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殿内众人与殿外的将士脑内一阵嗡鸣,眼前出现爆炸般剧烈的焰光!
整个南书房剧烈地震颤起来,墙壁、地板、天花板瞬间被一层扭曲波动的赤金色光幕所笼罩。由无数细小的、燃烧的符文组成,空气剧烈扭曲,殿内光线仿佛被无形之手揉皱、撕碎,景象骤然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滚烫的油波。
所有人都惊呆了。
御林军不至于丢盔弃甲而逃,但看着这诡异无比的血色屏障,他们已被震慑到两股战战、连连退后;就算是通过赵妙元对这种神鬼异事有所了解的,譬如殿外的展昭,殿内的赵祯和四-大名捕,也仍然被这闻所未闻的庞大阵势所慑,瞪大双眼,惊骇万分。
赵妙元自己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她只能从惊鸿一瞥间看到的符文得出一个结论:这是种阵法。
随即,在室内众人眼前,这屏障缓缓褪色消失,只剩下南书房原本的红木窗棂、金砖地板,以及头顶的藻井。
竟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连外面的喧嚣声也消失了。环顾四周,发现南王父子不知何时不见踪影。
铁手皱眉:“障眼法?”
“叫他们跑了!”追命一捶拳头。
赵祯道:“那该怎么办?”
铁手:“陛下莫急,我们——”
“不,不对。”
赵妙元将南书房内部一寸寸看了一遍,抬手打断他们的话。
还是有什么不太一样。
门。
“门不见了。”赵妙元沉声说。
所有的门,正门,侧门,都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被换成了与之相似的窗棂。连窗旁的架子和木几都完美复刻,以填补房内的空缺。本来书房里只有一张木几,木几上摆了赵妙元找来的唯一一盆狗尾巴草,现在则有两张木几,两盆狗尾巴草摆在上面,郁郁葱葱。
乍看之下,这房间还是原来的那一间,却又处处透出诡异的违和感。
一时没人说话。
“……妙元,怎么会这样?”赵祯开始害怕了。
“不知道。”
赵妙元眼睛还在细细观察着房间陈列,余光瞥到追命和冷血已走到本来是门的位置,抬手要去碰那窗框。她喝道:“别动!”
二人的手顿住。
“回来。”赵妙元转过身,看向众人,指着房间最中心道:“这是阵法,别乱动,站到中间来。”
没人敢向她提反对意见,冷血和追命缓缓走了回来。现在这种离奇诡异的情况,任他们四-大名捕、武林高手,都不会比赵妙元这个半吊子道士更有经验。
“阵法……南王怎么会用阵法?”这会儿也只有赵祯敢继续说话,“他又没带那个术士,普通人也能施阵吗?”
“不行,普通人没有法力,妄用道术会损心血,影响寿命。更何况是这样大规模的阵法……”赵妙元一边遥遥观察着藻井,一边分神回答他。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南王父子已经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也是有的。我观他方才用符的时候,似乎在上面喷了舌尖血?”
赵妙元顿了一下。
她回头,见无情坐在轮椅上,一双清丽的眼睛直直看着她,因为角度问题,在赵妙元看来,他是仰视自己的,脸愈发显得小巧精致。
“……不错。”她拼尽全力稳住表情,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而后慢慢、慢慢转过头,确保自己背对他。
“舌尖血精纯,亦可以算作心血,如果有人教过他们诀窍,用舌尖血也可以施阵,只不过更加损耗寿命。当然,南王他们也没空考虑这个就是了……”
她说完,缓缓深呼吸了一下,暗中咬牙切齿地对自己瞪了瞪眼睛。
拜托,什么时候了,还要丢脸?!
为稳住心神,赵妙元往前走了几步,试着去开房间的窗。
意料之中,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她皱了皱眉,来到方才追命想要探查的那扇窗框面前,抬手欲抚。
“喂!不是说不能动吗?你怎么自己去摸?”追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别烦。”赵妙元挥了挥手,最后仔细确认了一下,将掌心贴在窗口。
一瞬间,她耳边响起阵阵砸门声!
声音太响,赵妙元下意识放下手,后退了一步。
一切又归于寂静。
“怎么了?”身后有人问她。赵妙元没能分心判断是谁的声音,只冲后面摆了摆手,思索了一下,再次将手放了上去。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还多出一个人焦急的叫喊:
“殿下?殿下!?”
赵妙元睁大眼睛。
“展昭?”
“殿下!!”展昭的声音一下子扬起,“您还在里面?还好吗?!陛下如何?其他人呢??”
赵妙元两只手都贴在了窗户上,身子也倚过去,大声说:“我在!我们都没事!”
顿时,赵妙元听到展昭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喃喃:“太好了……”
她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立刻按下,对外面道:“外面情况如何?”
“有……一道巨大的橙色光幕,将南书房围了起来。”展昭说,“我们进不去,将士们都受了惊。”
“你别担心,让将士们也不要惊慌。”赵妙元眼也不眨地安抚,“只是南王逆党的歪门邪道,本宫自有办法。”
“好。”展昭沉声说。
赵妙元回头,赵祯正望着她,见她看过来,用口型问:展护卫?
赵妙元颔首。
赵祯便也对她点了点头。
赵妙元回身,贴在窗板上说:“告诉御林军,此阵邪异,勿要强闯,无论之后南书房中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要靠近。守好门户,若有敌出,杀无赦!”
“是!”
顿了顿,赵妙元又道:“展昭,你帮我个忙。”
于是趴在窗缝,低声交代了几句。
“……是。”几息之后,展昭回答,“殿下,万事小心。”
赵妙元笑了一下:“好。”
她放下手,却没回头,反而闭上双眼,调出新手教学界面,缓缓将刚才记在心中的那道符画了出来。
因为只记住了一半,所以新手教学检测出符箓种类后,自动补全了指引,当然,也显示了此符所属阵法的名字。
“……鞫阴阵……?”赵妙元喃喃道。
“鞫阴阵”乃茅山阵法之一,是一种“请君入瓮、关门放狗”的阵法,借三十六张引魂符,在恶鬼或畜牲面前营造出一个貌似异常强大的气场的假象,并且缔造结界,将其困住。
可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阵法,与鞫阴阵虽有相似之处,却绝非一模一样。
合阵吗……
赵妙元睁开眼睛,看向藻井。
不管了,破它一个再说!
·
太和殿顶,一切都已经结束。
被陆小凤追着,叶孤城本想逃离,半途却撞见了西门吹雪。面对这个命定的对手,他无法说服自己再走一步。
“你是叶孤城。”西门吹雪问。
“是。”叶孤城说。
“你受伤了,我可以等。”西门吹雪说。
叶孤城道:“无妨。此剑仍可一战。”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突然一笑:“所以,我总算有了对手。”
江湖众人追随着他们的脚步,再次回到太和殿。月圆之夜,紫禁之巅,剑仙与剑神的决战,终于还是落地于此。
高手对决,不需要鏖战,像他二人这般的高手,更是只需要十三招剑法。而现在,十剑已过。
第十一剑。
对决前,为了让叶孤城能从方才南书房之事中脱离出来,西门吹雪给了他静心的时间;而叶孤城去找了陆小凤,将一切和盘托出。
陆小凤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看着叶孤城,只当他是自己朋友,理解与关怀着朋友的一切。与他聊过之后,叶孤城的心静了,胸中更是充满了感激。
那是对朋友的感激。
第十二剑。
西门吹雪说他的心不诚。
当然了,西门吹雪是一个很诚的人,对人、对剑、对自己,都赤诚无比。可是叶孤城与他的剑道并非一模一样,这世上也不只有一条能够达到武学至臻的剑道,叶孤城的诚,只需要对准他手中的剑。
既生瑜,何生亮,若是没有西门吹雪,叶孤城此时已经蛰伏起来,等待时机再举大事。或许,他可能已经坐上皇位——没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孤城怎么可能将皇位拱手让给他人?
可若是没有西门吹雪,叶孤城的这条路,该多孤独啊。
第十三剑!
他能看到陆小凤的表情。陆小凤一直紧紧盯着西门吹雪,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西门吹雪落了下风。
年龄、阅历以及家传,都注定了西门吹雪棋差一着。叶孤城这一剑辉煌耀眼,凝聚天外飞仙之绝学,只要命中,西门吹雪必死无疑。
但是他死了又如何?
他有朋友、妻儿,他的剑法中容不下情,所以不再精进。反观叶孤城,虽然剑道一步登天,人生却已失去了意义。
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胜是败,作为反贼,叶孤城今夜都走不出紫-禁-城。
如果他不死在这里,按长公主所说,飞仙岛危矣。而与其毫无尊严地被处死,叶孤城更愿意死在西门吹雪手里。
他的宿敌、挚友、双生之剑。
所以,迎着西门吹雪的剑光,那把乌鞘长剑寒芒一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