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半掀眼皮，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他以为是刚才抽样检查的医生，随口应了句“知道了”又合上眼皮。
对方没再说话，好一会儿后他听见不远处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他再次睁眼。迷迷糊糊中他又听见那人说话的声音，好像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林北橙皱起眉，真的好吵啊，他想开口却没力气，就这样任由她叫吧。
宋辰萱好不容易在科室里找到一块面包，等她快速跑回林北橙身边时却发现眼前人已经晕过去了。
她试着摇了摇林北橙肩膀，没反应，她只好叫来两个科室医生把他抬了进去。
林北橙醒来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接着一抹淡淡的冰凉从手背传来。他侧头去看发现是自己的右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顺着视线往上是滴答流缓的输液管。
“你醒了？”
林北橙这才看到眼前这位医生，扎着低马尾胸前挂着个姓名牌，好像是叫宋什么。
宋辰萱此时正凑近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林北橙强撑着坐起，宋辰萱帮忙调节床位。
他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这副熟悉的面孔。
“学姐，好久不见。”
宋辰萱见他能认出人了才确定他没事了，调侃道：“还能认出我啊，以为你早忘了呢？”
“怎么会，以前学姐好歹帮过我那么多次。”
宋辰萱是林北橙大学时期的学姐，以前对林北橙有过好感处处帮衬，被赵可儿知道了后从中作梗处处刁难，闹了许多不愉快，毕业后再没联系过。
“你和你那个小女朋友怎么样了？”
林北橙疑惑：“什么小女朋友？”
“就是当初知道我跟你表白后跑到我们系里满人群找我让我离你远一点的那个女生呀。”
宋辰萱一边说一边偷笑，仿佛想起当初单纯可爱的一件事。
林北橙表情漠然：“哦，她不是我女朋友。”
宋辰萱有些惊讶：“不是吗？我看她当初对你挺疯狂的呀，你们还经常在一起吃饭，偶尔还一起回家来着。”
“她是我朋友表妹，替朋友照顾她而已。”
“哦，这样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林北橙盯着她的胸牌，蓦地问：“学姐，你当初学的不是动画吗，怎么现在会在这家医院？”
宋辰萱叹了口气，“我家里都是学医的，原本他们就不同意我学美术，是我一直坚持。面临毕业就业的问题后爸妈还是强逼着我学医，让我考研转专业。我爸妈在这家医院工作过，托人找关系把我送了进来，这不现在正在这边实习着呢。”
林北橙点点头，他刚才确实看见牌子上写着实习医生。
“学姐你在这边实习多久了？”
宋辰萱想了想，“大概两年了吧。”
“这么久还不转正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学美术花费了这么多年，学医才没多久就给病人做手术这太冒险了，而且我们院长可严了。”
确实，这家医院是美国技术最好之一，学术不精的人根本进不了这里，不然蒋灵也不会专门选这个地方了，毕竟她那么看重她那个儿子。
想到这儿，林北橙问她：“学姐，关于医学方面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宋辰萱点点头，“你说，只要不是禁忌方面我能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你知道什么病需要换血吗？”
“换血啊......”
宋辰萱思考了一会儿，“关于换血的病症挺多的，高钾血症、尿毒症、肾衰竭、心脏疾病等都有可能。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林北橙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学姐你的实习成果怎么样。”
“什么呀，我还以为真有什么事呢。”
“看来学姐的实习学得很不错。”
“别夸奖我了，前几天才又被主任骂了一顿。不过你别叫我学姐了，现在大家都毕业了还什么学姐不学姐的啊，我现在就一小小牛马医生，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嗯，知道了。”
输液袋里的营养液告急，似乎在提醒两人对话到此结束。
宋辰萱给他拔针又叮嘱他以后别再不吃东西，她记得林北橙大学时就有严重胃病。
林北橙点头，“都听医生您的。”
宋辰萱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着拍拍他的肩，“别再取笑我了。”
临走时她看林北橙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猜到他肯定有事才来这个医院，只是不方便说。
她叫住他：“林北橙你等等。”
“嗯？”
“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可以告诉我。”
林北橙冲她笑笑：“嗯。”
宋辰萱突然看愣了神，这小子真是一点没变，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甚至比大学时还多了几分成熟的诱惑力。
既然他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那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她拍拍自己的脸蛋醒神，糟了，忘记要联系方式了！
林北橙从医院出来后打车去了Bay Ridge，那是林安国给的地址，也是他们带着林奶奶住的地方。
短短几天，林奶奶就被他们从婺城直接带出了国，还被他们扣押在这个地方。
林北橙轻嘲地扯动唇角，心里暗叹他们还真是一对儿好夫妻。
他来到目的地敲开门后，一个保姆迎了出来为他取下外套。他径直走到大厅，林安国在沙发上坐着看报，没抬头看他一眼。
“你来了。”
“人藏哪儿了？”
“楼上。”林安国淡淡回复。
林北橙走上楼，正巧撞上往楼下走的蒋灵。母子两相见，眼中却全然无一丝温情暖意。
他掠过蒋灵往上走，被蒋灵一把扯住胳膊。
“等一会儿再上去吧，宜宜还在睡觉，别吵醒了他。”
林北橙冷声笑：“他还能醒得过来吗？”
蒋灵面色顿时一黑，“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不过是病床上的一个活死人，若不是靠这些机器吊着气估计早死了吧？”
“你！他可是你亲哥哥，说话不要太放肆了！”
林北橙眼神微眯，冷冽的气息一下从身上散发出来。
“你们对我奶奶做出绑架这种事，现在还有脸指责别人？”
“什么绑架，我们带她过来可曾亏待了她一分？还不是好吃好喝供着！”
蒋灵越说越激动，分贝不断提高，全然忘了刚才自己说过别吵宜宜睡觉。
林安国在楼下厉声提醒她，“好了，别再闹了，让他上去看吧。”
蒋灵不再争辩，气呼呼走下楼。
林奶奶的房间在楼梯旁第一间，林北橙打开门看见房间构造后瞬间冷了脸。他小心地退出房间掩上门走到走廊。
他质问楼下的林安国：“你要做什么？”
林奶奶的房间被一层透明的玻璃隔离，看起来像是窗户的建造，但林北橙怎么看怎么像监狱的探视口。
“没什么，不过是怕有外人进家门挟持。”
“难为你大费周章，我奶奶我自己会照顾好，我不像那些畜牲不如的人。”
林安国没再多说，只是告诉他：“等什么时候你给宜宜换完血了你就可以带着你奶奶回去生活。”
林北橙再次轻声地推开房门，玻璃隔窗外还站着另一个保姆看守，而林奶奶正躺在床上熟睡。
他看了最后一眼关上房门，站在走廊上他眼神愈发阴鸷狠厉，“你最好说到做到，十次之后我奶奶如果受到一丝伤害，你的宝贝儿子也别想活。”
林安国似乎丝毫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才缓缓说出一个“嗯”。
似乎是不想和林北橙有过密切的联系，又似乎是不想被林北橙打扰家庭的安宁，夫妻俩给他找的住宿安排在上东区。
打开门迎接他的是一位有些岁数的老人，看起来和林奶奶不相上下，此时正和蔼地笑着欢迎他的入住。他对着房主点点头，礼貌招呼过后跟着老人家进屋了。
林北橙经常全国各地跑，在纽约地界也有自己熟知的落脚地，但林安国特意交代必须住进他们安排的地方，说是为了以后换血方便。
林北橙自嘲地笑了，自己不过就是个方便的移动血库。
他进屋后把自己关在卧室，漆黑的屋子透不进一点阳光，他坐在床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手机震动响起，是禾穗传来简讯。
“我吃过药了，也包扎过了。你有没有吃饭？”
他看着屏幕笑了，此刻他突然很想听见禾穗的声音，哪怕一分钟也好。
他打开通讯录还没来得及按下去，禾穗那边就先打了过来，他愣神一秒按下通话键。
“怎么还不睡？”
现在那边应该是凌晨四五点。
“睡不着。”她说。
“怎么了？”
那边沉默一秒，然后传来低哑的嗓音，带着凌晨的微醺，“我想你了。”
林北橙怔愣一秒，立马意识到禾穗又做了什么错事。
禾穗不是一个爱撒娇的人，在他面前也从不说这些话。然而背地里，凌晨时他听过三次禾穗说这话。
第一次是高考完她第一次谈恋爱之前，第二次是大学毕业消失前一晚，第三次是刚才。
他不知道禾穗又背着他做了什么错事，但他还是回答：“我也想你了。”
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