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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鹤唳惊天

    所有人都在撞门,莫大的树干,如撞钟一般抵向那金钉红门,门后仿佛有一股洪荒之力与其相抗,久撞不开。

    静堂对皇宫布局再熟悉不过,她不是没想过先找机会从后方进入,去找姐姐。可是太危险了,她只有一个人,冒不得这个险。

    众人都焦灼在挺进皇城之上,她迅速拖曳个死去的颜兵,三两下换上他们的铠甲,一点点挤入大队之中,站在颜山涛后侧看大军撞门。

    一下,两下,三下,门缝洞开了一些,四下,五下,六下。

    皇城再大,都决计容不下十万大军,城内有再多的守卫,不过负隅顽抗而已。当城门洞开的一刹,季静堂和颜山涛都惊呆了。

    没有尸山血海,一切都被打扫干净,宫檐下挂着未点亮的红绸宫灯,三营三司重新集结为一个整备的军团,嗖嗖直向门外射来毒箭,前排人等尽数倒下。

    颜山涛将毒箭尽数挡开,抬臂指挥军队前行。

    毒箭射尽,至高之巅,对峙也变得肃穆优雅。一方一点点进,一方一步步退,幽灵卫队分两部排开退去,崇天殿前,被缚在原地的朝中重臣逐渐显露出来。季静堂一眼看到居中的钟睿林,手中的剑不觉握紧了。

    “钟大人!”颜山涛远唤,神色惊骇焦急,抬手止住了大军步伐。

    钟睿林两颊瘦削,唇齿泛白打颤,显然是在雨里泡过的,一众人等,忠奸难辨,有的挺直脊梁坐在地上,有的已经渐渐萎靡了。

    “总督大人!”钟睿林勉力喊他,额间的青筋暴露了身体的不适,喉间滚过腥甜,却猛地拔高了声量:“皇天后土在上!我等食君之禄、担国之责。今...逢奸佞乱政,社稷倾颓......”

    他竭尽了力气,全力嘶吼道:“还请总督大人莫顾及我等数人之命,除奸佞,安天下——”

    泛白的唇瓣咬出了血,声音似穹古空铃,盘旋在皇城上空。众人眼底泛红,双目眦裂,为这清正浩气震动肺腑。

    “一人之命于天下人何辜?”崇天殿外的廊台上,飞身落下一位蒙面人,影子一手持剑,一手提着一个满身血污之人,落地后,一脚踢倒众人跟前,吓得官员们缩颈闭目。

    “颜大人,”影子声音嘶哑,“此人隐伏于幽灵卫中,受北境祝氏所控,现已身受重伤。”

    他提起宝剑,用剑尖止着卫声理的咽喉:“大人若进,则杀众臣。大人若退,则杀他——”

    对于颜山涛而言,死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算不上什么代价,他到底藏了几分忠义之心,为这个即将死去的卧底心中不忍。

    剑尖一点点移进,影子冷声:“大人识得实务。北境西域皆是窜逆之贼,这具尸体便当作礼物替您朝祝长风示威了。”

    天光暗落,卫声理扯唇一笑,抬眼去看四方天外的斜阳,慢慢闭上眼眸。静堂手中的剑已经握得很紧了,指甲泛出清白,她正欲出声,殿后忽然传来一声:“慢着!”

    众人被那声音吸引而去,只见廊前站了三个女人。一人为首,其余两人似是侍女般立在身后,距离太远,众人看不清楚,颜山涛身侧,静堂却愣怔说了句:“姐姐。”

    影子的剑尖停住了,转身玩味去看她们。卫声理曾于陈恨生的刀下救过静言一命,他睁开眼睛,见廊上季静言身着华贵的封后吉服,正红翟衣,对衔珠翟鸟,翅尖米粒大的东珠,随着她立在廊前的身影轻晃。

    今天是严忍冬替她选定的成亲之日,众人前来,是为她的婚礼贺喜的。

    她不言不语,身后的严敏替她喊道:“首辅大人新令,今日大婚大喜,不得生血污之乱。廊前阶下皆是吉壤,影子,你僭越了。”

    影子没说什么。

    她话锋转向颜山涛,语气缓了三分:“颜总督,您领兵至此,图的是除奸安邦、定夺天下,而非让将士与朝臣白白送命。舍弟早已看清颓势,绝非负隅顽抗之辈。今日这大婚,权当全了他的夙愿,您若肯容得片刻,待礼成之后,皇位江山便会拱手相让,不必再折一兵一卒,舍弟自愿赴死。总督大人,愿意入殿喝杯喜酒吗?”

    颜山涛遥呼,剑指廊台:“你是严忍冬的姐姐?”

    那边道:“正是。”

    他扯唇讥笑,挥剑问道:“那新娘子是何人呐?”

    静堂心中一阵发紧,指节又在铁甲下紧握了。

    严敏知得其中厉害,没有妄答,片刻上前,声音放低了道:“先贵妃幼子还在舍弟手上,娘娘倚信大人,大人,三思呐。”

    她语辞恳切,不像威胁,更似哀求。

    说到季静言,颜山涛心下不安。危难之际,她曾修书与他请求清君之侧,陶然与贵妃实属一党,划拨一百五十万两军费给了自己,然而他们所求的桩桩件件,自己竟然至今都未能做到。

    他的指尖在马上缰绳紧扣,忽而飞身下马,只道:“把孩子交出来,否则,我便不顾这些大臣的死活,屠了这皇城里的所有人。”

    这话把江婉生吓坏了。

    她不过一介无志之人,若非父亲身死,万万不必从茂陵回来。如今时运不济,背卷其中,心心念念为自己和孩子求一条生路,难道因为悍将的一个念想,所有筹谋都白费了吗?

    幸好,她已经交换了自己的儿子,颜山涛要人,她巴不得顷刻把儿子交出去。在严忍冬的眼皮子底下,谁知道谁能活得多久呢?

    “娘娘,”江婉生皱眉向季静言请求。

    她仍是不说话,整个人淡淡的,隔了半刻才生死无望地取出玉佩,交予她道:“去把孩子抱出来吧。”

    江婉生如遭大赦,喜得双手接过,一溜烟跑开了。

    颜山涛目光追随过去,命道:“关门,事情了了之前,一只蚊子都不许放出去。”

    随着他的令下,午门被紧紧锁闭。皇城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一会儿孩子抱来了,颜山涛接过,随意往季静堂手中一塞,像交给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兵,低声道:“抱好了。”

    她意外,江婉生却神色紧张,盯着这孩子不放,久久不肯离开。

    “大人,”她忽然跪下,“让我陪在这孩子身边吧,你们军中都是男人,一会儿孩子哭了,怕是哄不好。”

    她很聪明,瞬间就找到了靠山,把自己和孩子从那个鬼屋里摘了出去。

    颜山涛对此事不多计较,算是默认了她的请求。江婉生大喜,起身伸手去抱孩子时,却遭到了静堂冷冷的隔离。

    她就是不把孩子给她,也不看她。

    江婉生不敢去要。

    大军朝丹墀两旁压入崇天殿中,待颜山涛推门走入时,大批的士兵还阵列在硕大的天街御道上,和幽灵卫两相对峙,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地的官员。

    几扇大门哄然乍开,颜山涛当首,见大殿之中并无幽灵卫镇守,独严忍冬一人身着赭黄十二章纹冕服,头顶九旒冕冠,白玉珠串垂至眉睫。

    他正在玩弄着龙椅上那枚赤金雕成的龙首把手,睫羽垂着,落成阴影,玩弄得孤绝。

    颜山涛看着,语气中并无恼怒,沉声道:“严忍冬,你僭越了。”

    “总督大人?”他语气玩味,“死到临头,丧也成喜,还需得带这么多人吗?”

    他这个躲在东南偏安一隅的孬种,严忍冬从心底里看不起他。

    颜山涛道:“阶下之囚,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严忍冬冠冕下的眉颤了一下,大军两列展开,直入崇天殿。

    颜山涛在右侧首位的朝案上坐了下来,静堂抱着孩子站在他身后。

    一切静谧下来,颜山涛整理袖口,问道:“怎么,还要礼乐不成吗?”

    颜氏大军,前朝后宫,已布满了整个皇城。

    外面,季静言逆光进来,德容言功,端庄持重,面无悲喜。她身后跟着严敏,一色次色红妆,手持一支青玉横笛,吹奏着江南雅乐。

    这便是他们的婚礼了,没有三书,没有六聘,没有华章。

    只有淡淡的雅乐,仿佛某个乡间午后偶尔闻得的小曲,裹着一层淡淡的哀愁。

    静堂怀中的孩子忽然哭起来,严忍冬朝孩子看去。江婉生的心下意识提到嗓子眼,却又猛然惊觉如今这孩子已不在他手上。

    安全了,一切都安全,别瞎想,她安慰自己。

    严忍冬神色重新回到季静言身上,她站定,他缓缓从九重台阶上下来,朝她伸出手。

    她没有搭上去,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严忍冬却高兴了起来。他的爱与恨,从来都是一样的人。是季静言这般几经磨折都不改自我意志的女人,是季静堂那般天堂地狱誓死要弄死他的仇人,是陶然和祝长风那般敢一意孤行,哪怕失败也要勉力一试,从脏污的尘世里顶出一点天光的人。

    因为,严忍冬自己便是这样的人。

    他不堪去看的,是陈恨生那般走狗,是颜山涛这般踌躇,他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

    静言不去握他的手,反倒明证了她依旧没有发疯。

    他爱她,钢铁一般的意志,不屈的柔韧。

    他爱她,就像爱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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