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镇宅

    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闹鬼,纯粹是无稽之谈。先前姑姑走后,我们本想给她的贴身丫鬟寻一门好亲事,但她性子刚烈,吊死在绣楼房梁上,追随姑姑去了。兴许小妹是因为想到了她,才会觉得楼里有鬼魂出没……”

    “你胡说!”丁月华眼泪都被气出来了。赵妙元握着她的手安抚地紧了紧,道:“是不是无稽之谈,本宫去看一眼便知。月华,带路吧。”

    绣楼在府内西侧,后院很深的地方。赵妙元干脆勒令两兄弟闭嘴,一路上,丁月华在她的引导下,一股脑儿将那栋楼里发生的怪事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她搬进绣楼之后,几乎每晚都要做噩梦,夜不安枕不说,就算不睡觉,也总能听见楼板上有轻轻的脚步声,像是女子穿着绣花鞋在来回走动;有时又会听到木窗被人轻推、纸糊被指尖抠动的细响。她曾悄悄推开房门,却只见庭院里影影绰绰,好像有人站在月下盯着自己,可等她再仔细看,那人影便飘散在夜色里。

    “我以为是贼,拿剑冲出去追,什么也没有。”丁月华咬牙道,“可这事一-夜比一-夜频繁,方才青-天-白-日的,我好端端坐在床上,更是有声音在耳边叫我名字……”

    她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绣楼二楼,几次她都瞧见有一道细长的黑影悬着,随着风荡来荡去,就像……有人吊在梁上。

    “你们真要信她胡言?”丁兆蕙冷笑,“黑影?院里树的影子罢了。至于声音,老屋木头干裂会响,不是很正常?”

    “我不是叫你闭嘴了么?”赵妙元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句话将他噎个半死。

    说话间,已经走到绣楼外。楼不高,两层,外墙漆色暗淡,门楣却洗得极净,显然兄弟二人一直保持着外表的整洁——大概是为了营造所谓“大家闺秀”在此居住的假象。

    赵妙元径直走到绣楼门前,闭上眼睛,“看”了一眼楼体。在摄鬼诀的作用下,她能见到丝丝缕缕黑雾萦绕其上。

    睁开眼,低声道:“阴气很重。”

    不知为何,即便不信鬼神如丁氏兄弟,这时候也安静下来,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展昭蹙了蹙眉,问:“会有危险吗?”

    长公主摇摇头,推门而入。

    楼内陈设一尘不染,精巧别致,就是床头挂着几把利器,上头红穗十分耀眼,将这一派秀外慧中的气氛打破了个彻底;赵妙元嘴角翘了翘,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楼梯十分狭窄逼仄,几乎直上直下,四体不勤的人估计得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赵妙元好不容易上来了,放下裙摆,走到正对房梁的地方,停下脚步。

    那根房梁上依稀还残留着麻绳的磨痕,木质颜色比周围要浅,说明这一处长期受力。

    可是,人只吊死过一次,怎么会长期受力呢?

    因为害怕有危险,展昭也跟着她一块儿进来了。丁家双侠眼瞅着一个外男进了自家绣楼,即便是自己好兄弟,面色亦有点不好看。

    赵妙元转头问他们:“吊死的丫鬟叫何名?死后可有人为她立牌、超度?”

    “叫燕儿。”丁月华抢过话头,“是姑姑最信任的人。我曾央求哥哥请人超度,他们却说迷信,只拆了梁上的麻绳,补偿了她家人,就再没管了。”

    赵妙元点点头,道:“自缢而亡,又没有超度,确实会变成地缚灵。但即便这样,如果心甘情愿赴死,也不该闹起来。你们说实话,她真的是想随老太太一起去的么?”

    “当然是。”丁兆兰皱眉说,“殿下难道怀疑我们打杀家奴吗?”

    赵妙元看了他一眼,还未开口,却听旁边丁月华喃喃道:“……不是。”

    几人都转头朝她望去。丁兆蕙忍不了了,问:“月华,你是不是也彻底疯了?”

    丁月华压根没理他,恍然对着长公主说:“我想起来了……燕儿爹娘总以为女孩是赔钱货,要把她卖给富人挣个好价钱。但我姑姑就是高嫁不成被退回来后才疯了,燕子服侍了她一辈子,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她跟我说过的,哪怕青灯古佛一生,也不愿意嫁给男人去做个玩意儿。”

    她慢慢转头,问她的哥哥:“……咱们家给她指了什么亲事啊?”

    丁兆蕙一下怔住,面色发白;丁兆兰沉默半晌,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她父母说的亲事。”

    “……”

    赵妙元冷然看着两个男人:“你姑姑是因为高嫁被退才疯的,方才为什么不说?”

    绣楼里一片死寂。

    心中那种无力感又油然而生,默然一阵,赵妙元长长、长长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人,总说这个女人疯了、那个女人疯了……疯掉的其实一直是你们自己吧。”

    丁兆蕙还想辩驳:“我们怎么知道——”

    “为什么不问呢?!”赵妙元突然怒道,“她自己愿不愿意,为什么不去问??问了不就知道了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屁!这可是她自己的亲事啊!”

    丁氏兄弟哑口无言。

    丁月华眼睛里也泛出泪花,“对啊……明明是我们结婚,为什么不问问我们自己愿不愿意呢?”

    “……”丁兆兰艰难开口,“女孩子家家,谈论这些总归……”

    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赵妙元的脸色仿佛冰霜冻结,展昭看在眼里,抿了抿嘴,低声问:“殿下,此事何解?”

    赵妙元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此鬼怨气不大,不成气候,放些符在屋里净化几个月,等她投胎去便好了。”

    手中捻出一叠符纸,转身问:“你们是要还是不要?”

    丁氏兄弟一愣,也没拒绝,齐齐转头去看丁月华。丁月华连忙抹了把眼泪,上前拉住长公主手,“要要要,我要!求你了殿下!”

    赵妙元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道:“不过,就算贴了符,这绣楼你也不能再住了。最好今天就搬出来。”

    丁月华半个“好”字还没说完,旁边丁兆蕙就咋呼起来:“什么?那贴符的意义在哪里??”

    “让你们家不至于断子绝孙。”赵妙元淡淡说。

    丁兆蕙:“……”

    “殿下,小妹名声实在重要,也就住这一阵,不知可有其它办法?”丁兆兰问。

    “没有。”赵妙元干脆利落道,“不要算了。”

    说罢转身就走。

    丁月华眼疾手快卡住她胳膊,愤怒大喊:“哥!!”

    “好好好,要要要!”丁兆兰连忙说,“抱歉殿下,是我兄弟二人思虑不周,言行无状,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他侧身拉了把还在发愣的丁兆蕙,示意他一同致歉,又转向赵妙元继续道:“方才是我等糊涂了,殿下既有吩咐,我等自当照办。只是……还望这些符纸真能如殿下所说,护得我家安稳。”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丁兆蕙虽被拽着低了头,嘴角却抿得紧紧的,眉峰拧成个疙瘩,那点不情愿明晃晃写在脸上。瓮声瓮气地接了句:“搬就搬,左右也住不了几日。”

    赵妙元何等精明,早看穿这兄弟俩不过是为了安抚妹妹才假意应承,心里怕是还嘀咕着 “装神弄鬼”。她也不戳破,只道:“既然如此,你们男人都出去,我要作法了。”

    他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疑窦更深,但在展昭一马当先之下,还是跟着出了绣楼。

    室内只剩下两个女人,赵妙元问:“有笔墨吗?”

    “有的。”丁月华连忙“噔噔噔”下楼去拿,又“噔噔噔”跑上来,将东西递到长公主手里。

    赵妙元接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撒了些朱砂粉在墨里,提笔。

    圈一圈,羲皇未判;点一点,雷光闪闪。

    玉清敕,上清敕,太清敕,玉皇元绛光明敕。

    四明朗清,满室光明。

    ……

    起笔轻如蝉翼,转折重若崩云,收尾处笔锋突提,留出气口连通天地。

    落笔,符成。

    一阵清风拂过,赵妙元长舒一口气,说:“此乃北斗镇宅辟邪符,不会伤她性命,只是压住邪性。”

    丁月华还在找那阵风的来头,闻言殷勤凑过来,“好的好的,要贴在哪里,需要我搬梯子来吗?”

    赵妙元道:“东南西北中。东方青龙符贴木梁,南方朱雀符对明堂。中宫藏在主梁中,符面朝下压宅基。去吧。”

    “嗯嗯,我——”

    丁月华正要伸手去接,却见那阵清风又生,更加迅捷,“呼!”一声将长公主手中五张符箓吹卷起来,在空中打了个转后,“啪!啪!”几声,自己在那些方位上贴好了。

    要藏在梁中的,房梁自己给它裂了个口儿;压-在地砖下的,地砖跳起来给它腾位置;整栋楼仿佛活了似的,根本不用人动一点手。

    原来长公主那声“去吧”,根本不是对她讲的。

    丁月华:“……”

    丁月华弱弱道:“连……连浆糊都不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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