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重新在体内充盈，大战开启到现在，人类终于和深渊站在了同一起跑线。

    木礼鹤站在中心，最直观地感受到反哺的灵力如洪流一般，冲散了他所有的旧伤，灵力阀门松动，在场不止一人突破了灵力等级。

    镇星枪嗡鸣，像是在响应主人心中翻腾的战意，木礼鹤回头对着仅剩的十几人说：“还能战斗的，我们去上面帮忙。”

    应和声一片，无人退缩，在场九十级以上的灵临师都红着眼，跟着木礼鹤向更强者的战场进发，而九十级以下的，则跟着夜天渊接应慕容晨晨，做好后方辅助工作。

    毕竟九十级是一道门槛，渊者进化后，全员逼近百级，相差十级已是他们够不上的层次。

    月在神器启动的那一刻就已经醒来，她看着木礼鹤一呼百应的背影，眼底满是温柔，像一片羽毛刮过心底，那片羽毛轻轻落到木礼鹤的肩头，他若有所感地回头一望，月脸色依旧苍白，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交换眼神后，木礼鹤回应一笑。

    “谢谢你，月姐。”

    “祝我们凯旋。”

    月动了动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嗯，一定。”

    目送一群人远去，夜天渊捏了捏月仍旧扶着他的那双手：“我们先走吧。”

    “好。”

    ——————

    迷雾之上，重生再次被抓住破绽，零毫不留情地用鬼爪撕开他的肩膀，他眯起眼，在重生的闷哼声中好奇地问：“从刚才开始就力不从心，你在害怕什么？”

    重生不欲多说，摇身一变化为长夜的模样躲过鬼影的袭击。

    “还是说，和我战斗不需要你全神贯注？”

    重生不语，这种默认的态度激怒了眼前的少年，零舔舔嘴角，眼神越发凶狠，他半边脸的面具早已脱落，露出十方攀升到眼角的鬼纹，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面容愈发显得其诡谲狰狞。

    重生节节后退，而零步步紧逼，终于在某一时刻开启了进化形态。

    气浪将零狠狠掀开，重生的背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面具人背影，而他漂浮在背后灵身前，手中握着无数的纯白面具，而他自己脸上，漆黑的面具遮住所有特征，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

    “开完形态了吗？”零将苗刀一甩，狠狠地说，“那现在轮到我了。”

    话落，鬼气瞬间聚集在少年身旁，红色的鬼角一枚从额间长出，仅剩的那只属于人类的眼睛也变为鬼眼，眼白变黑，瞳孔满是猩红。

    他的身形涨大，鬼爪变利，相比从前，零和十方对的融合已不具现于形体上的变化，豹耳鹿脚全部消失，除了皮肤上的改变，他看起来和变身前没有什么区别，而苗刀上覆满了鬼气，它一分为二，别在两只手背上，远看起来，零就像一位拥有双刀的狂战士。

    他手捏鬼气和重生过了两招，十方就在心底不安分地说：“小子，这次的对手很强嘛。”

    进化后的重生不止是自己能模仿其余十一位渊者，连他们进化后的形态和背后灵都能一一复刻，看似在打一人，实则零轮流见识了所有渊者的能力。

    “你不行？”零心底和十方对话，手中招式不停，这么多年的共存已经让他摸清了十方的脾气。

    听到激将，对方果然暴跳如雷：“什么我不行！你小子敢激将我，你还太嫩了……算了算了，换我来！”

    零轻笑一声，全权交付身体，少年的气质瞬间变化，十方鬼王的威严逐渐蔓延。

    再抬眼时，十方邪邪一笑，双手像橡皮一般拉长，绞住重生面前漂浮的四个面具，往自己这边一拉——

    重生应对不及，被拖走的面具离开背后灵的范围，寸寸碎裂，十方看准这变身后愣神的一瞬间，高高跃起，两把苗刀从上至下劈下，重生格挡间，另两枚面具上也劈砍出裂痕来。

    重生的弱点，就是进化后每次重新生成面具，重新佩戴面具的时间差。

    如果削减他能变幻的角色，再在切换的空挡抓紧时间攻击，能直接打乱重生的节奏。

    “可以啊老鬼。”零在心里说，十方冷哼一声，身体再次变幻，百只眼睛在身体各处长出，百目鬼灵态降临，强烈的精神冲击冲着重生扑面而去。

    十方想，既然重生有眼睛，那精神冲击也能对其造成伤害，但重生双手已触碰到噬魂的面具，重生张大嘴巴，将百目鬼的精神冲击一口吞下，下一秒，一股更为强大的精神波反攻而来。

    十方抬手，百只眼睛同时闭合，那些别人束手无措的精神攻击就像是波纹从所有紧闭的眼睛上划过，只造成了微不足道的一点伤害。

    百目鬼没有物理攻击防御，但是精神上却是拉满的。

    让十方操控身体，他作为万鬼之王，洞悉所有鬼怪能力，同时也汇聚所有恶鬼形态于一身，这样看来，十方和重生都能变为别人的模样，两人是天选的对手。

    摇身一变，十方浑身浴火，岩浆般爆裂的大手袭向重生，而后者也反应极快，变为冰之渊者模样，身后背后灵遥遥一点，冰封万里，就连鬼气也隐隐被冻结，十方大吼一声，炎拳砸碎冰层，他抬手一掀，巨大的力量在冰层上留下道道裂痕，裂痕以极快地速度蔓延，最终传递到重生脚下。

    碎裂后的冰层下，岩浆喷涌，直冲面门，重生跳开，黑袍遮脸，再张开时，身形在空中变为长夜，至此，无光的黑暗降临。

    十方缩成一团，鳞甲覆盖全身，变成一只蜷缩的刺猬形态，叮叮当当的金属打击声不绝于耳，那是长夜的偷袭，且每一次出击，深渊之力都腐蚀着灵力，加快十方的消耗。

    “你的灵力快不够了。”十方说。

    “再撑一会儿。”零皱了皱眉，十方将消耗降到最低，像只真刺猬一样一动不动，长夜的攻击砍断尖刺，十方又再生成，这样的消耗战持续了一段时间，黑暗骤然消失，一股爆裂的火焰传遍全身。

    十方几乎要跳起来，这个形态扛火太勉强，且灵力见底，他勾住变为火之渊者的重生身体，用尽最后的灵力化成魂灵状态，火焰烧过透过十方的身躯，却没办法对他造成伤害，而他向鬼魂一样，紧贴着重生的后背。

    重生没有管他的动作，似乎是咬定对方灵力见底，噬魂面具带上，精神攻击接踵而来，眼看精神冲击就要将十方的灵体打碎，瞬息之间，一股精纯的灵力传遍他四肢百骸。

    是拒渊连通的天地灵力。

    “来得好！”十方大笑一声，摇身一变解除形态，苗刀朝前劈斩，正中重生的后背，彼时其正好是物理防御最弱的时候，这一击实打实落下，还带了森然的鬼气，苗刀刺进肋骨，重生闷哼一声，打出一张巨大的黑色面具，身形一转，本体同面具迅速换位。

    金蝉脱壳。

    还差一点就能彻底砍碎渊核，而现在只是敲出裂痕，十方不甘地冷笑一声，提刀继续追击。

    ——————

    而另一边，灵力复苏后，李远秋找到机会击杀了周旋了已久的渊者，木礼鹤一行人与其汇合时，他眨也不眨地捏碎了噬魂的渊核。

    “你们来了。”李远秋向几人点点头，天空之上，深渊之主的身体已然出现大半，离得越近，精神影响越大，除了木礼鹤四人以外，其余等级稍低的已经在压制自己的身体变异现象。

    “现在有个棘手的问题。”李远秋沉默，即便他准备了诸多后手，也没有想到最后应该如何破解深渊阵法，停止深渊之主的入侵。

    听完李远秋的顾虑，众人均沉默，但落在队伍后的一人却举起了手。

    “不语？”她身边的雪长景见她举手，微微惊讶。

    “我也许……可以做到。”许不语声音本来颤抖着，但随着投向她的视线变多，她语气越来越坚定，“我有一个想法。”

    “你是说……”结合她的灵态，李远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声音陡然沉重下来，“小许，你要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许不语苦笑一声，作为读心能力的拥有者，她何尝不知道越级施展能力，特别是对深渊怪物施展能力有怎样的后果，但她一路走来，走到这里，见证了无数前辈的赴汤蹈火，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这个读心的能力，就应该在这里发挥作用。

    “我知道的。”对深渊之主展开读心能力，九死一生，去搏那唯一一线生机，许不语语气再无犹豫，她想要阻止一切，想要这场大战结束，人类胜利，想要一切在乎的人都有好的结局。

    即便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也可以。

    木礼鹤沉默着让开，而李远秋走到许不语旁边，他看着她，仿佛透过深蓝的眼睛，直直穿透少女的眼底，那里燎原的星星之火燃起，顺着目光烧了上来。

    “好。”李远秋答应下来，迅速布局，“读心开始后，渊者一定会有所察觉，其余人拖住渊者。”

    他转头对许不语说：“你尽情释放能力，我用灵力助你。”

    自此，再无后顾之忧，许不语点点头，调整至最佳状态后，她抹了抹眼睛，一层灵力黑布遮掩住双眸，星之眸灵态降临，黑布消失，她睁开蓝如星光的眼睛，而与此同时，巨大的眼眸虚影在少女身后同步睁眼。

    许不语回头，轻轻抬手，第九技能星之链接释放，薄薄的一道光束缠绕上李远秋的手腕，将两人相连，随后化作星光消失。

    “这是我的技能，我会与您共享我所见，反噬都由我一人承担。”

    李远秋点点头，手中万卷书灵力喷涌，为其创造出一个最适合的环境，许不语抬头，直视深渊之主，眼中蓝色星光熠熠生辉。

    ——读心技能，发动。

    星光啊，请让我看到破局之法，请指引人类的方向。

    她在心底默念，随着目光投向最高天空，深渊之主漆黑的身体蠕动起来，如李远秋所料，身边传来厮杀的声音，所有渊者在瞬间接到主的命令，全力击杀许不语。

    越反抗就越代表这条路是对的。

    许不语勾起嘴角，领域降临，她将全部精神力集中在双眼上，霎时间，星光大盛，少女眼中一片黑暗，再看近一点，她感到灵魂离体，随着视角畅游在一个充满灰烬，充满死亡的无光之地。

    没有昼夜交替，日月轮转，只有数十年如一日的黑暗死寂。

    这是最初的深渊位面。

    她用深渊之主的视角，经历这个位面诞生初始，生命是神奇而又顽强的，即便是在这种地方，也能诞生与侵蚀和死亡为伴的深渊生物。

    从一团肉球到现在的位面之主形态，它并没有经历很多，只是一味地吞噬掠夺其他位面的生命……直到祂盯上飞月大陆。

    信息涌上许不语的脑海，她抓紧时间翻找自己想要的，直到双眸流下温热的液体，她终于看到了答案。

    许不语动了动嘴，巨大的反噬让她精神紊乱，在她施展读心的时候，对象差距过大，她也反被窥探记忆，她甚至敏锐地感受到，深渊之主漆黑的触角在自己的精神海中侵蚀、肆无忌惮地搅乱，直到最终“砰”地一声，轰然破碎。

    精神之海被毁，灵态应声而碎，巨大的痛苦冲击少女的心智，许不语回神，她双眸涣散，眼前的一切都变为了模糊的色块，淹没进血色里，她分不清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吵吵嚷嚷地聚集在周围，她或许也快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她瞎掉了。

    生命的最后，她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朝自己靠近，随后灼热的火焰卷上她的手，而有人紧紧抱住了她，火焰将那股味道炙烤成令人惊惧的味道，许不语下意识摇头，那人也在无声流泪，眼泪与血液混在一起，她仿佛被人折叠了融进怀里，不分彼此。

    五感渐失，原来那令人惊惧的，是雪融化的味道。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