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内,涂南坐在宝座,看着收刮来的赃物十分满意。
他大手一挥,“都说这谢叠芳手段了得,我看也不怎么样,西地魔域被她管成这种情形,真是笑掉大牙!”
“是是是,老大说得对。”
底下魔物眼馋得很,个个阿谀奉承。
“都把东西分了!”
涂南一声令下,魔物蜂拥而上争抢,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魔窟边上的石壁站着四道人影,注意魔窟的风吹草动。
阿纱用手遮掩太阳,吐槽道:“这些魔窟的魔物个个墙头草,当年魔君不杀它们出于仁慈,现在竟然投靠叛军,还有这个涂南,一只云吞兽化形,长得人模狗样,口气挺大,整个西地魔域真落入这厮手里,都不用仙盟修士诛魔,魔窟迟早完蛋。”
展言岚对着底下这一幕,思绪万千。
他听过西地魔域混乱,可没想到是如今这番局面,到底是亲眼为实。
谢叠芳敛目,瞥向展言岚,温室里养的花朵有人遮风挡雨,当然没见识过沙漠的风暴,他如今的神情可真是无比……精彩。
她笑了一下,“西地不比东璩洲,你曾问过我如何单枪匹马收复西地魔域,待会可看清楚,我如何杀上这一局。”
话落,谢叠芳独自前去。
魔窟外,看门的只有一只魔菇,沙漠干旱,热浪翻涌,这只魔菇皮肤晒得干瘪,谢叠芳悄声靠近,它正打着瞌睡,听到地上沙沙响声醒了过来,揉了揉眼。
“什么人?!”
谢叠芳一袭紫衣,原地不动。
魔菇一见,顿时睡意全无,跳了起来。
“快跑,南疆魔君来了!”
吓得它忙不迭要去汇报,可刚转身就被谢叠芳拎了起来。
这样一只小魔物,对谢叠芳根本毫无威胁。
谢叠正准备踢开魔窟大门,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伴随风沙而来。
谢叠芳抬头,高处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晃了晃。
她对血腥味素来敏感。
那东西滴血,落了;几滴下来,沙地上滚成血珠。
人血。
魔菇也惧,顺着谢叠芳的目光看去,魔窟大门正上方垂下一颗人的头颅。
她手劲陡然变大,魔菇内心呐喊不妙,自己铁定要变成蘑菇干了……
谁知,谢叠芳手上一松,魔菇掉在地上。
它也不管南疆魔君作甚,也不管去给魔窟汇报敌袭,抱头鼠窜逃命去了。
高处悬挂的人头转了过来,是一张陌生男子的面孔。
谢叠芳持弓拉开,射断绳子,接住人头。
而那支发出的金箭穿透魔窟大门,陡然打掉涂南抬起酒坛的手,箭簇顺势扎穿宝座,宝座倾倒,涂南毫无防备,倒地痛骂。
众魔物不知所措之际,魔窟大门轰然打开,谢叠芳拎着人头光明正大闯了进来,魔物们纷纷起身亮兵刃。
“她是,她是南疆魔君!”有魔物认出她来。
“南疆魔君?就她一个人,那不是正好,咱们一起上把她杀了!”
“闭嘴,你知道个屁,年轻些的魔物就是天真,没见识过南疆魔君可怕的紫色魔气。”
涂南这时从宝座翻身下来,之前他与南疆魔君交过手,但从方才那无懈可击的一箭就能断定是本尊无疑。
“连沙昼城都忌惮我三分,南疆魔君单枪匹马硬闯我魔窟,是看不清我吗?!”
谢叠芳提起人头,冷然问道:“你将谁杀了枭首示众?”
涂南不以为意,“狄晟老贼的爱徒,你安排沙地虫注意魔窟动向那么久,那条小臭虫没跟你说?”
谢叠芳目光一凛,金乌弓有箭发出,其他魔物被那璀璨的一箭晃瞎了眼,一适应过来,看向金羽箭矢的去向——涂南四仰八叉,佩刀拔出一半便咽了气,额头插着那支金箭,死状凄惨!
魔物们惊骇无比,一时作鸟兽散。
谢叠芳收回金乌弓,赶来的阿纱也没料到谢叠芳如此果断灭了涂南的势力。
地上那颗血淋淋的脑袋翻到正面,将他吓退一步,指着脑袋,“这这这这是沙昼城城主的爱徒!涂南把他杀了?”
谢叠芳默认。
阿纱触目惊心,“这涂南没长脑子么,一个叛军,真当自己是主角龙傲天?”
谢叠芳目光轻飘飘移来,“又看魇音给你的话本?”
阿纱尴尬挠头。
身后赶到的江满则道:“留狄晟徒弟一条命在,或可斡旋,但涂南此举动无异于挑起西地魔域和沙昼城的矛盾。”
谢叠芳笑道:“沙昼城和西地魔域难免一战,我将涂南杀了,好过把他交给沙昼城,他还要感谢我才是。”
对于西地这种以强制弱地方,以杀止杀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展言岚深有体会。
阿纱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叠芳:“魔窟里的魔物都跑了,它们没有庇护所,自然会回来求我,在此地等着便是,至于沙昼城那边,涂南将城主徒弟捉了,来日定会气势汹汹包围魔窟,我们给不了活人,那就把涂南的尸身交给他们回去交差罢。”
谢叠芳说的果然不出所料。
狄晟召集在各个仙洲历练的修士,商讨讨伐西地魔域一事,营救爱徒。
沙昼城乃西地最强仙门,人才济济,修士广布仙洲,不输当年棋夫子带领下的风雷岛。
这批回城的修士中,混得风生水起的莫过于宁绛量,他行商采珠,走遍各个仙州,生意络绎不绝,比起修行,他不如高翎,可比起声名,他三界第一采珠商的名头绝非虚名,他人脉颇广,便是狄晟,平素也少不了与他书信往来,生怕与这位弟子生分。
此次回城,宁绛量还特地给狄晟送礼——一颗孕育千年结成的灵珠。
匣子里盛的千年灵珠色泽温润,焕发七彩流光,可洗脱污浊,乃无价之宝,所谓物以稀为贵,灵珠产于东璩洲深海,年份每涨十年,灵珠价格翻不止五倍,遑论宁绛量手里这颗千年灵珠。
结出千年灵珠的灵蚌千岁起步,都是老蚌精,茫茫大海寻一只极难,假使寻到了,撬开灵蚌也是大问题。
采珠商会命采珠人带走整只老灵蚌,蚌壳坚固,上岸后用特殊工具撬开,挖肉取珠,再将灵蚌推下海。
这般粗暴采珠,蚌精生死难料,是死是活,采珠商根本无心理睬,只管发财。
狄晟来之前,修士们皆对千年灵珠赞不绝口。
“我们也是借了城主的光,今日有幸观摩宁师兄珍藏多年的千年灵珠。”
宁绛量摇扇,笑得合不拢嘴。
在场所有人无不对宁绛量阿谀奉承,独有高翎和聂媱不曾上前,静默候着狄晟。
宁绛量富甲一方,表面风光无限,赚的都是血腥钱,高翎和他本就不对付,现下嗤之以鼻,不屑为伍。
宁绛量注意到高翎嫌恶的神情,便放任灵珠给其他修士观摩,一摆衣袖,慢悠悠走去。
“高师兄聂师妹也在啊,多年不见,可还好?”
高翎修身养性,不屑与他这种一身铜臭气的采珠商多言。
倒是聂媱出于礼貌,回道:“劳宁师弟挂念,我们一切都好。”
宁绛量笑吟吟:“我听说你们二人结为道侣了,高师兄也太不讲义气了,好歹知会我一声,我好送上灵珠祝贺。”
高翎冷哼一声,“你手里灵珠不干不净,大家都心知肚明,何须你送,剥削百姓换来的灵珠,简直玷污我和阿媱情缘!”
其他修士有些不忿,宁绛量为人仗义,在外历练时都受过他恩惠,哪里听得了高翎此番难听之言,正要上前对质,宁绛量却不气不恼,拦住了众人。
“高师兄火气何必如此大,我知你不过是嫉妒我人缘好过你。”
“嫉妒?你也配?”
“是是是,能让高师兄嫉妒,我的确不配,可要是论为人处世,我可比你配得多。”宁绛量话锋一转,对准聂媱,“至少不像高师兄,百里师妹意外逝世不过一年,你便急不可耐,次年外出历练便与聂师妹结为道侣,移情别恋也太快了些。”
高翎一震,“你——”
百里师妹正是狄城主亲侄女,早年她父母尚在人世,狄晟代表高翎长辈,共同定下婚事。两人青梅竹马,这一纸婚约本该成一段佳话,可谁承想百里师妹天资聪颖,对剑道颇有造诣,是那一代人中最出色的天才,最终竟被江满杀害,英年早逝,这婚约便不了了之。
而次年,高翎迅速与聂媱结为道侣,说之前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谁都不信。
宁绛量所言句句属实,修士们窃窃私语,聂媱脸上讪讪。
“你什么你,莫非我说得不对?”宁绛量轻鄙道,“你自诩高洁,做的事一件比一件龌龊!”
宁绛量好整以暇,“敢做不敢认?高师兄莫不是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他日你在仙门为大师兄,若不是沾上百里师妹的光,你以为城主会如此看待重用你?”
高翎一个伪君子,若不是比自己早些拜入沙昼城,哪里轮到他跟百里师妹结下婚约,明明自己待百里师妹真切,高翎倒好,三心二意,不懂珍惜。
高翎气得面容扭曲,辨驳道:“城主绝非像你这般粗鄙不堪,孤陋寡闻之人,善待我非全是百里师妹的缘故,城主所需乃修为至高,能够壮大沙昼城的弟子,我如今修为境界已至禅关境,是你一个阴阳境修士能置喙的!”
提起陈年旧事,二人争吵不休。
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百里枫这个人,争吵间,聂媱没有阻拦,在一旁黯然伤神。
她一直愧疚阿枫。
那些年聂媱对高翎暗生情愫,碍于他与阿枫有婚约,只能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想过忘掉对高翎的感情,可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每每望见高翎,她便心生酸楚。
有一次,诛魔行动上,高翎与聂媱组队,对她坦白情愫。
聂媱不可思议,仿若假的一般。
二人互许终身后,便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阿枫解释,请求阿枫解除婚约,成全她和高翎。
可没等到合适的机会,却等来了阿枫的死讯。
“还有你聂媱!”宁绛量与高翎争执不下,怒喝一声,把矛盾指向聂媱。
“若不是你不知廉耻,明知高翎与百里师妹有婚约在身,你还勾引师妹的未婚夫,结果被师妹知晓,否则她岂会在那一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