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好到门内正在发生一场单方面的碾压,门外走廊的波斯地毯依旧安静地吞噬着一切声响。
杰森正用哥谭义警特有的“蝙蝠式”审讯对付毒枭老大。他没戴那标志性的头罩,一身西装和带着笑意的蓝眼睛并未令他下手减轻半分,一只手便将那试图去摸警报器的毒枭掼在他的水床上,连去浴室放水都省了。
“说话,”杰森威胁起人来不可谓不熟练:“你们的‘蓝色跳跳糖’的成分、合成方法、买卖路线,还有你的上下家。”
毒枭挣扎着,不等他嘴里吐出法语咒骂,杰森朝他耳边开了一枪,打穿水床让其内容物溢出来,灌进毒枭鼻子里。
杰森懒洋洋的说:“我不喜欢重复。”
以往他会采取没那么温柔、更加永绝后患的方式,但是今天……感谢他心情好吧,何况旁边还有位女士在场,虽然女士本人下手一点都不轻。
“亚洲……韩国……”毒枭脸泡在水里,含糊地喷泡泡:“是,是‘张先生’……其他的……我不知道……真的……货都是从亚洲运过来的……”
杰森耐着性子继续问:“姓‘张’的然后呢?给我明确的地点,韩国哪里?货从哪些城市以什么方式运出?你们之间怎么分成?”
另一边,安雅跨过倒了一路的雇佣兵,径直走向书桌和电脑。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破解密码、拷贝数据、上传云端备份一气呵成。纸质文件被她快速翻阅,重要的部分用手机拍照,无关紧要的则被随手扔在一旁。
她的目光扫过一个倒在桌角的人,对方的穿着价格不菲,可惜被血浸染后只能报废。这男人的手腕与一只银色手提箱拷在一起,显然人只是长了腿的安保措施,手提箱才是真正的贵重物品。
安雅朝惊恐的男人笑了笑,三下五除二便解开手铐打开密码箱——里面垫着缓冲泡沫,四个格子中只剩一包“蓝色跳跳糖”,另外三格都是空的。
安雅拿起那包CPH4,顺便给了还想爬走的男人一脚送他入梦,随后不知从哪抽出一根密封管,戴着礼服手套的手小心拆开包装袋,往管子里倒了几毫升的蓝色颗粒,再把包装重新封好。
做完这一切,她将拷贝好的硬盘和几份关键文件以及CPH4都摆在桌上,对还在卧室里威胁毒枭老大的杰森说:“证据足够了。”
杰森松开已瘫成烂泥的毒枭,嫌弃的抽了几张纸巾擦手,哼了一声:“那就叫清洁公司来收尾吧。”
清洁公司即巴黎警方,等警车呼啸而来时,黑色的奥迪Coupe已悄无声息地隐入夜色。
回去路上,肾上腺素缓缓褪去,车厢里奇异的静谧开始弥漫。杰森忽然感觉夜里风凉,莫名紧张。副驾上,安雅摘了礼服手套,拿出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车停在公寓楼下。杰森没有立刻下车,他手指敲着方向盘,似乎在下某个决心。终于,他转过头,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又随意:“时间还早。顶楼天台……视野不错,要上去吹吹风吗?”
安雅仍盯着手机,她点点头,忽然开口道:“我在看从戴高乐去洛杉矶的航班,你有行李要托运么?”
杰森瞪大了眼:“Wait…What the…”
安雅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明早八点半有一班,十点半也有一班。时长都是十一个半小时左右,到洛杉矶刚好赶得上午饭。”
杰森:“……”
安雅狐疑:“……除非你在巴黎还有什么事没处理?”
“没了!没事!”杰森猛地摇头,“后续交给遗孤去韩国追查,我什么事都没有!”
安雅:“那……”
杰森抬手指向公寓天台:“呃……我正打算去那里问你来着。”
安雅疑惑:“问什么?”
“这个……”杰森张了张口,哼哧半天,小声道:“想问你……关于洛杉矶还作不作数……”
安雅不解:“你不是已经问过了么?”
杰森看着她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结巴地说:“当时是……肾上腺素……所以我想,我想再问一次……我是说……”
安雅愈发迷惑,她盯着杰森看了半晌,脑子里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抱歉,让我们重来一次。”
她放下手机,重新戴上手套,认真回答:“走吧,去天台。”
杰森捂脸长叹。
安雅打开车门下车,鼓励道:“为了那个叫什么……仪式感?对吗?”
杰森认命下车:“对,仪式感。”
他小声道:“虽然我感觉这玩意已经所剩无几。”
安雅听到了,很是好奇:“所以仪式感就像圣诞节对吗?过了就没了?”
杰森一边悼念他逝去的文艺少男心,一边解释道:“同理还有生日、纪念日之类的。它们就好比藏在地下室的小丑帮,必须直接炸开地面来个惊喜,不然时机就跟小丑帮一起顺着下水道溜走了。”
“哦……小丑帮……”安雅若有所思。
杰森咳了一声:“小丑帮是比喻,不是真的要在这种时候炸点什么……”
安雅点头表示理解:“嗯哼~”
天台的晚风带着塞纳河的水汽拂面而来。远处,埃菲尔铁塔在夜空中闪烁着光芒,却不如近郊的星空更亮。
杰森靠在栏杆上,目光投向灯火汇聚的城市,深吸一口气。
安雅也靠在栏杆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杰森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所以。”
安雅继续看着他,用眼神鼓励。
杰森顿了顿,破罐子破摔似的闭上眼:“八点半的机票,还有我要托运行李。”
安雅哈哈大笑出声。
杰森崩溃道:“你知道我打了多久的腹稿吗?想了多少种开口方式?‘一起离开这里、去个阳光多一点的地方,你愿意吗’……天哪!”
安雅歪头看他,仍止不住唇边的笑意:“我以为你在酒店对前台说出‘杰森·陶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杰森怔了一下。是的,他的名字,一个被埋葬的身份。重新拾起它不同于给自己起一个代号,这意味着很多——意味着他将不再仅行走于阴影,“杰森·陶德”会重新站在阳光下。而这个选择,与安雅息息相关。
“但……这是我的选择,”杰森的声音低沉下来,他神色复杂:“安雅,你不必因为我的选择而觉得你有义务回应什么,你不欠我的。”
他知道她的过去由无数任务和不得已组成,他已经是那些不得已中的一部分,他不想成为她的另一个“任务”。
安雅沉默片刻,她看向远方夜幕中一道飞机留下的白痕,开口道:“……我没有看到过,关于我们的未来。”
杰森一愣:“什么?”
“这些年,我看到了无数个世界的片段,里面包含着无数种可能,”安雅转过头,眼里带着点奇异的光彩:“但我从未看到过……这个世界的,我和你。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们在洛杉矶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寻找能准确表达她这个复杂决定的简单词汇:“我是说,我想知道、想尝试,这个未来。”
这是一个属于安雅·诺瓦克的理由。无关责任,无关回报,甚至不完全关乎爱情——那对她来说还是个过于复杂的概念,这是纯粹的好奇与被吸引。
杰森需要在一个新的城市验证他的道路,摆脱哥谭的阴影和蝙蝠侠的铁律。而她,一个几乎没有原则可言的前杀手,也无法永远留在变种人学院的象牙塔中。
她需要对自己的过去做一个道别,解放她的“姐妹们”就是其中之一。她还需要走入真实的世界,去寻找“安雅”自己。
洛杉矶,一个阳光灿烂又足够复杂的城市,对他们来说会是一个合适的起点。
杰森看着她,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又热烈地跳动着。他明白他不需要更多的承诺或誓言,来自安雅的这一个理由,已经足够。
他慢慢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轻轻碰触她的脸颊。
这是一个试探的信号。杰森微微低下头,安雅正凝视着他,眼中倒映出一个忐忑却又忍不住靠近的身影。
“我……我可以……?”杰森感觉自己的手和声音都在发抖,心跳如鼓。
安雅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呼吸中还带着Sidecar的甜香。她用气音小声说:“……小丑帮。”
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氛围在此刻崩塌,无信仰的杰森从未如此真情实感的呼唤:“JESUS CHRIST!!! 杀了我吧……现在立刻马上!”
安雅乐得咯咯直笑。
“你是故意的!”杰森双手捧起安雅的脸,试图用瞪眼的方式恐吓这个无师自通的氛围破坏者:“你,是,故,意,的!”
安雅狡辩:“我只是用你的比喻来提示你机不可失……”
杰森羞愤难当,如果不是郊区实在没灯,他从脖子到额头的羞赧早就暴露了:“嗯?提示我什么?提示我其实可以直接亲吗?那我就直接亲了!”
他闭上眼睛低头吻了下去。
“唔……!”
安雅眨了下眼睛,睫毛跟扇子似的扫过杰森的眼睑。而他不打算再让她有机会开口破坏气氛,直接张开双臂把人整个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