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真相于你而言,很重要?”

    “是。”

    展言岚却轻轻摇头,“严岳,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掩饰真相需要更高明的骗术,而揭开真相往往需要惨痛的代价,它,往往会伤到你至亲之人。”

    他用棋夫子当年那句话告诉严岳,同样告诫自己。

    “严岳,我也在寻找真相,入南疆魔君麾下,只是我寻找真相的一部分。”

    展言岚收拾好碗筷,放入食盒,起身准备离开。

    紧要关头,严岳忙道:“你和扶光仙子当年与我爹娘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非得你死我活?”

    展言岚迈出一步,闻声停下,平淡道:“这个故事很长,说不完的,你是他们的孩子,但我希望你走好自己正确的道路,父辈恩怨不该牵连后代,仇恨更不该随血脉继承,延续下去,重蹈覆辙。”

    “南疆魔君之所以有今日,一部分是你爹娘的功劳,新仇旧恨,总该明了,既有仇,便该了结仇恨。”

    展言岚眉头微蹙,顿了下。

    “魔君为何给你娘下毒,却未对你痛下杀手,是因为魔君心里也清楚此仇不该祸及后代,严岳,你不应牵扯其中,这也是我为何执意让你离开魔宫的缘由。”

    展言岚走了,黑牢陷入寂静,只留下那盏照亮黑暗的蜡烛。

    展言岚送完饭,从黑牢回来已是戌时。

    夜凉如水,月明清凌。

    他推开大门,殿内漆黑,可一抬眼,便撞见谢叠芳安然坐在他歇息的榻上,似乎等候多时。

    谢叠芳听说展言岚私下去见严岳,她不介意他跟严岳说什么,便不阻拦,特地来他寝殿里等。

    如今,展言岚迟迟不进门,只问:“魔君不请自来,有何要紧事?”

    “整个魔宫都属于我,我爱在哪便在哪。”

    展言岚抿了抿唇,“魔君自便。”

    谢叠芳闲情,看着展言岚没走近,徘徊角落灯台,点亮一盏烛火,殿内得以明亮。

    如今沉下心来看,他容貌没什么太大变化,褪去青涩,眉目之间,透着成熟的韵味。

    赏心悦目,谢叠芳也没忘正事。

    展言岚点燃余下蜡烛,听谢叠芳忽然道:“明日我打算前往波阙州。”

    他点灯动作一顿,“波阙州的风雷岛弟子众多,你一去,严观苍必然知晓。”

    “我有易容术。”

    展言岚险些忘了这点,“莫要飞月州未得手,魔君把目标转向波阙州。”

    “不至于。”谢叠芳轻笑,“我得到消息,江满潜伏东璩洲,绝无可能离开,除非他不惧沙昼城追捕。以严观苍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江满,离开时他虽没表态,但我不能有抱侥,就算他同意我的要求交换解药,也要花时间找人,我等不及了。”

    “消息可靠吗?”展言岚问,近年他亦有心找江满下落,可惜他的势力伸不出飞月州以外的范围,最终不了了之。

    “昔年收复西地魔域打听的消息,不会出错。”

    正说着,展言岚放下蜡烛,竟敢坐在谢叠芳身侧。

    “我也去。”

    “你放心不下飞月州?”

    “不是。”展言岚转过头,近日谢叠芳格外好说话,让他不自在,有些担忧。

    他问:“……你打算将严岳如何?”

    谢叠芳指绕衣摆的手一停,深深一笑:“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伤他性命,但要我放了他,再等等罢。”

    至于展言岚究竟是否真放不下飞月州,她无心去猜。

    她问起,“你改修魔道,湮尘剑势必受影响,你的湮尘剑呢?”

    说起湮尘剑,展言岚心里一阵惘然,方要召唤,湮尘剑已先一步现身。

    目睹它飞到谢叠芳面前,古朴剑纹,冰霜般的寒气。

    谢叠芳一把握住剑柄。

    湮尘剑竟不排斥她。

    双指抚过剑锋,一抹光华流转于剑身,焕然一新。

    展言岚看不明白,湮尘剑抵抗修魔道的他,却未抵抗谢叠芳。

    “头一日,它排斥我。”

    谢叠芳不以为意,将持剑的手伸来,“握。”

    握什么?

    展言岚略带茫然看向她。

    谢叠芳淡声命令:“握住我的手。”

    盯着她那只白皙透亮的手,展言岚心失重般顿了一下。

    事物有两面,正邪,阴阳,黑白,这只手染血无数,与其主一样杀伐果断,亦温柔慈悲,安抚过他。

    谢叠芳在等展言岚慢慢伸来。

    他指尖一碰她手背,不知何处生来的力量,猛地握住她,攥紧。

    凉的。

    热的。

    谢叠芳下意识抬眼,见展言岚面色如常,随即道:“天下第一剑有灵性,难免气傲,一时接受不了剑主改修魔道也属常理之中。”

    展言岚握住谢叠芳手背之时,湮尘剑发出细微剑鸣,渐渐消声。

    谢叠芳将湮尘剑归还原主。

    “登上不山翁山本就难得,你尚能令湮尘剑认主。稳住它,定能做到。”

    展言岚没有表态疑窦,遥见谢叠芳离去的身影,静静坐着。

    他幡然醒悟。

    湮尘剑始终如一,他变了,剑没变。

    当年他身负剑骨,令天下第一剑认主,震惊三界,时间推移,展言岚逐渐发觉湮尘剑认主并非全然是为那副剑骨,而是拥有剑骨的展言岚,他开始体会到师尊口中的那句“人剑合一”。

    湮尘剑天地铸造,一生只认一主,剑主身消道陨,它随其主化为虚无,此为剑之赤胆忠心。

    而湮尘剑如今排斥自己,非是他入魔缘故,而是它只认原先那个的展言岚,那个道心坚固,心里装着师姐的展言岚。

    那么,它没有排斥谢叠芳便有合理解释,早在小敦村谢叠芳持湮尘剑攻击销魂娘子,便已证实。

    次日清晨,展言岚去找谢叠芳,魇音正守在门外,神情略显古怪,有些尴尬。

    “魔君让你进去。”

    展言岚径直入殿。

    此时,殿内站着一名身量颀长的男子,一身素白锦衣,除他之外,再无旁人。

    魔宫里所有魔物魔修,展言岚还未认全,以为这名男子来帮衬,便问道:“魔君何在?”

    男子转过身,他头戴银冠,脸如冠玉,英挺双眉飞扬,生着一双特别的凤眸,手持一柄折扇,举手投足带着一股风流气韵,好生潇洒,眉梢微挑,正凌然上下打量展言岚。

    展言岚眉头一动,似是皱眉。

    素衣男子不发话,用稀疏平常地盯了展言岚一盏茶的工夫。

    展言岚无动于衷,谢叠芳不在此处,现今又莫名其妙出现一个陌生男子,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不下。

    终于,素衣男子松唇一笑,朗声大笑,竟是女声:“看来我的易容术有所长进,竟叫你也认不出。”

    展言岚动容,才知又被戏弄一番。

    谢叠芳:“易容术因人而异,假若要易容俊美,女子要有七分容貌姿色,变成男儿身方能不相上下,方才瞧你反应不对,怎么,是见到本君男子模样,自惭形秽了?”

    展言岚:“……魔君日后少开这种玩笑罢。”

    闻言,谢叠芳不仅不知收敛,反而放肆而笑,十分入戏,展开折扇,威风凛凛,陶醉道:“普天之下,放眼看去,比本君英俊潇洒的男子又有几人。”

    此时,魇音带着严岳进来,她左右相看,气氛不太妙,顿时明白方才铁定发生什么,而严岳一见到这一幕,像吃了苍蝇一样,嘴巴紧闭,比用禁言术老实多了。

    谢叠芳收起折扇,“易容术可保我们顺利进入波阙州,不引起风雷岛注意,既然要变,就变得彻底点。”

    所以,这女疯子直接变性了?

    给严岳小小的心灵,大大的震撼。

    他见谢叠芳走来,吓得倒退几步,“你要干什么?”

    谢叠芳伸手,准备往他额头一点。

    展言岚见状,焦急道:“魔君也要带他去波阙州?”

    谢叠芳手指停在严岳额前,“不杀他,是因为他还有用,等到我找到江满,自然顺手还回去。”

    “你们要去秘境?”严岳听到两人要去波阙州,惊讶万分。

    谢叠芳目光落在严岳身上,给他盯出一身鸡皮疙瘩,他壮着胆子,“波阙州除了秘境,还有什么值得你们魔族惦记?想想就知道。”

    “脑子挺灵光。”谢叠芳给他一记脑瓜崩。

    “好痛。”严岳眼冒金星,捂着痛处,一抬头见展言岚和魇音突然带着惊讶的眼神望着自己,猛然意识到什么,“你这女疯子该不会把我变成女的吧!”

    严岳吓得到处找镜子,听见谢叠芳变为男子的声线轻飘飘:“别找了,是男是女自己感觉不到?”

    严岳摸了摸自己,胸前平坦,幸好,幸好,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男子汉,可不要变成重口味的死人妖。

    可他一回头瞟见谢叠准备给展言岚施法,仓皇失措,声线发尖:“也不要把他变成女人——”

    谢叠芳的易容术早已施展,他说得太迟,浓雾散开,可幸展言岚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男子面貌,换了一张脸罢了,严岳这才松了口大气。

    “废话真多。”魇音烦死这小鬼,忍着不给他下禁言术的冲动。

    谢叠芳在一旁道:“收拾收拾,准备动身。”

    严岳确定谢叠芳果真冲着秘境去,马上道:“波阙州的秘境已经和你们当年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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