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特瓦林宽阔而平稳的背上,温迪拿出了他心爱的莱雅琴,“这个时候,怎么能少了音乐相伴呢?”
他笑着说,伸出手指,轻快而熟练地拨弄起琴弦,悠扬的琴声融入了高天的风声。
风吹得希尔薇金色的长发如流云般飞舞,她感受着掠过脸颊的疾风,身下巨龙坚实的身躯传来的微微震动,以及耳畔诗人那清澈如泉的歌声。
然后,这位随性的诗人做出了一个有点过分的举动,他自然地、带着点慵懒地将头枕在了希尔薇的腿上,整个人舒服地舒展着身体,像一只找到了温暖窝巢的鸟儿,继续唱起古老的歌谣。
希尔薇倒也没在意温迪这小小的依赖和亲近,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枕得更舒服些,然后便静静地沉浸在这高天之上的风与乐之中。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柔地梳理着温迪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偶尔会触碰到他微凉的额角。
米蕾则在他们身边飞舞,追逐着被特瓦林翅膀带起的风旋。
等到特瓦林将两人安全送回摘星崖,振翅离去后,希尔薇的心神似乎还留在那云端之上,抬起头看向远方。
见少女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被特瓦林吸引走了,温迪心里泛起一点点小小的不开心。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委屈:“哎呀呀,自从希尔薇一见到特瓦林,眼睛里就完全没有我的位置了呢!真是让诗人好生伤心。”
“怎么会呢,”希尔薇温声反驳,转向温迪声音的方向,“温迪,你知道的,我可以通过米蕾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越是强大的元素生物,对我来说,就越能像普通人一样被‘看清’轮廓和色彩,特瓦林……是一条非常美丽又强大的龙。”她由衷地赞叹道。
“好吧,好吧,”温迪虽然这样说着,却悄悄靠近希尔薇。他伸出手,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小心翼翼,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希尔薇紧闭的眼睑。
然后,他微微低下头,将一个饱含着怜惜、虔诚的吻,轻轻落在了希尔薇的眼睛上。
摘星崖地势高耸陡峭,周围劲风呼啸,生长着许多蒙德特有的塞西莉亚花。这种花朵通常只生长在清冷孤高的山崖之巅,无怪乎人们赋予它‘浪子的真心’这样浪漫又带点漂泊感的花语了。
蒙德城中的一些商店会售卖塞西莉亚花制成的书签和香薰,因其清雅独特的芬芳而备受喜爱。希尔薇就喜欢这种如同风本身般纯净又带着点冷冽的香气,在房间里放置了不少塞西莉亚花香的香薰。
温迪俯身,仔细采撷了一朵最新鲜、花瓣舒展得最完美的塞西莉亚花,将它轻轻递到希尔薇手中。
他笑意清浅,带着点分享秘密的雀跃:“你知道吗,希尔薇?塞西莉亚花是我最喜欢的花呢。”
他顿了顿,绿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这可是我的一个小秘密哦!所以……希尔薇是不是也应该交换给我一个你的小秘密才公平呢?”
希尔薇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无奈地开口:“温迪,我的事情,你明明都知道的呀。”在她看来,风似乎总能将她的信息带到诗人耳边。
“这不一样嘛,”温迪坚持道,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那是风知道的,不是希尔薇亲口告诉我的。”
“好吧,”希尔薇想了想,决定满足他一下,“比如说……我知道那天晚上的花,其实是你送的。”
“啊,这个不算!”温迪立刻摇头,对这个‘秘密’表示不满,“这个太容易猜到了!我要听点别的,更‘秘密’一点的!”
“别这样嘛,温迪,”希尔薇的语气带着点拿他没办法的纵容。
温迪突然凑近希尔薇,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希尔薇清晰地嗅到了少年身上混合着塞西莉亚花清冷芬芳与苹果气息的独特味道。而米蕾早已沉醉在摘星崖壮丽的风景里,东看看,西看看。
就在这花香萦绕中,温迪没有直接亲吻希尔薇的唇,而是隔着那朵他刚采下的、带着露珠的塞西莉亚花,将吻轻轻印在了花瓣朝向希尔薇的那一面。
与此同时,一股温暖、柔和的风元素力,带着勃勃生机,透过花瓣,轻柔地传递到了希尔薇身上,仿佛在无声地滋养着什么。
希尔薇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流向和意图。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柔却坚定:“温迪,我不需要的。”
她伸出手,仿佛要拨开那层名为“巴巴托斯”的神明外衣,直接触碰到那个名为“温迪”的吟游诗人的本心。
她轻轻捧起了温迪的脸颊,那朵被当作媒介的塞西莉亚花,无声地飘落在两人脚边的草地上。
“你明明……”希尔薇侧过头,“也很痛的吧。”
连特瓦林都因为毒血而沉睡,那么经历了坎瑞亚灾变和毒血侵蚀的温迪呢。
“我为你,”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希尔薇有点小小的苦恼,“我心疼你遭受过的痛苦,温迪。”
她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我的魔力回路破碎了,也完全不影响我的生活。你不用特意消耗力量来修补它的。”
温迪看着眼前这个敏锐又温柔的少女,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爱意。她总是能这样敏锐地感知到他的状态,这样温柔地表达她的关怀。
很多人将他视为遥不可及、需要仰望的风神,只有希尔薇小姐,真正看见了“温迪”。
这真的是一种太过于强烈、纯粹又令人心头发烫的情感。温迪一遍遍地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希尔薇……希尔薇……”好像唯有这样,才能稍稍宣泄出心中那满溢的、几乎要将他融化的爱意。
“那……”希尔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轻柔却清晰,“我可以‘看看’你吗,温迪?”
“当然可以,”少年模样的神明毫不犹豫地将脸凑到希尔薇面前,主动迎向她探寻的指尖。
他感受到少女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额头、感受到她指腹下自己微颤的睫毛,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是线条柔和的嘴唇,她的动作缓慢而珍重。
最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温迪的耳朵,以及耳朵旁那缕被编成小辫子的山岚色发丝。“咦?”希尔薇有些惊讶地捏了捏那小辫子,“原来,温迪你还会编辫子呀?”
“当然啦,”诗人带着点小得意回答,声音里满是笑意,“我可是很心灵手巧的!如果希尔薇愿意的话,我也非常乐意为希尔薇编漂亮的头发哦。”
“哈哈,”希尔薇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其实不怎么会编头发,在卡尔迪特家族的时候,每天清晨都会有专门的女仆来为她精心梳理发辫。
可是后来,狄安娜对她说:“希尔薇,你要学会做这件事。”
“你要学会一个人生活。”
狄安娜握着她的手:“希尔薇,我愿你像一只自由的鸟。”
当时,希尔薇只是笑着,对狄安娜说了声“好”。就像她从来不会追问狄安娜真正的身份,也不会去深究庄园里其他仆人对狄安娜那份混合着敬畏的异常态度一样。
对希尔薇来说,只要狄安娜在那里,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无论狄安娜做什么,或者隐瞒了什么,希尔薇都会选择理解和原谅,她真的太孤独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希尔薇,很自然地拿起了温迪放在一旁的莱雅琴。在这样开阔自由、风语花香环绕的氛围里,她指尖轻轻拨动琴弦,随心弹奏起一段从未有过乐谱、只属于此刻心境的即兴旋律。
音符流淌,如同山间清泉,时而轻快,时而悠扬。她的指尖偶尔扫过琴身上别着的那朵塞西莉亚花,带起细微的声响。温迪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边,带着笑意默契地为她伴奏,米蕾也飞了回来,绕着希尔薇。
音乐不需要那么多刻板的理由和严谨的框架,温迪轻声哼唱起来,邀请着山崖、流云和花朵一同加入这场即兴的演奏。
歌唱那无论何时,都会到来的明日。
一曲终了,余音仿佛还在风中飘荡。希尔薇习惯性地摸索着手上的琴,却感到触感不对。
那把温迪的莱雅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坚硬、光滑、形状规则且带着金属凉意的圆润物体。
“咦?”她疑惑地捏了捏手中的东西。
“哎呀呀,”温迪凑了过来,语气带着点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小得意,又有点装出来的懊恼,“看来风神的魔法不小心失效了呢!”
希尔薇举起手中的物品,好奇地“看”向温迪的方向:“这是什么?感觉……像个圆球?难道是神之眼?”她猜测着,毕竟那是提瓦特大陆最广为人知的元素力外显之物。
“不是的哦,”温迪笑着摇头,从她掌心取回那个小东西,“这只是一个用普通玻璃仿造神之眼样子做的小玩意儿啦,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个装饰品。”
“如果希尔薇想要一个这样亮晶晶的小挂饰,我也可以马上做一个给你哦,保证比这个好看!”他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珠。
“可是,温迪,”希尔薇有些困惑地开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风里、甚至你身上流动的元素力,它们像色彩斑斓的溪流一样清晰。但是……它们并不会回应我的呼唤,也不会听从我的指引。”
除了上次在特瓦林身边那次奇特的共鸣,她将那次短暂感受到力量回应的疑惑也告诉了温迪。
没想到温迪的关注点立刻像被风带偏的小船,拐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诶?原来在希尔薇原本的世界,你能驱使的元素力是‘光’吗?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的那种?”
希尔薇将那个空心的玻璃珠递还给温迪,点点头:“是的,在我的故乡,我对光元素的亲和力确实远远超过其他元素力量,它曾经是我感知世界的重要方式之一。”
“不过,希尔薇,”温迪的声音忽然变得认真了一些,他轻轻握住希尔薇的手,“神之眼本身并不是什么衡量价值或者力量的必需品,甚至……它有时候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沉重的责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元素力……它无处不在,就像这吹拂我们的风,流淌的水,燃烧的火,稳固的岩石,还有你曾经熟悉的光。它们就在那里。关于想要如何与它们相处,这需要时间,需要感受,也需要一点点“契机”,不必着急。”
风卷起几片塞西莉亚的花瓣,轻轻落在两人的肩头。温迪的笑容重新变得轻松:“也许,下次我们可以一起研究研究,怎么让蒙德的风,也喜欢上希尔薇小姐的‘邀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