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镜和现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无论是她身下躺的床,还是房间里的其他物品,都异常真实。
窗外阳光刺眼,路茜拿手遮光,深吸一口气。
“还是这么神奇。”
她很快收拾好自己,主动寻找威廉公爵合作。
她这次预知梦目标之一就是寻找获得神父眼泪的方法,另一个目标就是了解威廉公爵的恶魔召唤仪式。
前者相较于后者更重要,若是拿不到眼泪,不能契约恶魔,估计她就凉凉了。
加沙——这个重要的角色又被她拿出来用。在她的言语包装下,威廉公爵知道他已在神父眼前暴露的事实。
他冷笑一声,站起来,拿过权杖,瞥一眼故作惊慌的路茜,说:“慌什么?”
“一位神父带不到十位神使我就怕了吗?”
他吩咐卡尔塔管家拿他的家族徽章调集所有银月使围住城堡。
“都说神教的神使英勇无比。我倒是很想让银月使和他们较量一番。”
路茜眼神一转,用崇敬的眼神望向威廉公爵。
“既然父亲早有计划,那神父那边——?”
威廉公爵摇摇头,冷笑道:“不,我依旧要让你接近他!”
“爱月城地小人稀,我怎么甘居此地。我的主又怎么会甘居此地。斐尔,神父,就是我们打进圣城很好的契机。”
路茜装做恍然大悟,垂眸思索后说:“既然如此,父亲能不能借我几个人手。”
威廉公爵一瞥道:“你有什么想法?”
她低头莞尔:“我觉得您对我应该有信心。”
威廉公爵略微低头思索,不知想到什么,他骤然抬头,堆积的眼缝射出精明的光。
“可以。”
地牢阴暗,墙壁潮湿,壁挂蜡烛火红的烛光照路。脚下的泥土略带湿润,踩上去会发出“塔塔”水声。
路茜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第一次这样兴奋。她紧紧跟在银月使身后,手中也提着一盏油灯。
“他被关在哪里?”她问。
“第十三间牢房。”银月使者回答。
就在刚刚,威廉公爵的银月使围住城堡,在早宴时刻,他光明正大地将正在用膳的斐尔捉拿。斐尔面色平静,甚至是配合地被关进地牢。这让威廉公爵感到不对劲,他纵横政治多年的敏锐让他意识到斐尔已经有所防备。
查尔斯已经在地牢祭坛处沉睡,恶魔召唤将于明日子时启动。在路茜的毛遂自荐下,他准许路茜前往地牢审问斐尔。
油灯燃烧散发的油味充斥密道,墙壁上绘制的诡异符文在火光下扭曲。说实在话,地牢很臭,常年的密闭让空气充斥霉味。路茜每呼吸一口都觉得自己的肺部都要被霉菌占领。如果不是为了斐尔,她在梦里也不想遭受这个罪。
她用袖子捂住口鼻,想到斐尔自带的冰雪香,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往他身边。
“快走!”
“是。”
火光照亮第十三间地牢,银月使打开木门,路茜走进去。
地牢内昏暗无比,她没有点燃四周墙壁的蜡烛。
她提着油灯走上前。她清晰地闻到不远处传来的冰雪香味,听到另一个人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声。
火光缓缓照亮隐秘处,她步步上前,直到眼前能看到黑色神袍。
木桩自土地钻出,笔直地连通上方的土壁。斐尔的躯体被高高地绑在粗壮的木桩上,双手被一截横出的木头固定,呈现十字架的捆绑姿势。
路茜的到来,让垂首的神父抬起头。他的目光空茫而无神,银白长发披落,黑色神袍与背后十字绑架让他更像是堕世的圣徒。
宛若极具艺术美感的油画,神秘叵测的神学再次让路茜感受到珂维斯大陆的独特魅力。
她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才不怀好意地走上前。
她将油灯提起来,将油灯贴在他圣洁的脸上。
“感觉如何?神父。”她问道。
蒙眼的斐尔想将脸挪开,却只是徒劳。
他用嘶哑的嗓音道:“露西小姐……”
路茜摇摇头,盯着他即使蒙住双眼也依旧英俊的面容,不怀好意地说:“神父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
“嗯?”她轻哼。
斐尔皱紧长眉,脸部被水晶挤压,灼热的温度让他的脸滚烫。他感觉到不适。路茜如有实质的目光,大胆而直接,他从未遭受过,他觉得自己像婴儿,在她的眼中。
他忍住不适说:“露西小姐,明明你让加沙主动求助,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路茜忍不住笑了,她接着问:“那现在神父还认为我是好人吗?”
斐尔沉默。路茜从他紧抿的嘴角看出答案。
她双手从神父腰间穿过,拽住绳结,狠狠一勒。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她满意地抽回环抱他腰间的手,环绕一周,将她能碰得到的绳子全部绷紧。
原本绳子就勒得极紧,现在再加力,更是让他被绑住的地方磨出血。他备受煎熬,张开的双臂仿佛要被扯断,皮肉被勒得一节一节。他甚至觉得呼吸也不通畅了。
他被迫昂首,张开嘴呼吸空气。地牢内,只剩下他的喘气声。
路茜做完一切,满意地点头。这样一会施用“手段”就不怕他挣脱了。
蔷薇香与冰雪香碰撞,离得太近,斐尔及腰长发扫过她的手。她嫌碍事,拽住一扯拿开。
他因她的举动被迫又低下头,紧蹙地眉头彰显他的难受。低下了头,呼吸更是不畅,所有的痛苦在他的躯体流淌,他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双脚离开地面,全身被绑在十字架上,就像阿尔伯特主教训教他时。
路茜拿出藏在口袋的匕首,刀鞘划过刀刃的锋利呼声响起。
斐尔很高,她也不矮。她伸直手臂,将匕首穿透他的手腕钉在木桩上。血液瞬间滴了下来。刚好沾染她的眉心。
她踮起脚,想要取下他的眼纱。
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匕首声都没大惊的斐尔此刻却竭力地想避开她的手。
他喘着气说:“不,不要拿下来。”
路茜非拿不可,心想万一他流的泪被眼纱吸收了,她不就白忙活一场了吗?
他不停地闪躲,用力的肌肉让右手被匕首穿透处的血液流得更欢。在他全力躲避下,木桩都被他带得震动。路茜一时竟未得手。
时间紧,任务重,他还这么不配合。
路茜直接掐住他的下巴,强硬地把他的眼纱取下。
眼纱飘然落地,他也骤然瘫软。
“怎么?不就是个眼纱反应这么激烈。”她不解地说。
斐尔的灵魂仿佛在眼纱落地的时刻也跟着飘出体外。长久束缚他的东西被褪去,薄薄的眼皮隐约感受到火光,他紧闭双眼。
深邃眉弓下纤长睫毛不停抖动,斐尔紧紧闭住双眼不敢挣开。路茜不管那么多,只要能让他顺利落泪就够了。
匕首嗖嗖出声,路茜掌握轻重,避开要害。按理说,这么多次,是个人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也忍不住疼到流泪了吧!
她抬头仔细观察。但他完整露出的英俊面容竟然变得祥和而安宁。血留到十字架上,这幕宛若是神来到世间受苦受难。
她怀疑自己扎的不是人。
路茜紧盯伤口流出的红色液体。
不对,这是红的啊。
这对吗?真有人能忍住这种痛苦而不哭?路茜直到自己做不到,但是斐尔在她面前做到了。
她不信邪,又喇一道。
他眉头皱了一下,仅此而已。
路茜真的要怀疑自己了,还怀疑那个夜莺在骗她。
这是让他哭吗?她怎么觉得她在成全他。
而在这“刑罚”下,斐尔宛如回到圣城的告解室,坚韧的皮鞭沾满圣水鞭挞他污浊的躯体。最初火辣辣的刺痛最终会化为冰冷的、神圣的慰藉。
正如阿尔伯特主教说:“这不是苦修的沉沦,而是灵魂的飞升。”
“你在为世人分担苦痛,你将战胜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他越发苍白的面孔让她不得不停手。她没带纱布,直接拿刀划开黑袍的下摆,撕下布条。
她再拿匕首从肩膀处割开。整截袖子落地。
在稍显昏暗的烛光下,伤疤触目惊心。一道挨着一道,陈年的,新生的,遍布整条手臂。
斐尔仍旧闭眼未语。
伤疤斜斜向内,看上去更像是自己划的。
她看着可怖凌乱的伤疤,忍不住说:“神父自己划的?”
斐尔睫毛止不住颤抖,从大脑深出传出的晕眩感,然他泛起恶心。
他不置可否。
时间快速流失,蜡烛已经燃烧过半。
眼前人闭眼,不给任何回应。
她仔细端详他的脸,他的眼。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说,神父在哪里?”
神使质问守卫在外的银月使。拳脚相碰,刀剑相接,外面打起来了。
路茜心烦意乱。她想起威廉公爵吹的大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追到这里了。
她将油灯重重置地。
她看着他狭长的眼缝,纤长抖动的睫毛,干燥的皮肤——她内心焦躁。
捏在手中的匕首,让她心中泛起恶意。
她高举手臂,刀刃反射白光,就向他眼皮刺去。
墙上黑影闪动,锋利刀刃破空而去,粉嫩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刀尖距离他眼皮只剩一指距离。
“住手!”
莱斯身手利落对地解决阻碍他的银月使,迅速向前寻找。
刚找到斐尔所在的牢房,便看见这令他震惊的一幕。
竟然是露西小姐。他心神慌乱,连忙高喊。
路茜充耳不闻,反正这是在梦里,她终于撕开伪装柔弱的假面,将在这个时代压抑了多年的恶意释放。
她拿不到自然而流的眼泪,她就让他流血泪。
她恶狠狠地刺去,毫不手软。
莱斯朝后退去,助跑加力狠狠踹上地牢的木门。木门发出咯吱的声音,轰然倒塌。
千钧一发之际,莱尔骤然睁眼。
没有聚焦的无机质眼瞳毫无感情,让人毛骨悚然。金色眼瞳流光一闪,捆绑住他的绳子断裂。
路茜的手他握住,如铁般坚固,让她动弹不得。
烛火照到他的眼瞳,他被明亮火光刺得眯眼,同时眼角出现晶莹的一点泪光。
在路茜震惊的眼神下,她的胸膛霎时剧痛无比,喉间涌上鲜血。
她的胸口被洞穿。
【主人,他身上能量好强啊,你快贴贴他,我偷点能量,咱们还能继续预知。】
被贯穿的痛苦异常真实,她的大脑喧嚣,浑身瞬间失去力气。她无力地抱住洞穿自己的手臂,在有气无力地回。
【这样可以吗?小海你靠不靠谱啊,梦里噶怎么还这么痛啊!】
【抱歉,抱歉,这就给你降低痛感。主人你估计还能坚持10秒,不要浪费啊!】
小海说着,与此同时,她胸口处的疼痛骤然减轻,就是嘴一直在吐血。
而另一边莱斯握紧剑柄,紧紧盯着路茜穿透胸膛的手。
“神父......”
“斐尔”额间浮现浅金花纹,坠露繁花的样式,宛若神圣华美的额饰。
神袍破破烂烂,半裹住他的躯体,而他洞穿她身体的那只手,赫然就是无袖的那只。
他面无表情,想抽回手,却被她紧紧抱住。
截然不同的感觉,宛若最温顺洁白的羊变成狼,从温善到冰冷。
路茜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这就是你不能取下眼纱的秘密吗?”
这时她终于能理解死前喜欢说话的反派了。她看着他冷漠的脸就忍不住想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嘻嘻,就是你会流泪吗?”她说。
他淡漠地说:“神不泣泪。”
“渎神者路茜,今日由我审判。”
神?审判?她想着。
【快检测,神之心在他身上吗?】
她来不及等待小海的回答,用尽全力撑住身体,阻止他将手抽离。
抽走了,她就血崩了。
“斐尔”冷然漠视,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死?
不行,她快撑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猛然上前。
彻底洞穿,她快要和神父面贴面。
她在他漠然的目光下,亲上他的唇。
能量疯狂涌入。
【哇哇,发财了,发财了,好多能量!】
他的唇被血染得红艳,她舔唇挑衅地说:“我就喜欢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