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火车防线

    今安拧了拧眉头,眼睛眯得细长藏光,静默地注视着可笑的兔子面具,猜测着面具下时商的表情。

    时商这个人有点奇怪,不太好惹,仿佛是一座不许外人进入的地窖,伟岸森然,隐居盾世。她不懂时商为何给她打开一条门缝,邀请她进去。

    是让她观赏?

    还是把她困住?

    她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困在地窖里的安安?太可怕了,说不定会碰到大黑佛母、克苏鲁、路西法、长翅膀的大老虎,等等邪恶神魔。

    但在面具眼孔的缝隙之间,她窥见了时商的双目,望到眼中一对灼热的火苗,明亮且纯净,迸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有这样纯粹双目的男人,一定是有至高信仰的,难被世俗的可耻与可悲所沾染。

    他眼中的这对火苗,即是地窖点的火烛,照亮了一条顺平的路。

    今安被打动了,软软地点了点头,递出一只手,“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今安,你能叫我安安。时商。”

    “好的,今今。”时商认认真真道,捏着今安的两根指头,随意握了握。

    今安气了一下,转了下眼珠,随他了。她问:“成为我的朋友,商时,你想要什么?”

    时商沉思一瞬,说:“睡完觉嘴很难受,给我一颗口香糖吧。”

    今安拿出那盒口香糖,给了时商两块口香糖。都是青绿色的,苹果味的,她做着夸张的小表情,骗人说:“它是雨味的。”

    “多谢。”

    【又分了三千块钱。】

    【安安万人迷吗?】

    不,时商不是爱上了今安,他跟灯笼怪物一样,都想“吃掉”今安。

    时商把歪嘴兔子面具歪戴在头上,喂进嘴里口香糖,站起身,与明栖错开,说:“我来就是见你的,再见。”

    明栖磕了下牙齿,动动手指,差点把跟今安套近乎的时商毙了。

    他合理怀疑时商掌握了他不清楚,或者是没在意的今安秘密。

    可他对时商不太了解,只是简单见过,互相说过几句话。他想起白魂跟时商有聚餐哈酒的关系,打算回去找白魂摸一摸时商的事。

    古桃的双目闪烁着精光,老爸说要多和人交朋友,时商这人既然主动接触今安,那她也想接触接触,说不定能得到些有关明星的消息。

    可怜的小星星,他的父母在这里剪不断理还乱,牵丝扳藤,根本没心思顾及他,他的一切只有靠她了!

    连春感到他被时商丢弃了,他指着孤苦无依的他自个儿,哭唧唧地问:“时哥,我呢?”

    “再见,上司。”时商回头,手掌举起头顶,朝连春挥了下。

    连春惊得打了个嗝,左左右右地转着头说:“哇哦,他喊我上司嗳!我是时大佬的上司了!”

    明明是连春自个儿的事,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周铭却觉得受到了贬低。连春的笑颜多刺眼,让他禁不住嘲讽:“真牛逼,不愧是连大小姐。”

    连春更加苏爽,扮了个歪鼻子斜眼的鬼脸,得意洋洋道:“你就羡慕嫉妒恨我吧。”

    时商来到驾驶室门前,架起步枪,观察着过道内的情况。

    挺安静的。

    多亏了白袍杀手血战,子弹跟不要钱的射。乘客们不是傻瓜,没有笔直往前进的,都避在铺位内,跟玩一二三木头一样,寻找着时机冲。

    时商趁着这点时机,跺着大皮靴,跨出了驾驶室。

    他往前走着,步枪瞄准两侧的窗户,射出子弹。

    咣啷两声,两面的窗户碎掉,血鸟隆重来访,胜似暗夜吵闹的吸血精灵,眨动着夜色的眼睛,毛羽闪烁着猫眼石般的光泽,交错中飞入和飞走。

    时商继续有条不紊地向前,依次将两侧的窗户射碎。

    他开枪和行走的时机,卡的刚刚好,血鸟一直在他背后二十厘米外飞转,没蹭到一丝衣摆。

    【我懂了,时呆在用血鸟,制成守护火车头的屏障!聪明了时呆!】

    【接下来,是时呆的个人秀。】

    【时呆所做的,才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还能这么玩吗?”连春呆呆地念着,心中油然而起一种来自于上司对下属的骄傲。

    瞧瞧,这是他的杀手办的!

    古桃站了起来,目光追寻着被血鸟遮挡住的时商白袍,感叹道:“他看起来挺挫,没想到挺聪明的。”

    【小姑娘,眼睛不好使咋地。时呆哪挫了,他超帅的好不。】

    乘客们听到血鸟叫声,再一看时商领着血鸟朝前进的步伐,纷纷领悟到,惊慌失措地大喊:

    “不好!!他在用血鸟阻拦我们!”

    “杀了他!!”

    咔咔咔——砰砰砰……时商击破玻璃的碎音,与阻击他的杀手们朝他射击的枪声,交织在一起。

    他中弹了,不过还能走。

    摇摇晃晃地射击,东倒西歪地向前,血鸟在背后,越积越多。他已经走到20号包厢。

    咣——歪嘴兔子面具被从头顶打飞,一直淡然沉静的时商终于笑了声,嘟囔道:“抱歉,兔子。”

    【时呆战斗力还是那么惊人。】

    时商身中数抢,最后倒在27号包厢,尸体被血鸟蚕食殆尽。

    乘客们被他逼到了27号包厢以外,当他倒下,展现出了仿佛无边无际的血鸟阻隔线。

    二十七道,需要翻过二十七道血鸟的防线,才能去到驾驶室。就算去到,迎来的自然是当头一枪。

    乘客们已然放弃进攻,四散在餐厅歇息着。

    驾驶室内的今安等人,看不到时商,只能听到血鸟的叽叽喳喳叫,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当一个响动维持了一分多钟时,他们就猜出时商死了。

    “他死了吗?”今安没什么表情地问,虽然与时商交了朋友,但屁的友情都没有。

    古桃贴心解释道:“没有,他是参与者NPC,没有死,只是出去了。”

    “那就好。”今安单纯是泛起对时商地窖深处,藏着什么宝藏的好奇。

    忽然,一张扑克牌荡着风,似情意绵绵的手帕,从血鸟上空,悠悠飞来。

    连春一下跃起,将扑克牌接住。牌是一张红桃K,他赠给时商的,在他手心化成了飞灰。

    “可惜,我还想当成纪念品的。”连春念叨完,在周铭的衣服上蹭了蹭灰不溜秋的手心。

    周铭双臂抱在胸前,说:“你那么崇拜他,你舔干净了呗。”

    “我又不是你,什么都吃。”

    “呵。”

    *

    明栖回归驾驶座,懒懒洋洋地半卧着,继续盯着车窗外灯照下的铁轨。

    今安摸摸索索,看到贴在墙上的一张火车路线图。

    线路图画着[牙牙火车]途径的站点,前面已走过的不用看了,下一站是[福禄双全站],时间却是5:00,停车时间是二十分钟,然后再下一站,就是终点站[寿神居西]。

    连春和其他三人凑过来,看着线路图,表情都不太好。

    古桃猜测着问:“安安,下一步是不是打劫?”

    今安说:“嗯。如同资本的原始积累,侵略占有。现存的娃哈哈不足,那就向外侵略,我们去停站点的售货亭找娃哈哈。”

    连春呲了呲牙,盯着路线图说:“不太妙,怎么只有一站了?”

    “中间没有停车的,这是最后的机会。”今安探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福禄双全站]。

    火车头沉重地喘息着,把乘客和血鸟,拉进亮闪闪,星光满溢的夜空之下。

    第一次觉得星光亮得刺眼。

    白袍杀手蹲在驾驶室门边,防御着可能匍匐过来的乘客。

    连春、周铭和古桃翻出一条旧铺盖,铺在地板上,三人围成一圈,抓起一副扑克牌,玩起了七鬼五二三。

    今安不跟小辈混在一起,她锤了两下腰,舒舒服服地瘫在副驾驶位置上,看了两眼车窗,又看明栖。

    明栖感觉气温有些冷,一甩手,丢给今安一条花格子毯子。

    “一块盖。”今安胳膊伸直,将毯子展开,腻腻歪歪地往明栖身上铺。

    “不必。”明栖把毯子全推给她。

    “那我能躺你怀里吗?你瞧着很暖和。”今安更加语出惊人,可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眼睛澄净光明,一颗红痣光艳美丽。

    【疯掉了。】

    “你说这话,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思?”明栖试探地问。

    他心内咯噔着,今安不是如此狂态撩人的人,既然她如此作态,那说明是对他怀疑了。

    该死的怀疑,该死的怀疑中透出来的吸引。

    “想和你清醒着,躺在一起,我想会很愉快。”今安仍没表露半点忸怩的情绪。

    【简而言之:咱俩上床吧。】

    【安安真莽。】

    明栖的眼神要是能下刀子的话,今安已经肠穿肚烂了。

    他低垂着头,摸出手机,放了一首《Dangerous》,并用话语阻止道:“你已经是女劫匪了,还是别当女流氓了。”

    “啊,坏人的标签还真是多啊,好人就不一样了,好人的标签只有好人。”

    今安不知道在感叹个什么鬼,眼神终于闪出一丝的卑劣趣味,证明她是在故意骚扰明栖。

    【这个场面告诉我们,男孩子在外,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

    “桃桃,你没死吧?”连春甩出一张二,询问眨巴眼睛的古桃。

    连春这话问的匪夷所思,可古桃很明白究竟是何意,淡定道:“我当然没死了。”

    “不止,你在现实中没死吧?”

    “是的,我老爸教我了一招阳神出游——能见人,而人不能见,也就是常说的灵魂出窍。”

    这招数就是连春梦寐以求的!连春顾不得牌了,喊:“大师!古桃大师,能教教我吗?”

    “家学秘法,概不外传。抱歉。”古桃扬了扬头,淘气地吐吐舌头,甩出一张小鬼压连春的二。

    连春没多纠缠,家学密藏他知道珍贵,不教给他情有可原,他要是紧追不放,反而是无耻至极。

    他又把注意力回到牌上,一见小鬼,嗷嗷叫着:“桃桃,你出了一张鬼,说明你有两张鬼。完了,我组不成七王五二三了。”

    周铭盯着在他手里的大鬼,想着古桃不仅能这局结盟,之后也适合结盟。

    他多问了一句:“古桃,你是为什么来的?”

    “啊,为了去除青春痘来的。”古桃绽放光彩的笑容,摸了摸下巴处一颗微不可见的痘痘,又指给俩男人看。

    “令我痛不欲生的青春痘。”

    不说连春,连周铭都傻眼了。

    【哈???】

    【我没听错吧?她真就为一颗青春痘?】

    今安听了一耳朵,她更关注另一点,问古桃:“小桃,[寿神居]还能治病吗?”

    “当然了,[寿神居]不止能延长寿命,还能去除疑难杂症。延长寿命很多时候,不如直接治病。我之前见过一个女人,她在爆炸中进了[寿神居],四肢都被炸毁,成功闯关,可五年的寿命都是在生不如死度过的。”

    今安点了点头,后悔地想着她错了,她不应该许愿让爱人的寿命延长五年的,而应该让爱人的病痊愈的!

    呜呜呜,白白浪费了两局。

    明栖关注着今安,看她长吁短叹,百分之八十探究出她的心理活动。

    今安啊,对他深情的安安啊。

    又傻又神经,永远在相信他是美好的。

    他对今安的防御更进一步被击溃,心内就如火烧过的荒凉草原,绝望,却生出另一种卑鄙的希望。

    古桃又对今安说着:“但很困难的病,需要成功好几局才行,像我的青春痘,属于是绝症中的绝症,要参与5局成功才行。”

    她伸出了个巴掌,甩动细链摇了摇。

    “哈?一颗青春痘五局?”连春不能理解。

    【我笑了,救援一条人命,还比不过治疗一颗青春痘困难。】

    【别这么说,青春痘的治疗是永久的,人命只能活五年。】

    【一颗青春痘比得上一个人的生命二十五年,我作为贱烂的生命的拥有者,有感而发。】

    【她明明能救五个人,却选择一颗青春痘?】

    【咋了,有钱人不也选择消去一块斑、美白肌肤、喂养一条狗……而不是去给看不起病的人拨款嘛。】

    【人家怎么做是人家的事,我们能做的只有不去想这件事。逃避才是解决人类矛盾的终极奥义。】

    【万物灵长是人类最为高傲和讽刺的自夸,因为过于灵长,才生出诸多埋怨。】

    明栖看到了指责古桃的弹幕,他生出点对工作的责任感,对古桃,同时也对场外的观众们说:

    “并不是一颗青春痘比人命更重,而是你的愿望实在是无聊,无理取闹。[寿神居]瞧不惯你,刻意让你做五局,借以为难你。这也是给其他小题大做的人警示。”

    古桃无奈感叹,说:“我也知道这如同儿戏,对此我没有丝毫怨言。”

    连春看出古桃神情低落,哈哈笑着,逗趣地问:“桃桃,你没有未成年优惠吗?”

    明栖幽幽道:“让她只达成五局,已经是格外恩惠了。”

    连春又问:“那有学生优惠吗?”

    “有,多给了两包榨菜。”周铭回答道,起了一张八。

    榨菜二字,勾得明栖的脑中闪现岁王爷那张高贵优雅的脸。

    好抠啊。

    他作为[寿神居]的一员,兼岁王爷的师弟,深感没脸。

    *

    熬到两点多,今安闭着眼,身子捂在毯子内,脑袋溜在椅子边,似睡非睡。

    三人玩牌玩得手抽筋,眼发昏,已玩不下去,横躺在地上休息。血鸟叫声加火车的嗡嗡声,没能让人睡着。

    连春睡不着,不止是声音,还有之前周铭对他说对不起的事。

    苦思冥想不是他的风格,他焦躁地推推身边周铭的胳膊,道:“喂喂,周铭,你绝逼对我道歉了。”

    “嗯,道了。”周铭睁眼说,“说实话,春,我对你失望,不是因为你女装,而是你不告诉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居然对我藏着秘密。你裸奔和吃屎我也坦然接受,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你女装却瞒着我。”

    前面的话,连春还真以为周铭对他道歉了,可是周铭后面的话一出,搞得他真跟裸奔和吃屎似的,他就知道周铭是在黑他。

    连春也做戏,一旋身子,大白腿架在周铭身上,脸埋在周铭肩膀上,使劲哼着鼻涕抹在周铭衣服上,假哭着:

    “对不起,我莽撞的把你当临终陪护的卑鄙行为抖落了出来。你做的事是有意义的,你救了不少的病人,他们都当你是英雄。我还知道你尿床和恋臭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别难过,小伙,生活会善待你的。”

    “没什么苦衷,追逐你罢了,你堕落,我也要堕落,好朋友就是要同进同退。”周铭大力地拍拍连春的后背,以示安慰。

    连春差点被他拍出一口血,双手推开他,洒脱道:“傻逼,你搞错了方向,本小姐是在上升,不是在下坠。”

    “鬼话连篇。”周铭转了个头,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连春。

    连春亮起洁白的牙齿,朝周铭竖个中指:“艹你大爷。”

    【天生一对啊。】

    【春宝宝,关系再好,也不能说脏话哦。】

    古桃一个人无聊地唱起了《Counting St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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