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偷袭成功,大胜,各部急忙派人去传捷报。
二皇子首战告捷,激动地不能安睡,巡查全城,抚慰伤员,不觉外面已是天色大亮,索性走出大门,站在街口看一轮新日破云而出。
忽见邹渊急匆匆地走来,便问道:“龙跃,何事惊慌?”
邹渊见了二皇子,硬撑着说道:“殿下,刚才探马来报,刘老将军在城头彻夜守望,得知攻下容城,大笑几声,说放心了,回到衙门里盍然而逝了……”说着话放声大哭。
二皇子的眼泪也夺眶而出,他从京城流放出来,一路上穿州过府,从无一人相问。虽然是他自己刻意低调,又何尝不是世态炎凉?
而到了雄州,刘福从未像某些人一样避他如虎,不仅收留了他,而且一直扶持他,帮助他。所以刘福突然辞世的消息,如一柄重锤再次击中了他,掏空了他的心灵,悲伤和孤独无援的感觉一点一点弥漫开来,如赵普辞世时一样。
看到他脸色不对,鲁成英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叫道:“殿下,节哀。”
二皇子稳住了心神,才说:“传令军中,留杨延朗与张煦守护容城,我和龙跃带雄州兵马回城送刘将军。”
雄州城里处处烧纸、遍城哀声,刘福自到雄州后,修筑城防,整顿治安,城中军民相安无事数年,对外齐心抗辽,深受百姓拥戴,一旦辞世,举城皆披麻相送。部署府里,一片缟素,众将恸哭,三军落泪。
二皇子悲伤之余,见刘福如此得人心,也颇有触动。等到装裹入殓后,二皇子自己又亲手写了一封奏折,将刘福忠心为国的诸般事迹一一写下,请求表彰。
椎心泣血之作,赵光义读了也不禁动容,追封刘福为太傅,赏赐刘家后人白金五千两,让他们购买宅第,补偿刘福一生没有自己房舍的遗憾。
又命河北屯田使何承矩就近接手雄州事务。
又嘉奖夺取容城有功将士,将容城和宜川合并为一州,改名保州,命杨延朗知保州,筹建新军,赐名顺安军。
二皇子得知消息,见陛下虽然没有理睬自己,身边几个得力的人倒都得到了应有的奖赏,便也不再纠结失落。回到庄子上,还和小五儿玩笑道:“陛下真是狠了心不待见咱们了,除了你我别人都有赏赐。”
小五儿已经听到了传闻,笑着顺口胡诌道:“不待见我是真的,你可是另样对待!所谓父子连心,保州保的是谁?顺安军盼的是谁顺安?”
二皇子听了大笑,只觉心中大为畅快。
再说那逃走的县令,一路狼狈北窜到了涿州,像个叫化子似的,在府衙门前等了半天,才遇着个熟人,替他通传一声,得以上报了军情。
涿州刺史耶律王六听了县令的讲述,顿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胡说八道!哪里来的龙?你这分明是为自己狡辩!定是你见宋军来袭,弃城逃跑!你们这些汉人,一个个贪生怕死,我们大辽攻城的时候,你们就献城投降,宋军打回来了,你们就逃跑,还敢扰乱军心!来人啊,给我推出去,斩喽!”
这个县令命中注定逃不过这场天谴,从容城一路逃到涿州,担惊受怕,吃了许多苦,到底还是死于非命。
耶律王六杀了他,怒火犹自熊熊燃烧,召集帐下人马,要直扑容城。
他帐下的大将劝道:“将军息怒,这股宋军敢偷袭城池,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刚才那县令说有骑兵追杀他们,只怕是黑面大王尹继伦,或是静塞军也未可知。宋军又善于守城,我等冒然前去,只怕捞不到好处。”
耶律王六听了,便收回了令牌。那尹继伦领了两千人就敢偷袭几万辽兵的大营,静塞军只有千名骑兵就敢带头冲锋辽军数万大阵,这两支军队都以敢于用命而闻名辽军,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辽兵欺负宋人软弱,真遇见不要命的,也自会躲避。
耶律王六能做到涿州刺史,自然也不是个莽撞无智之辈。连忙派了探马去打探容城情况,通知境内各县严加警戒,又派人上报到幽州城里。
他又查看舆图,研究地形,和部将们商量后,决定带一队奇兵先移师新城,然后再一夜奔袭去挖开白沟河,水淹容城。
这晚,辽军一路潜行到了白沟河,天寒地冻,地面冷硬,水面冰封,辽军费了半天劲才将河堤挖到冰层之下,河水慢慢涌出。
辽兵看着缺口越冲越大,正暗忖得计,忽听到一阵马蹄声,一骑沿着河堤飞驰而来,辽兵数箭齐发,随后听得战马痛苦嘶鸣倒地之声,都暗道那人是死定了。
忽然呯的一声一枚红球飞上天空,照得到处通红一片,红光之下,见那落马之人撑坐在地上,正是宋军打扮,身上插着数箭,手里拿着纸筒,仰头看着天空,慢慢倒在地上,寂然不动了。辽兵虽然对那红球十分惊奇,也知道大事不妙,即刻召集队伍,上马收兵。
红光消失,众辽兵顿时眼前一片黑暗,堤下就有自己刚放出的水,只好拉住马,闭上眼稍稍等候,才敢放马前行。
再说杨延朗和田敏那日在城外设了埋伏,连等数日,敌兵竟然没来,两人颇有使了蛮力却一拳打空之感,互相开解,杨延朗玩笑道:“这都是徐河之战,你们把辽兵打怕了。”
田敏也回嘴说:“哪里,辽兵是怕六郎神吧!”
看着自己的将军在那里打趣儿,在寒风冷地里埋伏数日的士兵们也都轻松起来,说笑一阵,各自收兵回营。
初占容城,杨延朗不敢大意,除斥候之外,城内城外都派了数个巡逻小队,日夜不停,倒班轮休。
这天晚上,城外的巡逻小队正行进间,突然马速慢了下来,马儿们纷纷低头嗅地面,下马一看,地面上薄薄一层水,正在慢慢扩散。
众人大奇:“哪里来的水?天气尚未回暖,到处都还结着大厚的冰。”急忙派人四处查看。
很快,远处一枚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看那位置就是在不远处的河堤上。因信号弹太过显眼,不到危急时刻不得使用,那斥候既然燃放了信号弹,恐怕人已不在了。
队长是个多次参加偷袭的乡兵,还从没吃过亏,立刻大怒,派一人速速回城报信,带着其余众人,直奔白沟河堤岸。远远听到有马蹄声传来,指挥着众人将马耳塞住,戴上眼罩,从马背上摘下出水神龙,众人也各持弓箭,严阵以待。
。
辽兵战马刚跑起来,还没走出一里地,忽听前面霹雳一声,一道火光迎面扑来,众辽兵纷纷拉马闪避,哪知那道火光将近身前,又发出一声巨响,分成一片小火点,散射过来。
冲锋在前的辽兵惊慌之下本能地贴到马背上,或是藏身在马侧,甚至躲避到马腹之下,火箭射入人群,顿时人仰马翻。战马受惊,掉头乱跑,有的摔到了堤岸下的水里,有的跑到了冰河之上,滑倒一片,一时之间,到处乱成一团,辽兵自己互相践踏。
好在河堤并不宽阔,辽兵排成的是长队。后队的辽兵急忙控制住自己的战马,聚集在一起,一边攒射一边向前冲锋。哪知“咣”的一声,凌空又飞来一团火光,在众人头上炸开,浓烟四冒,呛人鼻喉,熏人双目,只得憋着呼吸,闭着眼睛,拼命向前冲了出去。
巡逻队只携带了一枚出火神龙和毒烟弹,用完之后,只能使用弓弩马刀,双方激战在一起。
本来辽兵人多,但对那未知之物的恐惧,逼迫得他们选择了逃跑,穿过宋军之后就一路奔逃而去。
杨延朗率队赶来的时候,大股辽兵已经逃走,战场上一片狼籍,己方受伤人数也不少,急忙派人调医疗队过来,自己将部下分成小队剿杀四散逃奔的辽兵,收拢战马。
又召集人手修复河堤。虽然决口已经变大,水流很快,修复起来也很被动,颇费了一番手脚。好在发现的早,河水虽四处漫延,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失。
为了排掉积水,杨延朗只好请了何承矩来,按着地势,挖通各处沟道水坑,将水引走。此地去年一整年的干旱,如今倒饱浇一次透水。
见水势已消,何承矩才告辞而去。
杨延朗虽然收回了容城,心中却并不轻松,还有很多后期工作要做。容城与宋境其他州县隔着这条白沟河,无法用地道连通成片,而且因为此地原来是宋辽交界处,这一带地广人稀,容城相当于孤悬在外。这也是为什么辽军警惕性不高的一个原因。
自己虽和田敏交好,便静塞军不会总有时间援助容城,需要尽快练出一支铁军来,而在这之前,要确保容城的安全。
他思虑很久,决定在拒马河边上建两个营寨,隔河相望,中间搭上浮桥。从两个营寨向外挖地道将容城和其它州城打通。以后再慢慢在容城周围建寨子,将居民移到寨中。只要保住容城平安,不怕没人来这里居住。因此,他打算回去和二皇子商量,调集人手建寨子,开挖地道。
耶律王六将宋军出了新武器的消息的报到了京中,萧太后看了以后,递给韩德让,说:“耶律休哥去年受伤,身体一直未大好。倘若宋军又添了如此历害的武器,我辽军骑兵岂不优势尽失?再有李继隆等人领军,只怕这仗是越来越难打了。”
韩德让看了奏报,沉思一会儿,说:“你可记得七年前,军中就风传宋军出了一种神器?这两种东西颇有相似之处:有巨响、有火光、有烟雾,当年刺探此事的人可还在,不妨召他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