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你是不是累了?”
律双清压住了满听的筷子。
“如果累了,咱们吃完火锅就回家。”
逛街虽然开心,但也会很累。而且,人类的体力消耗确实是比妖族要快很多的。
“啊?”
满听这才看到自己夹的是汤底的姜片,要不是律双清压住,自己就塞到嘴里了。
“没有,不累。”
律双清很是怀疑。
“真不累,我就是想到一些事情……一会儿咱们找个喜剧看吧,能转移注意力。”
“喜?剧?”
有部喜剧电影风头正盛,满听和律双清到电影院买票的时候,能选的连坐寥寥无几。
两人坐在一个角落,跟哄堂大笑的旁人看起来格格不入。
律双清是第一次看电影,对于环境的好奇压过了对于剧情的好奇。
至于满听,她还在思考松月凉为什么会把本命珠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自己……不对,不是送,就随意挂在自己脖子上了,还骗自己说,是度西神庙求来的,可以规避危险,护佑平安。
她当时只当是他给到自己的幼稚的“心里安慰”。
所以,在律启的域中,松月凉才能感知到自己有危险,动用了禁术,强行离开了度西岭,元气大伤。
他开玩笑一样的一句护佑平安,是在用自己的命开玩笑。
本命珠这么重要的东西,给自己的之后就不能多说一句吗?
要不是今天无意中跟律双清聊起来,她都不知道,对于妖族来说,本命珠是底线,是底牌,是命脉,是更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她又想起余瑜说过的话,“所以小满老师之前就能将妖神大人的本命珠带出度西岭?这不科学!”
这好像确实不科学。
松月凉不能踏出度西岭,那为什么他的本命珠能被自己带出去?
放映厅的灯光亮了起来,电影结束了。
满听切断了满脑子纷乱色思绪,她决定了,多买些松月凉喜欢吃的菜,多买些松月凉喜欢吃的零食,多买些松月凉喜欢喝的东西。
律双清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她花的是律启的钱。
电影上说了,男朋友的钱就是用来挥霍的,但也要留一部分哄他开心。
自己跟律启还没有结亲,那现在就算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松月凉原本以为满听下山玩了一天,晚饭会敷衍自己甚至直接省略。
没想到能有满满一桌子自己喜欢吃的菜,还精心摆了桌,甚至还准备了自己最喜欢的蓝莓味儿的气泡水。
在满听不知道第几次偷瞄松月凉的时候,他放下了筷子。
“你今天不大对劲儿。”
“啊?”
松月凉挑了挑眉,“嗯?”
满听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松月凉瘪了瘪嘴,“小满,你果然不大对劲儿。”
“你……”
不像心虚。
“你……”
也不像有求于自己。
“你……干嘛一直偷偷看我?”
松月凉眯起了眼睛。
满听很是干脆,“我没有。”
“……”
“不要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会信。”
“好吧。”满听认真地看着松月凉,“看你好看。”
“你……”
松月凉的脸蓦的红了。
“你干嘛……”
干嘛突然哄人?
可恶!
“松月凉。”满听坐直了身子,“你……”
松月凉见她突然严肃,不自觉地也坐直了身子。
“你为什么要把本命珠给我?”
“?”
松月凉松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你回来之后一直鬼鬼祟祟,就是想问这个啊?”
松月凉的语气里满是不在乎,似乎本命珠对于他来说只是个装饰。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松月凉侧了侧身子,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张口便道:“没你重要。”
“对于妖族来说,本命珠是底线,是底牌,是命脉,是更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松月凉重新坐直了身子,怎么突然就这么严肃了?
他摸了摸鼻子,“哪有那么……”
松月凉咽下了嘴里的话,“不是,你怎么……”
怎么眼圈还红了?
“就算是夫妻,都不一定会把自己的本命珠互相交给对方。”
“对于妖族来说,本命珠是底线,是底牌,是命脉,是更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交出本命珠,是交出性命——可能会轻易被对方抹杀。”
“甚至等于交出了尊严——因为交出去之后,对方可以随时成为你,替代你。”
“几乎没有妖族会这样做。”
“律双清跟你说的?”松月凉不自在地别开眼,“你们两个聊天记录挺广的呀!”
满听只问:“我对你来说,很重要?”
松月凉习惯性想嘴硬,又生生咽了下去。
“嗯。”
“就……那些都不重要。”
“我刚不是说了,没你重要……”
“你很重要。”
“你是最重要的。”
“松月凉,你……”
松月凉抄起筷子,低头扒饭。
他现在都有心里阴影了,他期待小满重新问自己,又害怕小满问自己的时候会被什么突然冒出来的人打断。
他盯着自己面前的糖醋小排,还有就是,在饭桌上表白,会很奇怪吧?
满听叹了一口气。
她也觉得,面对这满桌狼藉,似乎不适合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改了口,“松月凉,你的本命珠为什么能被我带出度西岭?”
“啊?”
原来问的是这个啊。
松月凉想到书上尾活泼的小美人鱼,弯了弯嘴角。
“自然是因为,我们之间早有牵绊。”
“……”
原本满心感动的满听又开始头大,她吐出一口气,松月凉这是又在晋江看了什么,学了哪个古早霸总的台词。
松月凉并未察觉满听对自己那微妙的无语和嫌弃。
他兴致勃勃,“快吃饭。吃完饭我带你看书,书上有写。”
“?”
还把自己带入到情节之中了?
“好!”
好吧,松月凉开心就好。
这是满听第一次上拨云处的三层。
是一整层开敞的书房,入目是成百上千册的书,大大小小,薄薄厚厚,颜色各异,临窗是书桌和软塌。
书桌很大,上面摞着很多书。
软塌很大,看起来很好躺。
“一楼共用,二楼的房间也已经分好了。”
松月凉夸张地捂住胸口,额蹙心痛。
“三楼的话……软塌分给你,软塌那一半的书桌也分给你。”
满听有些怀疑,“那么大,都是我的?”
松月凉假装犹豫。
“说出口的话不能反悔,你刚说了,都是我的。”
满听先一步走到软塌边,双手撑在书桌上。
“这半边书桌也是我的。”
她刚刚洗完澡换了睡衣,刚吹过的头发蓬松得散在肩上,打着慵懒的卷。
像是一只警惕着护着自己领地的小兽。
松月凉嗤笑一声,“都敢跟我抢东西了。”
满听抿了抿嘴唇,“我没有抢,是你先说要给我的。”
“好,我说的。”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松月凉走到她身前,低头,“我的全都是你的。”
“……”
又来了。
“你是不是最近在晋江追什么奇怪的文追得上瘾了?老是说这些……”
肉麻的,奇怪的话。
“咱们今天看的可不是晋江,是承传阁的书。藏夫子好不容易找到的。”
满听这才注意到书桌上有一本翻开的巨大的书。
松月凉示意她坐下,将书转向她。
满听盘腿坐在了软榻上,一页一页认真翻看。
这几天她在族学认识了不少上古时期妖族的文字,这本《窗下随记》现在也能看懂个大概。
她惊叹,惊鸿上神写出文章灵动又通透,带着厚重的生命力。
松月凉没有打扰她,随意靠在了桌上,静静盯着她的侧颜。
文字在变,窗景在变,记录的时光也在流淌。
翻开第十三页的时候,满听愣住了。
书桌上的碧玉洗砚台里波光粼粼,层层波纹漾起,一条小美人鱼落了进去。
她很小很小,一双眼睛里只有懵懂,在碧玉洗砚台里游来游去,不敢探出头。
上半身就只穿了两个贝壳,漂亮的卷发散着,几乎遮到了鱼尾。
她太小了,身体还不受自己控制,也不太敢探出水面。
一直冷冰冰的死气沉沉的碧玉洗砚台泛出温润的光。
这是……
满听继续往后翻,她顾不上看惊鸿上神的随记,开始翻看小美人鱼的日常。
碧玉洗砚台漾起水波,逗她玩吐泡泡,哄她睡觉,帮她洗头洗澡洗衣服。
满听抬头,“松月凉,这是我今天早晨做的梦,梦里我就是这条小鱼,这上面为什么……”
松月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因为这就是你。”
“这是几万年前的你。”
“几万年前……”
“的……”
“我?”
满听抬头,看向窗外刚刚升起的月亮。
几万年前,她看的也是这轮月亮吗?
松月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几万年,月亮依旧,而万事万物是有命定的不同的轮回的。”
满听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碧玉洗砚台上。
“这是,你?”
“惊鸿上神陨落之后,碧玉洗砚台堕入下界,裹于层层岩石之中,后落入湖中,被日夜冲刷,重见天日,登上神坛,承载着前来朝拜的人或妖的欲望,这些欲望织成了度西岭这破不开的结界。”
“小美人鱼若是随着我堕入下界,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我只能分你一缕本命之脉,送你入生灵轮回道。”
“所以,度西岭的结界对你来说形同虚设。”
“所以,只有你能将我的本命珠带出度西岭。”
“小满,你我之间早就有牵绊。”
“我们之间那么多年都亲密无间。”
“在漫长的岁月中,你是我养大的一尾美人鱼。”
“小满,我们之间的牵绊不是刚刚开始,也不止于此。”
微风拂开半散的纱帘,月光如练,洒在了松月凉的身上。
满听的影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满听想,如果这次松月凉回答她“是”,她就永远留在度西岭。
“松月凉,你……”
松月凉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
“我?”
“那必须我跟你才是最亲的人,二哥都得靠边站,其他人更得靠边站。”
“毕竟,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光屁股的时候……”
“你闭嘴!”
满听忍无可忍。
“本来就是,那只穿两个贝壳能遮住什么啊?哎?你怎么还拿书砸人?”
“这书是绝版的!”
“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