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往事在回忆里被赋予意义

    两人在树荫下又聊了很多，星渚心血来潮提议姚原和他去河提边看看，带他享受一次农村孩子的快乐。

    穿过连片的田地，拨开一丛丛的玉米秸秆，两人终于来到河堤下，姚原看到星渚停下脚步紧皱眉头，问道“怎么了?”

    “这里变了好多，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找到路，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先去前面看看。”星渚踩着一些碎石往前走，站到一个高处四处眺望着而后朝姚原招招手。

    姚原和星渚并排站着，看向远方，星渚带着遗憾的叹道，“景区将河道修整了，三角丫没了。”

    “三角丫?”星渚听到疑惑的语气，手指向被水淹没大半只剩一个小尖的石头，“诺，那个就是，小时候和同学下学了就把那个当滑梯，磨破不少裤子。”

    姚原脑中不自觉的想到星渚回家被家里大人追着打的画面，笑出了声。

    “诶，我看到了在那边！走吧，我们从那边过去，有个小水塘，说不定能翻到小螃蟹。”星渚兴高采烈地拉住姚原的袖子就要往那边走，不好踩着田埂走，他们只能爬上很高的河堤。

    姚原看着星渚利落的身手，在星渚回头拉他的时候竖起一个大拇指，姚原在河堤上站定后往下看，感到一阵眩晕便立马收回视线向前慢慢的行走。

    终于下到河塘边，星渚招呼姚原蹲下，没等姚原说什么，便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手轻轻的翻起一个石头，即便星渚动作放得很轻柔但土仍然被水带起来，池塘一角立马变得浑浊起来。

    星渚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手快速地朝水里探过去，再拿出来时指间多出来一个小螃蟹，星渚朝姚原递过去一个眼神，那意思是，我厉害吧。

    日头慢慢落下，两人在河边捉着螃蟹和小鱼，倒也不拿桶装，捉了就放，姚原学着星渚的动作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两人玩累了，就在一个倾斜的大石板上一靠，姚原带着羡慕的语气，“你小时候应该很快乐吧？”

    “那当然了，经常玩到妈妈满大街喊我名字，那个时候河还没休整，会有牛还有羊走过这里，鱼也不像现在这样少，还有滑梯……”

    说着说着，星渚的声音就低下去了，“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玩过，至少你还有的可以回忆”，姚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这么说。

    “我是在城里长大的，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我这算是蹭了你半个童年。”星渚听到这话不禁的笑起来，“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

    “你很久没回到这里了吗？”姚原眺望远方，视线空落在某个地方。

    “嗯，有五年多了吧，这里变化太大了，我刚来的时候，都有些认不出来了。”星渚微微点头，语气带着些感慨，突然想到什么，亢奋起来，“你晚上想看星星吗？很漂亮的！”

    姚原看着星渚弯弯的眼睛，两侧的酒窝好像盛满甜意，拨动了他的心弦，声音不自觉的温柔起来，“好。”

    两人没有在河边多待，回到村庄挨家挨户的转着，看到需要帮忙的就上前。

    走到一个农户家里，在门外听到一个中年人粗犷的声音，“孩儿他娘，我去山上找找，新生的那个小羊没跟上队。”

    “那你小心啊，天黑之前回来！”

    两人和外出的中年人正面对上，“小星啊，你来正好，你帮四爷一块儿找找那个小羊，它没跟上队，没注意就丢了。”

    姚原听不懂他说的话，侧头看向星渚，星渚先是回了中年人的话而后向姚原解释，“爷爷家羊丢了，我们上山去帮他找一下。”

    姚原看向不远处的山，看不到任何的山路，有些不可置信，但也没有作声，跟在星渚身后。

    上到山上后，姚原觉得一句话变得具象起来，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不过现在的这条路可能是羊走得多。

    上到半山腰姚原向远处望去，能看到一座座石头房零散的排布着，夜色马上笼罩下来。

    本以为无望找到丢失的小羊，星渚的招呼声就响起，“四爷，你看这个是不是?”

    小白羊窝在星渚的怀里，小声的叫着，中年人焦急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把羊接到自己怀里，“真是谢谢你，冬天一定要来四爷家喝羊汤，也带上他，保管够！”

    男人有些意味不明的看向姚原，但姚原不解的看向星渚，星渚也避开他视线向前走，姚原摸摸头他只能听懂男人大概是要请他们两个喝羊汤，还有什么意思吗，不过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下山时，星渚受不了姚原递过来的不知道第几次的视线，问出了声，“怎么了？一直看我。”

    “你很厉害呀，什么都能找到，上次是猫，这次是羊。”姚原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格外的亮。

    星渚听到这话臭屁的说，“那当然，我是谁！”

    说着脚下一个没注意，被石头拌了一下，星渚闭眼等着摔个马大趴，发誓再也不吹牛皮了，报应来的太快，预想中的疼没有降临，而是感到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撑住。

    睁开一个眼缝，就看到姚原绷紧身体将所有的力气使在撑着她的手上，星渚立马扶着站稳，挠挠头，脸有些涨红，毕竟刚和他吹完牛就落得如此境地，“谢谢你。”

    姚原贴心的将话题引开，“这儿的人都很热情好客。”

    “对呀，冬天的时候四爷会做很多羊汤，如果旅游的人路过正好碰上，四爷都会让他们尝上一碗，偶尔遇上雨天或者雪天路被封了，商铺的老板还会将屋子腾出几个让被困的人有个地方睡觉。”

    一路上姚原听着星渚喋喋不休的说着村庄里的故事，到了山脚下吃饭的地方竟有一些不舍，急匆匆的吃完饭，就又跟在星渚身边。

    太阳剩余的一丝光亮彻底从天边消失，月亮的光辉逐渐显现，姚原和星渚并排走着，本想开口要联系方式，但被星渚的话打断，“你看，它们出来了。”

    姚原抬头仰望，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夜色像一匹黑色的绸缎，被缀满细碎的钻石，星光忽明忽暗地闪烁。

    微侧头可以看见星渚在灯光下柔美的侧影，“很漂亮”，三个字很快地消失在夏日的微风里。

    “嗯，你说什么?”星渚的面容陷在路灯微弱的光亮里，让姚原都有些看不清楚，想要再靠近一些。

    “没什么。”眼看姚原离得越来越近，星渚突然快走两步，指着花丛间的一点儿光亮，面上全是惊喜，小声的朝姚原说，“你看是萤火虫。”

    姚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是一只发着微弱光亮的萤火虫，星渚用手心轻捧着它，看着它越飞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夜幕中。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萤火虫。”

    “嗯?你小时候没见过吗？”

    星渚低着头真的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我小时候这里其实就是风景区，环境已经遭到一些破坏了，我姥姥说要是想见到萤火虫还得往山谷走走。”

    山里的夏夜不似城市里繁华，星星点点的灯光闪烁着，一阵风吹过甚至有些冷。

    回到大队里两人分别进到自己的棚里，躺到床上姚原才想起自己没要到联系方式，本想明天一早便去问，但没有想到的是之后的半个月早出晚归跟在导师后面跟进项目，两人很难见到。

    八月底，两人终于在分别之时加到联系方式，姚原正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调整说辞时就看到星渚给他发了一个“再见”，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不明白是道别还是能再次遇见的意思。

    五 再见

    蝉鸣渐渐收敛起锋芒，晚风吹拂着姚原的短发，在村子里时他打听到星渚是另一个校区的，回到学校便想着两个人可以再见一次面，还没等到编好理由星渚就约他吃夜宵。

    思及此，姚原不禁想好像每次星渚都比他快一步，他是喜欢她的，但她……视线不受控地落在身旁的人身上。

    星渚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回头看姚原，但也只能看到他正着脸视线定定地落在前方。

    “村子怎么样了，我后面一直没有时间回去。”星渚在姚原面前倒走问他，“很好，我拍了一些照片，你可以看看。”

    星渚就着姚原的手看他一张张翻着，边点头边赞叹，“真好，这么好看，多宣传一下旅游的人就不会光去风景区了，村子里的小商铺能多赚个钱。”

    翻到某一张时，星渚突然愣住，姚原定睛一看慌忙将手机收起，那是一张她的背影照。

    星渚若有所思直勾勾地看向姚原，但很快收回视线又低头吃起来。

    “我喜欢你，如果你对我有一些感觉的话，我们可以相处试试吗？”姚原知道自己的心思藏不住了，手攥紧衣角，一鼓作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星渚很久没有出生，久到姚原以为她会一直沉默到宿舍门前，正当准备开口时就听到女孩儿的声音，“咱们两个好像满打满算就相处了一天，你确定你喜欢我而不是好奇我吗？”

    姚原愣住，少女独有的嗓音又响了起来，“我对你是好奇，喜欢算不上，我答应你，先和朋友一样相处，但不是女朋友。”

    心像过山车般，姚原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松了一口气，有希望就好。

    “那我想邀请你下周二来参加我的项目报告会，想请你给我拍几张照片，可以吗？”姚原轻呼一口气，喉咙有些发紧，像挤牙膏般把话说出来。

    “可以，照片包我身上。”星渚拍拍胸脯，没有丝毫的犹豫。

    此后的一周里，姚原经常请星渚吃饭，两人交谈甚欢，没想到他们两个有很多相近的爱好，深入了解后星渚才发现姚原不像她原本的印象中那样，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他有很多有趣的想法。

    六我现在想换个身份，可以吗？

    会堂里，星渚坐在最前排拿着相机，透过镜头看向侃侃而谈的姚原时愣住，心思有些飘走。

    姚原时不时看向台下，有时与星渚的视线撞上后不着痕迹地再挪开，不知怎的星渚的耳尖渐渐红了。

    两个小时后，报告结束，姚原望向前排但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不禁皱眉，讲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来天台。”

    看到消息后，姚原拿起手机就匆忙往天台走去，推开门看到星渚陷在夕阳的余晖里，那双含着笑的眼眸直击他的心脏。

    姚原走过去，低头看向星渚，女孩示意他低头看相机屏幕，“好看吗？”

    看着一张张照片，姚原直点头，突然感到脸颊有一阵温热，是星渚的唇。

    “我现在想换个身份，可以吗？”姚原的睫毛剧烈颤动，瞳孔像突然被点亮的萤火，整个人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嘴角挂着惊愕的弧度，在意识回笼的瞬间，化作孩童般不可置信的傻笑。

    “我……你……可以！”星渚看着面前人如此激动，脸上的笑容逐渐更甚，双手张开示意拥抱。

    在月亮出来之前，两颗星星先冒出头来，熠熠生辉。

    回到宿舍，姚原仍然有些飘飘然像做梦一般，手传来震感，看到消息后才有了实感。

    “这周末我们回一趟李家庄吧！”

    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的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两人终于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商铺外。

    雨后的薄雾还未散尽，老槐树上有几片金黄的叶子簌簌坠落，正巧覆在新翻修的沥青路上。

    下车后姚原没有给星渚机会开口，就拉着她到了村东边的一个大石板旁，姚原的手覆上星渚的眼睛低声在她耳边说，“这是我走之前留下的一个纪念。”

    姚原将手放下，星渚的眼前逐渐明朗，石板上画的是一片星空，中上方是一些多彩的房子，右下方有两个小人。

    星渚轻靠在姚原的怀里，揶揄地笑说，“我这是落入了你的圈套里?”

    “不，是主动钻进我的怀抱里。”姚原将星渚的脸微微捧起，在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两人再一次走到河堤上，回望村里的路，不再像刚来那样空荡荡的，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停在商铺门前，店老板笑脸相迎地招待着顾客。

    “他们是开心的吧。”

    “嗯，是开心的。”

    姚原和星渚的话很轻，因为他们看到了河堤边沿路拿着麻袋捡瓶子的老人，看到了发绿的小河塘边洗衣服的妇女。看到了山脚边堆满的垃圾箱。

    他们和村庄的故事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