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曹大夫的细心诊治,众人才知郑氏再度有孕了。
“菩萨显灵!!”
“真是菩萨显灵啊!”
罗氏难言激动之情,双手合十对着玉雕菩萨又叩又拜!
齐泓文温柔地握着妻子的手:“盈盈,又要辛苦你了!”
屋内一众丫鬟与仆妇也都激动的眉开眼笑!
众人心知肚明,第三胎了,轮也该轮到男丁了。
“快,快去将这喜讯告诉太老爷!”罗氏原本指派了一名小厮去回话,可一想到大家都还在花厅用饭,此刻人最齐,她立即改了主意:“泓文,你亲自去向祖父报喜!”
郑氏倚在绣花靠枕上,神情略有几分虚弱,可眼底的喜色难掩:“婆母,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这一胎尚且不知男女,她担心空欢喜······
“怕什么!你这一胎可是有观音娘娘加持的,必然心想事成!”
罗氏回想起连日来偷偷兑进儿媳餐食里的那些佛灰,真不枉费她花费那五千两啊,果然是心诚则灵!!
她笑容灿烂地催促儿子快点去。
齐泓文本不愿意这样大张旗鼓,可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而温柔的宽慰起郑氏:
“母亲说的对,既有菩萨保佑,想必这一胎咱们定能如愿;再说了开枝散叶本就是喜事,我这就亲去禀告祖父与父亲叫他们也高兴高兴。
膳厅里,当齐泓文说出郑氏有喜后,众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齐老太爷八方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吩咐总管给郑氏送去了雪燕、黄精等精贵补药。
三位齐老爷也都笑盈盈地表示知道了,叮嘱齐泓文好生照料妻子。
三夫人与四夫人互看一眼,都冲齐泓文道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恭贺之言。
桌上只有三公子齐泓砚和四公子齐鸿宣两个年轻儿郎笑得没心没肺:
“恭喜大哥大嫂!”
午饭后。
白氏与儿子齐泓砚回到自己的屋里,她忍不住连珠炮似的抱怨道:“哼,我家办喜事,郑氏上赶着出风头,真是添乱!”
齐三慢悠悠撩开衣袍,施施然倚靠在软榻上:“母亲您这是什么话,这不正好双喜临门!”
齐三名齐泓砚,长相斯文清俊,从小在福堆里泡大,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翩翩公子风范,往日他与友人出游,总能遇上胆大的女眷,向他暗送秋波。
白氏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哼,那郑氏素来跋扈,若真叫她如愿生下了男孙,只怕以后她更目中无人了。”
齐三幽幽一笑:“母亲宽心,她又不是您的儿媳!”
儿子一句话,瞬间安抚了白氏烦躁的心绪。
想起大嫂罗氏在儿媳妇面前忍气吞声的模样,她忽而心情舒畅了起来,于是一边捧起宾客名单,一边小声叮嘱儿子:“儿啊,你一定要打起精神,风风光光的将那贺氏娶进门,往后咱们有了贺知府这门姻亲,你祖父必定另眼相看!”
齐三撮了一口水润的紫葡萄不以为然:“瞧您说的,娶个贺氏就能不同了?”
白氏嗔怪道:“你这傻孩子,咱们齐家再有钱终归只是个商贾之家,与为官之人乃是天壤之别。”
看着儿子一脸不在意,白氏耐心替他分析起来:“当年你祖父经营布庄起家,纵然生意兴隆金银不缺,可在这人才济济的杭城终不入流,幸而那谭明愿意入赘,咱们齐家才博了个儒商的好名头,你祖父才能在一众商贾之中脱颖而出。”
齐三冷哼一声,狭长的双眸流露出不屑:“母亲未免言过其实了,那谭明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寒门学子,要我说,分明是他心思深沉,看中了我们齐家的万贯家财才是真!”
“胡说八道!那谭明可是货真价实的举子,当年你祖父可是豁出老脸榜下捉婿、连哄带骗才将那谭明请进了齐府,幸亏他对你姑姑一见钟情。”白氏瞪了一眼儿子,半是警告半是劝慰道:“儿啊,你可得发奋读书,争取像你姑父一样榜上有名,再加上贺知府的提携,你往后必定青云直上!”
白氏一想到儿子光明璀璨的未来,整个人心都荡漾了起来:“齐家的生意已经做的够大了,有人替咱们卖命挣钱,你这一辈子只管读书、登科,入朝为官···旁的事啊,爹娘自会为你打点妥当!”
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是人中龙凤,无需沾染一丝世俗的铜臭味。
可对面的齐三却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压根没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他才不想娶什么知府的内侄女呢,那种书香门第的教养出来的女子啊,寡淡无趣!
反观自己近日新得的那两个丫头,柳腰翩跹,媚眼如丝,说起话来柔声细语,抱在怀里馨香绵软,那多有意趣啊!
“我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白氏见儿子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冷不丁戳了戳他。
齐三赫然回神,不耐烦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不等白氏再说什么,他撩起衣袍就从榻上坐了起来:“母亲,儿今日还得去书院呢,先走了。”
语落,身旁的小厮便急忙追随着俊朗的三公子出了门。
儿子说去书院,白氏丝毫没有怀疑,反而笑盈盈地看着齐三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门口。
房内的柳婆子开口:“夫人,三公子聪明伶俐,往后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白氏欣慰地点点头:“老爷他们兄弟三人,读了半辈子书也没挣来个功名,眼下齐家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这小一辈身上了。”
柳婆子附和:“谁说不是呢,这小一辈里自然就属咱们三公子最出挑!人中龙凤,错不了的。”
白氏睨她一眼,瞬间得意起来:“若是放在几个月前我倒是不敢托大,可眼下这齐二昏迷了,齐大就是个草包,齐四玩心甚重,往后咱们齐家啊,还真是要依赖我儿了。”
柳婆子眼睛一转:“夫人,只是不知那贺家小姐的性子如何?若是与郑氏一样跋扈,岂不是·······”
老婆子忽而不敢说下去了,那郑氏顶着个官宦之女的名头嫁进齐家,其实她父亲只是个闲散官职,郑家有个远房亲戚在盛京做官,她平日里少不得耀武扬威的,连亲婆母罗氏都不放在眼里。
齐老太爷为人礼重,对这有官宦背景的亲家十分尊重,所以郑氏在府上更是傲气十足。
如今这贺家小姐与郑氏相比又当如何?
白氏明白柳婆子的言外之意,可这门婚事是她苦苦求来的,眼下哪里会挑剔人家?
“无妨,既是为官之家教养出的女子,自然是要娇贵一些的,咱们就像大嫂一样好吃好喝的供着呗,只要她对吾儿有益,金山银山我都给她!”
语落,白氏喜滋滋的提笔润了润墨,准备继续撰写宾客名录。
一旁的柳婆子却提醒道:“夫人,既然您如此看重贺家姑娘,那,那有件事,老婆子我还得提醒提醒您!”
语落,她伏在白氏耳边嘀咕许久,只见白氏的脸色忽一沉:
“当真?你这就带人去将那两个贱蹄子绑了来见我!”
*
府内的纷纷扰扰喧嚣尘上,可一墙之隔的畅岚院却平静如水。
小芝麻吃饱了午饭,回到屋内继续为二公子按摩双腿,可不知是否吃得太饱了,她按着按着竟然犯起了困。
榻上的齐二本就被这药油的味道呛得头晕,偏这古怪的药油渗进了肌肤后宛若火油炽热,加上这丫头的一双手,没轻没重的在他腿上乱捏········
哪里是按摩?分明是折磨!
双目紧闭的他气息微微一沉,努力调动周身的力量,企图冲破桎梏、睁开双眼,可身子依旧像是陷在泥潭里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试了几次,终以失败告终。
罢了,齐颂浑身力竭,随····随她去吧。
榻上的小芝麻也好不到哪去,屋里本就闷热,她眼皮似有千斤重,理智与困意苦苦缠斗了一刻多,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齐二隐约感觉到一团重量正正压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登时咆哮道:放肆!不懂规矩的臭丫头!!!
*
待窗外红霞印天,畅岚院内外依旧静谧无声。
熟睡的小芝麻猛然睡来,只见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混沌的侧脸上还带着印痕:“呀,我怎么睡着了!!”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下意识看向一旁的二公子。
见他依旧是老样子,她赫然松了一口气,匆忙起身将床铺上的药油和帕子收拾好。
腿上一轻的齐颂愤愤:终于醒来了!死丫头压得我腿都麻了!!!
那厢的小芝麻手忙脚乱地归置好东西,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背薄汗,她忍不住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走向茶桌。
“咕咚,咕咚。”
架子床上的齐颂却被这酣畅淋漓的吞咽声气的半死:死丫头!只顾自己解渴?就不知道给我喝点水?
他虽然动不了,可身体的觉知一日比一日强。
这个丫头笨手笨脚就算了,规矩体统也是一团糟,还有那什么狗屁药油更是诡异,涂在身上宛若烈火油烹一样煎熬、令他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他不禁怀疑,难道这丫头是受人指使,暗中来磋磨自己的?
夕阳的余晖一点点洒在光滑的屋脊上,恢宏富丽的齐府被笼罩在一片灿烂之中。
“小芝麻?”
一道明朗的女声打破了院内的平静。
小芝麻出门一看:“巧,巧莲姑娘?”
来人正是王婆子的女儿王巧莲,她与小芝麻年龄相仿,但她自幼生得白白胖胖,一笑两个酒窝,活脱脱像个年画娃娃。
与干瘪消瘦的小芝麻截然不同。
小芝麻疑惑:“你怎么来了?”
王巧莲手里拎着个小竹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喏,我给你送喜饼来了,快尝尝!”
红彤彤的喜饼摆在碧绿的小竹篮里,乍看之下格外诱人。
“多谢你了。”
虽然同是府中的小丫鬟,可小芝麻与王巧莲并无太多交集,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小芝麻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王巧莲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忍不住开口催促:“哎呀,你还愣着干嘛,快吃啊!”
只见她大大咧咧地将一块喜饼塞进小芝麻的手里,自己也毫不客气的捻起另一块,香香甜甜地吃了起来。
“是我娘派我来的。”王巧莲一张小圆脸塞得圆鼓鼓,看起来十分讨喜。
小芝麻却困惑的望着她。
王巧莲咽下一口后才道明缘由:“我娘说二公子病着,畅岚院如今只有你一人忙里忙外只怕是分身乏术,所以往后一日三餐都由我给你送过来。”
小芝麻登时瞪大了眼睛:“啊?那,那怎么使得?”
齐府虽然有百十号下人,可下人与下人之间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比如王巧莲,她娘是后宅小厨房的管事,她爹是前院车马处的管事,她是妥妥的家生子,自然与外头买来的仆役不一样。
都为丫鬟,王巧莲素日不需要干活,只管躲在自己娘亲身边,吃香的喝辣的,无忧无虑,活脱脱小神仙一枚。
可平白无故,这小神仙怎么突然对自己献起了殷勤?
小芝麻不由得一阵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