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其实时间还早，还没到六点，零散灯光从远处的商业街透过来。
河边当然是没什么灯，不过哈利自己搓了一个小光球出来，照亮他身周两米。
魔法真的是很由心的力量体系，情急之下，小巫师们什么做不出来?
这可不是需要逻辑需要理解的数学。
“现在倒是会了。”狯岳不轻不重讽他一句，没多说，也没问哈利怎么突然想要光，想就此揭过前面的事，直接开始教学，“过来，捡一根树枝，先观察。”
哈利轻手轻脚走过去，没有让突然正经点的狯岳岔开话题，固执的要刨根究底。
他没去看河，仍旧看着狯岳。
摄魂取念是中性的魔法，不黑不白。
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它是一把斧头，强行劈开别人的防御，从人脑中拿走记忆。
那么在最初的最初，创造出这个魔法的巫师，是想要做什么呢？
共情和理解是人类天生拥有的能力，是比魔法还要玄妙的存在，而小孩子最是灵性，会察言观色。
哈利轻而易举感知到狯岳的情绪，没被咒语定格的小巫师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稻玉老师，装一辈子很累的。”哈利说，努力从自己贫瘠的过去里挖出经验，“我以前假装跟得上进度，结果一节课就被揭穿了。”
“这说明你蠢。”狯岳再次去揉太阳穴，可惜他现在是个阿飘，这样根本没有用。
一次又一次被小救世主看穿，有够糟糕的。
好没有攻击力的词，完全伤不到被学校老师嫌弃了两个月的哈利，他又用上那请求的语气，“教蠢学生更累，老师别装了吧。”
像梅姐姐那样喜怒分明的表现出来不好吗？
愤怒的情绪更多了，光球还被哈利捧在手心里，亮得让狯岳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却把狯岳看得一清二楚。
失去身体控制的灵魂比在世时要情绪化得多，狯岳的心声就这样漏出来，只脸上还是那平淡中少许不耐烦的样子。
‘你懂什么？’
‘真**够了，每次都这样。’
‘这次是死回地狱和想方设法拉这小崽子好感度的二选一。’
哈利呆在原地，大脑机械处理着接收到的信息，那恶意直指他，可偏偏狯岳一言未发，只忽略他的话，教他怎样把树枝削成鱼叉。
现在不想学这个，哈利更在意狯岳。
是的，他什么都不懂。
可他听出来了。
愤怒，疲惫，和很多现在他不理解却难受到喘不过气的东西。
“这样委屈的事，您遇到过很多次了?”
哈利仰着头，试图去找狯岳真实的神色，声音止不住的发颤，语序有些混乱，
“我知道，我听到了，老师不喜欢我什么都不清楚就说话，擅自下结论。
所以我想问，不是定义您受委屈，是因为…我很难想象啊，老师，是我遇到的话，肯定会委屈，会不管不顾的跑到无人地方喊出来。
我其实不理解死亡的恐惧，但老师真的很厉害，可以活过来这么多次。
我想知道您都经历过什么”
哈利顿住，魔法帮他看见了他想知道的事。
他看见那天夜色下，恶鬼面前手无寸铁的孩童在就此死亡，和祸水东引寺庙换取求生可能中选择活下去。
看见用出全部招式都无法让黑死牟拔刀的剑士在死亡和决战前背叛变鬼中选择活下去。
可那夜之后的孩童分明最是讨厌鬼啊？
讨厌为什么要变鬼呢？
死亡面前再讨厌也没关系，所以您选择了接受梅林爷爷任务中「做老师」的要求，来做我的老师。
“原来已经是第三次了啊。”哈利呢喃，他还真是个麻烦，给稻玉老师出这种难题，“本来只有在地狱的选择，偏偏现在我给了您做老师的选项。”
他懂，什么都不给的饿肚子，和让看着达力吃饭自己却没有的饿肚子，可不是一样的。
他现在就是那时候的达力。
被读心了。
狯岳意识到这一点。
的亏刚刚把刀放下了。
眼神空洞，下意识拎起哈利往水里丢的时候，狯岳好像游离在自己灵魂体之外，用上帝视野观看着，想着，
不然现在就一个稻魂，直接把主角切六段，任务失败回地狱，还要得罪鬼舞辻。
“你学不学。”他没怎么多想这件事，不去追究，只一昧要把事情拐回教哈利抓鱼上。
“学。”哈利爬起来，饥饿让他有些头晕，险些没站住，却在站稳的第一时间，再次主动去触犯狯岳，
“但是老师，你不想我随意假定你的事，也就是说，你也不能随意否定我想要帮忙这件事吧？”
狯岳继续忽略哈利的话，思考起抓鱼是不是可以公报私仇的把哈利直接按水里让他在水下憋气抓。
狛治还在远处驻足，有意给他们两个留下谈话空间。
狯岳回头看了一眼，转头直接把人按下去。
结果哈利还真抓到一条鱼。
“我学会啦，老师。”小孩在欢呼，狼狈掩盖不过兴奋。
什么都没有教的狯岳：……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聊了吗？”哈利一边薅草在狯岳指导下穿鱼嘴系鱼，一边问。
‘有病。’狯岳一脸冷漠。
知道哈利能读心后，干脆直接在心里回复哈利，懒得开口。
“可能是我有病吧。”哈利又一次应下狯岳的评价，他不会放弃的，
“两个月前，刚刚入学的时候，其实有别班的老师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被当时的我逞强拒绝了，因为他是陌生老师。
这两个月，我总想着，如果那个老师坚持向我提供帮助，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听到了。
还不懂什么东西叫规矩的小哈利抓住狯岳的手，大胆且放肆，再被丢河里一次也没关系，因为他清楚自己在做狯岳表现出来拒绝的事。
你的表情生人勿近，
你的言语不留情面，
可是，
我分明听到你在向外界求助。
“稻玉老师，我这个‘主角’的身份，可以为你所用吗？可以的话，利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