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啤酒配瓜子

    明栖一觉睡到了中午,腰硬腿疼脖子酸,没能解什么乏。

    虽然不舒服,但他很满意,因为过去几个小时了,今安应该走得很远很远了。

    那么远的距离,就同之前她未出现一样,他已经难以提起接触她的劲儿。

    天气暖和的令他浑身发痒。折射阳光的玻璃彩光之中,落在地板的淡灰色影子轻轻晃悠。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玩家胜利和失败的气息,他的视线顺着跳跃的彩点,往车窗外望,见到了今安为他留下的一瓶娃哈哈。

    今安真是个很爱丢三落四的邋遢女人,每次与他相见,不是给他留点着这,就是给他留点那,散财童子都没她会散。

    7分自由区的戒指还没还给她,这又来了瓶娃哈哈。

    他拿安安真没辙。

    然而,他是标准的两面派,想是头疼的想,心中却因今安记挂他而开心。

    眼神一闪惊喜,转而却又浮现失落。相较于娃哈哈,他更想留下来的是今安本人。

    “做人做神做NPC,我都太贪安安了。”

    明栖迈下车厢,捡起来被晒得温热的娃哈哈,举目眺望与他在同一条线的硕大金太阳,想起了他和今安的明星。

    明星,孩子——早被他和今安忘记的一种联系。

    可怜的明星,被父母双双忘记的明星。若不仰望星空,谁能想起自己还有一颗明星?

    手臂一挥,明栖将娃哈哈朝高远处一抛,眯着眼往出站口走。

    娃哈哈在明光中旋转着,飞过[牙牙火车],飞出[寿神居西站],飞出[寿神居]……算是被他丢给了明星。

    手机里放着伊基波普的《I'm Going Away Smiling》,等待一首结束,明栖走入出站口,进入明亮又森然的[寿神居]大堂。

    “真是一段有爱的旅程。”老刘机器人见到明栖,钢铁大眼睛里无情无欲,献上程序化的问候。

    明栖朝老刘机器人挥了挥手,离开了[寿神居],来到岁王爷的家。

    一进门,一股恼人又勾人的酒气,岁王爷和白魂像是两条挥发着酒气的咸鱼,吐着酒味的泡泡,呈大字睡躺在地板上,肩并着肩,手拉着手,腻腻歪歪的。

    两人一圈都是酒,各种酒,有红的、白的、黄的、青的,瓶子更是五彩缤纷,朦胧地映照着窗外白雪,摇曳着冷热交加的引诱。

    白魂的手机扔在他的头顶,电话铃和信息铃在不间断地唱二人转。

    明栖软塌塌地踢了白魂的脑袋一脚,弯身捡起来白魂的手机,一打开,冲出来无数的短信和来电显示。

    一部分是白魂的男女朋友发的,都是跟他聊骚的,没什么看的必要;另一部分是白魂的专属机器人助手——老白机器人发来的,却也不见得多要紧。

    明栖点开一条老白机器人发的短信:二爷,史宏达集团的老总给我捐赠了一万汽油,让我把他丢进简单的副本,我怎么样才能瞒着所有机器人把这些汽油藏起来啊?!

    明栖将手机离开点眼,点开下一条:二爷,怪物333号嗅到巧克力味躁动,您快过来给祂爱的暴击!

    余下还有五十几条,都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忙是真忙,无趣也是真无趣。

    明栖的脑中,瞬间冒出草台班子四个大字。

    “呵……”

    [寿神居]的运作,真是靠制作优良,踏实能干,聪明伶俐的机器人们了。

    明栖粗鲁地揪起来白魂的领子,把他和繁忙的手机一起甩进[寿神居]。

    他又将岁王爷抛到沙发上,一条毛线毯子当成裹尸布,将岁王爷从头盖到尾。

    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在屋内称王称霸,盘腿坐在酒瓶之中,拿起一瓶冰凉的啤酒。

    尖锐洁白的牙齿咔嚓咬下铝制瓶盖,往前一吐,没用玻璃杯,嘴唇抵着瓶口,咕嘟咕嘟地灌起来。

    滋味胜过娃哈哈千倍百倍,或许吧。

    *

    今安从[寿神居],来到了一条陌生的街,正是外卖员跳楼自杀的那条街。

    外卖员的尸体被诸多人围观,今安早已见过了,自然是不感兴趣。

    她从人群中挤出去,迷茫地环顾陌生的四周。

    摸了摸身上,没有带手机,不太妙,幸好带了钱包,有几百块钱能花,足够让她摸回家。

    她往前走了走,想打一辆车,但因为外卖员之死,道路都被堵住了。

    见识过[寿神居]人死得那么轻巧和微不足道,她未转化到现实的脑子,对诸多人对一个外卖员之死的大惊小怪,感到纳闷。

    问了个遛狗的大妈,她去到熟悉的6号地铁站,坐了六站,在[益巷站]下车,再步行五六分钟到了家。

    道士把她交代的做得很好,门锁了,门前的污血也被清理了,任是何方高手也难将她和外卖员之死联系起来,虽然本来就没有什么联系。

    今安对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家,并没有什么亲切感,不会说一句可亲的“我回来了”。她也没有从[寿神居]劫后余生的喜悦和什么应激反应。

    她与平常一样,看到时间才到十一点半,将口香糖撂在玄关处的百宝盒内,满天星在烘烤机里制成干花,放于枕头下,再窝在电视机前半个多小时。

    中途,她嗅了嗅双手,感觉闻到了腐烂的气味,应该是好久没好好洗手了。于是去洗手,擦干,擦了点香味浓郁的护手霜,从邋遢鬼秒变精致小女孩。

    到十二点的饭点了,她下楼吃了一顿叉烧饭,叉烧很有滋味,饭没有滋味,她打算下一次来吃,就点一份叉烧叉烧。

    吃完饭回家,玩了会不太愉快的小游戏消食,她感觉困意来了,扑到大床上,脸朝下睡了一觉。

    今安睡到六点多,被一通电话惊醒。

    来电显示:夏涵。

    今安的一个女性朋友。

    今安揉着脸蛋睡出来的红褶儿,接通电话:“喂喂。”

    “喂喂,是我安安,你感冒了?”

    “没有,我睡了一觉。怎么了?”

    夏涵:“XX国际射击场招聘,就在你家附近,你要不要试一试?”

    “啊?”今安拍拍脑袋,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她前段时间是跟夏涵说要找个工作。

    不过,射击场教练,她年轻轻的,能行吗?

    “我不行吧?”今安搔了搔细脖子,转着头到处看,不太自信地嘀咕。

    “你当然可以了!你可是最棒的安安。你的水准是专业的。”夏涵笑着夸她,“害,你别听什么国际射击场就担心,它就是个业余人的俱乐部,你水准摆在那里,人又漂亮,看你的脸蛋,再心狠的人也会给你减少三分厉害颜色……你绝对能行。”

    今安被夏涵夸舒服了,更是因为不想驳夏涵的面子,咬咬牙答应了。

    夏涵将国际射击场的招聘信息发给她。

    条件她都符合,专业知识方面只需要温习一下,倒是没什么问题。

    她窝在飘窗前,社恐发作,挣扎了好久,才与HR联系,定下明天十点钟去面试。

    第二天八点半,今安起了床,拉开一个大衣柜,看着爱人给她买的一件件套装,回忆起因生病而抛弃她的爱人,她突然产生责怪爱人的怨念,不想穿了。

    她又拉开另一个衣柜,换上她自己买的复古蓝西装套装和一双平底黑皮鞋,磨磨蹭蹭地给小脸擦了点乳霜,涂了点口红,步行到一千米附近的射击场。

    面试官有两个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爽利人,可能是看中了今安的外形条件,对她专业知识的考察,用的是问答的方式。

    今安想着她开枪打死的人,磕磕绊绊地回答出了百分之八十多。

    技术方面的测试,用的是大口径手枪,今安很轻松演示和讲解了装弹上膛、下弹匣验枪、套筒复位一系列操作。

    完事,她熟练地一拉套筒,将膛内子弹抛出来,轻盈地伸手一抓,绽放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问:“可以了吗?”

    两个面试官跟双胞胎似的,露出同种微笑,说出同种话:“可以可以。不过,还有几个问题。”

    “那就在这问吧。”今安将挂在腰上的枪套卸下。

    “你有对象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面试官的声音变得飘乎乎的。

    今安纠结地拧拧眉头,完全没有刚才耍枪的风采,沉郁道:“我的爱人还在病床上,结不了婚。我看他一眼都不行。”

    “若是出现一个男人,被你爱上了,你会抛弃你的爱人吗?”面试官的声音飘成了两道子,就像是分叉的蛇信子,一道舔着她的左耳,一道舔着她的右耳。

    “不会的,因为他是NPC。”今安理所当然地想着明栖,理所当然地回答。

    面试官没觉得今安的话有什么问题,接着问:“他要不是NPC呢?”

    “他不爱我,他不会是我的爱人。”

    “那要是他爱你呢?”

    “我不会爱他,因为他是NPC,他和爱人不一样,他不会爱我。”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今安木木呆呆地说出来。她拒绝也完全没办法,去思考其中的逻辑。

    今安被录用了。

    “您什么时候能来上班?”面试官问。

    今安看了看时间,后天就是10月5日古桃的演出,这几天都不行。

    她回答道:“三天后我能上班。”

    面试官在她的简历上写了10月7日,加了微信,互相发了问候的表情。

    今安买了一堆的小零食,脚步一颠一落,乐乐悠悠地晃回了家。

    她靠坐在飘窗,嗑着瓜子,打开手机导航,搜寻古桃给她的地址。

    XXXX区堂华大道二十三号。

    用缺德地图找了一下,搜索是空白。

    她又用千度地图找,仍然是空白。

    不用地图软件,她用浏览器查找,却只在一个虚构的小说里找到。

    奇了怪了,记错了吗?

    她用牙齿叼着一颗大瓜子,沉思着,拨打古桃的电话:

    139XXX……

    “嘟嘟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试了三次,都是空号。

    “啊啊啊!”今安吐着瓜子尖叫,腰肢陷入飘窗的夹角,两条细腿朝上踢了踢。

    她可能把古桃地址和电话都记错了吧。

    完蛋了,完全断了联系了。

    哎……算了。

    她失去的朋友多了去了,即使经历过生死,即使一下子失去连春,古桃和周铭这三个朋友,也没什么要紧的。

    她有爱人就行了。

    可是,爱人是没有的。

    她嗅着干香的瓜子的气息,听着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有种万事万物都只是活在她脑中的错觉。

    她什么都没有。

    哗——她拉开放着爱人给她买的衣服的衣橱,抱着膝盖躲在里面,忍不住撇着嘴角,难过地低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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