泛红，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委屈地说：“云栖，你不要我了吗？”

    欲加之罪，林云栖嘴角抽动，眼神闪了闪，“我去找水！”并未正面回应。

    萧时桉挑眉，眼底雾气散去，将珍藏的匕首放到林云栖手上，叮嘱道：“保护好自己，嗯？”林云栖拔出瞧了瞧，刃如柳叶，纤细修长，鞘身绘朱红凤鸟纹，鞘口镶银边，这些纹案很光滑——他应该经常拿在手上把玩。

    萧时桉解释道：“这是父亲送我的生辰礼，让名匠铸造的，很适合防身用。之前的匕首你没要，我猜测可能是因为不好看，所以重新送你一个。”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林云栖不要。

    林云栖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底情绪，深吸一口气，也不再看萧时桉，转身就走。萧时桉看着少女仓皇逃离，眼底噙着三分笑意，连伤口的疼痛感都消散不少。

    等林云栖找到水和食物回来时，萧时桉已经睡着了。林云栖便坐在一旁等着，掀开裙子，雪白罗袜边缘已经泛起了淤青——应该肿了。

    林云栖把两根树枝贴在脚踝处，再用匕首划破裙摆，将树枝用布条紧紧缠住。做完这一切，林云栖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嘴唇被咬出白印，只是没一会就变得更红了。

    萧时桉醒时，外面的天已经黑完了，雪下得很大，寒风灌进洞里，火焰被吹得摇晃起来。林云栖坐在草垫边上，靠着墙睡着了，萧时桉挣扎起身，把披风盖在少女身上。

    借着火光，专注地看着少女——脸色苍白，只有嘴上还有点颜色，颈间的血迹已经被清洗了，露出伤口来。萧时桉蹙眉，摸了摸她的脸——冰凉。

    萧时桉小心地把林云栖圈在怀中，看向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