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安静了一段时间，律文又想故技重施了。
他这人要是哪天去玩自媒体专职做营销号那可真就如鱼得水了。
满听不疾不徐转了个弯。
律文听到声音转身，看清是满听，面色僵了僵。
她怎么阴魂不散的。
满听建议，“律文，你有心思在这儿聚众闲聊，我觉得你还是省下这些时间，好好想想为什么自己拿不到天审的资格。”
“你……”
律拢信看到满听，想到她有个能录音的“法器”，到底没敢再说什么，憋得脸都绿了。
上次被满听录音，律拢信提心吊胆了好久。
他思来想去，想到只要他说的是真的，那东窗事发时他受的罚还能轻些。
于是，为了自保，他去各斋废了好大力气散了她的谣言，没想到刚有成效，就被律启给撞见了，在后山狠狠挨了一鞭子，丢了面子不说，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原本以为那一鞭子下来，录音的事儿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他今天刚气不过说了几句，这个满听就又来了。
律拢信觉得自己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刚说了几个“废物”来着？
“你……”
他抬手，哆哆嗦嗦指着满听，但“卑鄙”两个字他到底没敢说出来。
“到底是谁卑鄙？”
“哦，不只是卑鄙，还无耻、下流，所以聚在一起在偷偷说律启的坏话？”
满听的声音很是平静，却透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到底是为了帮律文，还是为了发泄你们内心的嫉妒和不甘，应该不用我说得更清楚了。”
律文调整了心态，恢复了温润才子的人设，“满听同学这般身份，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你不会以为自己住在律启的院子里，以后就能进得了印蛇族嫡系的偏门吧？”律拢信冷笑，“再装得高高在上，作为侍妾被娶进门的时候，也只能走偏门。”
见律启和律拢信这么说，剩下的人也大着胆子附和，把攻击对象由律启，换成了满听。
“就算你是个上过族学的侍妾，也是个只能走偏门的侍妾。”
“对呀！侍妾就是侍妾，门第越高，地位越稳——稳稳当当地一辈子当侍妾，孩子也永远低人一等。”
“到底是个没有什么见识的花瓶……”
“律启也是，都没成亲，就跟侍妾厮混在一起。”
满听开口：“是我上次解释得不够清楚吗？”
众人不自觉噤了声。
“风华正茂、谦逊苦读的年纪，把‘侍妾’、‘上位’、‘厮混’这些词挂在嘴上，用恶意揣测同窗来衬托自己的高贵，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如果诸位在族学学的就是这些，不若让出你们的入学名额，给更多有需要的人吧。”
胆小的听了她的话，已经变了脸色。
他们之中很多人，是被家族倾尽所有送进来的。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真当你说的话有分量？”
“别乱唬人！”
满听没有反驳，只道：“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好好想想你们做到了哪一点。”
众人放轻了呼吸。
满听又看向律启，“若想天审，考虑考虑自己够不够格。五斋头筹又能怎样？心思不正，是永远也拿不到天审资格的。”
她轻笑，“你难道不知道，这次的天审，族学举荐了很多个人？”
律启猛然抬头。
怎么可能？
满听别开眼，“你们说的那些，我今天就当没听见。”
“你……”律拢信并不信这话，他指着满听，结结巴巴，“你……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嫉妒和不甘本就是最寻常的心思，不必因为有而不耻，也不必因为有而害怕。”
“但面对这种心思，若不是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好来消减、抚平，而是变作利刃划了自己原本的体面。就不好看了。”
“快要迟到了，各位请便。”
满听走后，小花园沉默了好久。
“我……”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我……我先回学斋了。”
“我也先回去了。”
“我也……”
许是学斋的日子太过安逸，让他们忘了进族学的本心了。
“你们……”律拢信不忿，“她一个……她的话你们也能听进去？你们就不怕她偷着将那些话录下来，秋后算账？”
众人只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离开。
“哎——”
“拢信，算了……”
律文的脸色铁青。
这次之后，他再想闹出些对律启不利的动静儿，怕是不容易了。
“不过，律文，你说……”律拢信压低了声音，“她刚说的这次的天审，族学举荐了很多个人？”
“不可能，如果是真的，家中早就跟我说了。”律文越想越气，“一个人类侍妾，不过读了几天书，还真把自己当成嫡系的夫人了？”
律文能召集起来的不只是乌合之众，还是一群大喇叭。
别的先不说，传闲话的能力是顶尖的。
满听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传了出去，传到了更多手握大喇叭的乌合之众的耳中。
“一个人类，能有这般见地，难怪律启大人对她刮目相看。”
“满听同学不是说了吗，她跟律启大人只是朋友。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朋友。”
“我听说满听有承传阁的入阁玉珏，如果真的只是跟律启大人有那种关系，律夫子都没有的承传阁入阁玉珏，她怎么会有？”
“可是明明，她每天都跟律启大人和律夫子一起来……”
“律启大人院子里有她的传送阵吧？”
“她还说，这次的天审，族学举荐了很多个人？”
“推荐多少人跟你们有啥关系？”
“她说的重点你们怎么就没记住呢？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我们来族学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的。”
“不是做律文那种因为嫉妒和不甘伤了自己体面的人。”
“你说这话，怕是也有点嫉妒律文摘了五斋头筹吧？”
“是又怎么样？我就大大方方承认了，再说了，族学没有给律文天审的名额，就说明他这个头筹……啧啧啧……”
“德行有亏？”
“哎……咱们说话，尤其是对待同窗，要留余地。说什么德行有亏这样的大实话。”
“满——听——”
律文坐在一处隐蔽的亭子中，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这些话既然传到了律文的耳朵，那就说明五斋甚至三院都已经传遍了。
他这个五斋头筹，前一段时间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滑稽。
律拢信不忿，“一定要给她点儿教训，至少让她也挨一鞭子。”
律文只问，“确定律启不在族学？”
“确定。律夫子也忙着……”
律拢信没敢往下说。
这次天审，族学确实举荐了很多人，今天下午都被叫去不动阁了。
这其中，没有律文。
律文冷笑，“呵！一定是那个满听做什么手脚。”
他狠狠捻着自己的指尖，“我不会让她好受的。”
满听今天在承传阁找到了些有关惊鸿上神的书，根据她这段时间对天审的推算，问到前世今生的问题也有很大的概率。
若是问到前世，她总不能只知道妖神度西……
这段时间，族学里天暗得早了很多，温度也降了很多。
族学的冬季校服对于人类来说有些薄，满听便每天穿着孔织做的大氅来族学。
今天抱的书有些多，大氅倒显得有些累赘了，得找机会让孔织稍微改一下。
“满听同学抱着这么多书，累吗？需不需要帮忙？”
律文手里把玩着一根鞭子，站在路中间。这话是他身后的律拢信问的，明显的不怀好意。
满听叹了口气。
拦路虎拦路，回去晚了松月凉一定又要闹了，估计很难哄。
她刚刚才琢磨明白，早晨上学的时候，松月凉为什么会反问自己一句，“要走了？”
他那是希望自己跟他“好好告别”。
至少，拥抱一下。
毕竟，两人已经是恋人关系了，而且昨天晚上才确定的关系，算是处于热恋期。
应该两情缱眷、如胶似漆、亲亲我我、耳鬓厮磨、难舍难分才对。
但是，她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估计，松月凉在家已经把自己脑补成了一个正在等待媳妇回心转意的幽怨小娇夫。
自己呢？就是一个冷若冰霜的媳妇。
满听叹了一口气。
她环顾四周，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将书放了上去。
“两位应该知道，族学内禁止动用妖法。”
律拢信嗤笑一声，“对付你，还用妖法？”
“果然是要对付我啊？”
满听看向律文手中的鞭子，并不紧张，还有些不屑。
“东施效颦算是让你给玩明白了。”
律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满听是想说，自己用鞭子是在模仿律启。
她在嘲笑自己。
“你……”
满听气定神闲，“劝你们别冲动，族学内禁止动用妖法，也禁止私斗。”
“我们既然敢拦你，就敢说今天这一出不是私斗。两个人在小花园切磋，伤了个路人……嘘寒问暖赔礼道歉诚心悔过，不就行了？”
律拢信笑了笑，“对于你们人类来说，这妖族的药材，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宝。说不准，你还赚了。”
满听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叠好压在了书上。
“你们开始吧。”
“？”
“？”
“不是，律文，她有病吧？她为什么不跑？”
不跑的话，直接抽，有点儿……
律文气笑了。
“满听同学还真是自信。是觉得我不敢？”
“我告诉你，激将法对于我来说没用……”
“你是不是拿着你那录音用的东西呢？放心，放你走之前，我都会毁一干二净。”
满听活动了活动手腕。
“废话怎么那么多？到底打不打，我着急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