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比斗,是在沼泽比武场中。经过数个时辰的修复,比武场已恢复了原状。
比武场的地面覆盖着一层深棕色的沼泽泥地,不停地冒出各种气泡,其间缀有数块巨石,可容人踩踏,沼泽上还高高低低地长着数十棵大树,也有些低矮灌木点缀其中。
殷丽娇和林义言两人互相行礼后便拉开了距离。殷丽娇长鞭一扬,她豢养的灵兽云蜃便现身两人之间。
不过须臾,借着沼泽中的水汽,整个比武场中都弥漫起一阵青灰的雾气,林义言想要逃离,却慢了一步,整个人慢慢地定在了雾中,不再活动。再看殷丽娇,也在一旁打坐,不再动作。
穆简疑惑地问道:“师尊,怎么他们两人都不动了?是在比拼灵力么?”
焦以寒点点头:“这样说也可以。现在实际上是殷丽娇借助沼泽中的毒气,用云蜃造就了种种幻象,林义言此刻正在破除这个幻象,若是破除晚了,不仅人会深陷其中,难以出来,躯体也会被毒气侵袭,最终败下阵来。”
说完,她又顿了顿,道:“你们看到的林义言在雾中没有动作,其实也是幻象,皆是因你们修为不及殷丽娇,于我而言,林义言正在雾中不住厮打呢。”
许是林义言修为更胜一筹,穆简只见雾气渐渐向林义言聚集,但林义言周身又出现了剑域,再多的雾气也奈何他不得。
又片刻,便见得一阵剑光闪现,所有的雾气都消散了。
殷丽娇也不再打坐,她持起长鞭,大喝一声,鞭影飞舞,朝林义言打去。而林义言自幻象中出来,双眼似有精光,长剑也发出嗡鸣声,两人立刻斗在一处。
约莫是殷丽娇只擅长驭兽,长鞭虽看似厉害,遇上林义言这等剑修却无法可施,不过十招上下,殷丽娇便身上挂彩,急呼认输。
穆简三人不禁大为惊讶,不说这场比斗精彩与否,便说是时间,这一场也比前面的比斗时间大大减少。穆简原以为两人修为应当旗鼓相当,比斗必然持续很长时间,能见到无数精绝的法术,却没想到就这样草草分出胜负。
还未等穆简出言询问,便听得一阵笑声自头顶传来。原来各宗宗主已到了此处,正在看台三层观赛。
见殷丽娇认输,玄天宗宗主飞身到比武场上,高声说道:“今次比武大赛,胜者为玄天宗林义言。”
玄天宗看台上传来极响的欢呼声。随后玄天宗宗主将林义言带至瀑布前的悬浮台上,其余各宗宗主也都飞身至高台,将各宗珍宝赠予林义言。
穆简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在她心中,原以为这样的比斗应是所有人为了自己的荣誉、为了宗门的威望而努力拼搏、战斗到最后的,可今日看的这几场比斗,却不是如此,仿佛所有人都希望尽快结束比斗。
这等疑惑在玄天宗来送礼后达到了高潮。
各宗宗主和林义言相携去了芊翠空岛后,玄天宗弟子来到看台上,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个礼盒,内中有丹药五瓶,还有一件防护法宝,这法宝甚至是根据他们每人的修为、灵根来搭配的。
穆简心中的疑惑实在止不住,她便问了出来:“师尊,这比斗究竟是怎么回事?”
焦以寒此刻正躺在软榻上,拿了一旁的糕点在吃着,笑道:“好徒儿,歇会儿吧,也吃些东西。瞧,这可是蓝晶糕,用蓝晶石草做的,这可是能延寿的药材,外面可不多见,玄天宗财大气粗,直接拿来做成糕点,尝尝吧。”
蓝晶石草?穆简心中大惊,这不是渌水镇种植的药材吗?虽然后面在各处游历修行也见过一些,但是哪里的蓝晶石草都没有家乡的长得好,而且的确第一次见到有人用它来做糕点。穆简和姜毅对视一眼,不禁拿了一块吃着。
颜景林心中疑惑也非常多,他也问道:“师尊,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焦以寒咽下口中糕点,叹气道:“这些东西真不错,只有玄天宗才有许多,别浪费了。”
说着又招呼几人坐下,说道:“近千年来,每场比武大会最终的决斗都是玄天宗胜,故而这比斗还不及玉堂城中的比斗精彩。”
她看了看四周,布了个轻巧的隔音阵法,道:“我昔年也参加过一次比斗。说句大话,如今我在众多元婴期修士中修为也可称上乘,更别说当时,但我也认输了。便是因比斗之前,会有师长私下告知参赛的人,不论怎样,都必须输给玄天宗。”
颜景林道:“怎会如此?难道就因玄天宗势大?”
焦以寒笑笑:“自然是因其势大。天下灵矿,十中有六都在紫霄山中,而整个紫霄山脉都在玄天宗境内。不仅如此,玄天宗更有往生林和春熙林两处秘林,是养伤和提升修为的绝好助力,而且玄天宗不仅占地最广、修士最多,连典籍和法术也是他们最为丰富,更为重要的是,近些年来,其他宗门的老祖都渐渐陨落,只有玄天宗老祖修为最高,其他宗门也只能低头。”
穆简负气道:“那这比斗不如不办了。”
“我也是如此想,只是祖宗之法,岂能轻易更改。”
穆简又问道:“那争第二也不错,可为何大家都好似不愿争夺第二呢?”
焦以寒解释道:“虽说必须得输给玄天宗,可又不能输得太难看,这其中极难把握,也很麻烦,更没有意思。是以在第一轮时,比斗的弟子还会尽全力,到第二轮开始,便只有最开始会打出样子,后面便要尽快认输了。”
穆简实在不能理解这种做法,只能不住摇头:“那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连比斗都不是看实力。”
焦以寒叹口气:“这其中曲折,你们如今也不须知道,以后在玄天宗的地盘尽量谨言慎行。不过也不用怕事,一般的小事情宗门还是能为你们撑腰的。时间不早,咱们现在便去空岛中吧。”
芊翠空岛在芊翠岛的东面高空,是世上最大的一座浮岛,灵气充足,宛若仙境。五大宗门的老祖在此处均有洞府。
每百年,五大宗门在此集会,各宗宗主和宗门中的各种管事堂主在此处商讨未来百年计划,也许须臾之间,便有某个凡人城镇因周边发现了新的秘境,在集会中划归了其他宗门管辖。
因幽冀府铁杉堂堂主在闭关,焦以寒便需代替他与其他宗门谈判,也是琐事缠身。幽冀府在空岛处也有驻地,与芊翠岛一般,也位于空岛的东部,各处院落在山上高低错落建成,都是仿照宗门建筑而建。
焦以寒将三人带到空岛后,便交代道:“空岛中央便是集会所在,这五日我都在那里商讨事情,不会回来。集会大殿外面有各种景观,你们可去看看,多认识认识其他宗门的弟子也好。只一点,此处不允许动武,任何带有攻击性质的东西都不可用,只要动用,便会被就地抹杀。若是不愿出去,这里灵气充足,也可在此修炼。五日后是仙道大会,各宗老祖会到场,我会来此带你们去参加。”
穆简三人应下后,焦以寒便去了集会大殿。
初来此地,三人都感到极为新奇,便都离开驻地,打算去空岛看看。穆简有心探访蓬丘门踪迹,她实在太想见到薛树华此人,问清楚当日究竟是不是他带队到的渌水镇。
三人来到一处亭台,此地位于高处,可俯瞰空岛大部分地方。穆简心中疑惑,往来弟子众多,却不见一个带乐器的蓬丘门弟子。
颜景林是个好交朋友的,不一会儿,他便凭着手中的美酒,和一个斩日山庄的弟子拼起酒来,顺带帮穆简问了心中的疑惑。
那弟子说道:“蓬丘门中人性情怪异,没甚意思,他们在空岛上也是单独住在一座浮岛,轻易不出门,若是没有认识的人引荐,他们不会见外人的。”
穆简的打算落空,心中便有些烦闷。
姜毅见此,便向穆简提议:“师姐,让景林在此处吧,咱们去别处逛逛。那边有许多峰林假山,咱们去看看吧。”
穆简也无不可,和颜景林说了声便和姜毅去另一处。
颜景林又凭借美酒,召了一帮弟子喝得正开心,也不理会他们。
这片峰林大概是用特殊的石块建成。崖壑曲折,峰回路转,如同迷宫,不仅如此,这里还加上了不少阵法,一入其中,五感便回到了凡人时候,不能一下便探明路途。
穆简进来后倒来了兴趣,在其中走走逛逛,颇为高兴。
修行中人即使五感回到过去,但记忆力却还是比凡人要强许多,是以根本不会走到相同的路途上,据入口处的石碑所载,此处是某位老祖的一时戏作,留作后人玩笑所用。
初时,还有许多其他弟子和他们在一起走,渐渐地,便只剩他们两人,姜毅话不多,穆简虽有些兴致,但心中事太多,也不多话。两人是猎户出身,身法修行也不错,几乎没有脚步声,于是两人只静静地走过一处又一处的假山,偶尔碰到有趣的地方才讨论一二。
便是在这般寂静中,穆简听到了一些人声,她原本以为也是其他弟子来此游玩,可是越听却越怪。
只听得一人说道:“你们今年寻到了什么好地方吗?”
“没有,还是之前那些。”
“那国师岂不又要怪罪。”
“怪罪也无法,如今珍宝越发难寻,延寿的秘宝更少,实在是找不到了。”
“听说二十年前,邓国国师便是因进贡的珍宝太少,被放逐去了如故山西,荒海之畔,连他的弟子和族人都没有放过。”
“竟然去了那里?这可真是……我记得从前,不是去往生林吗?”
“是啊,去了荒海,身躯会被魔气慢慢侵吞,而后再被魔兽蚕食,倒不如在往生林等死来得好。”
“如故山的屏障……据闻也是靠他们这些人的修为来……”
“噤声!不可说,不可说啊。”
“此处又无人能探查,怕什么。对了,你这些年寻的宝物可还够?”
“我们倒不至于那么少,会被……只是没有新找到的罢了。最近恰好有一处灵植要成熟,到时候也能顶一阵。”
“那还不错,我们这百年找到了两处宝地,也能混过去。说来还是在主宗的弟子好过,不用担心这些事。”
“能在主宗的都是宗主和各上人的嫡系,咱们能进宗门就不错了。只盼之后百年的任务少些,不然我们也只能主动认罪,争取能去往生林,而不是……”
“唉,走吧,咱们也出去,好容易来这里松快松快呢。”
穆简心中惊疑不定。待那两人走后,穆简和姜毅也迅速寻了一处出口出去。
姜毅说道:“师姐,邓国是玄天宗下辖的一个国家吧。”
穆简点头,道:“对,在紫霄山西边,和咱们隔着紫霄山。”
“所以玄天宗在到处寻如同咱们镇上这样的藏宝之地?那是要做什么?”
“修仙宗门寻藏宝地自然是为了夺得资源,还能是为什么。只是找不到珍宝便要放逐,实在是过于严苛,另外他们提到了魔气和魔兽,我记得,此前从未听说过此事,宗门中的典籍不曾提过,师尊也不曾讲过。”
“是,那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师姐,虽然咱们成为了大宗门弟子,但好像还是有许多秘密我们都不知晓。”
穆简没有回答他,拉着他回了幽冀府驻地,满怀心事地开始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