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枫叶红了么，松花江结冰了么，你的理想还长存吗？”
彼时是十二赛季的第三个月，为了让他能提前适应下赛季的队长职务，许斌赛季开始前就让出了副队的职务，高英杰开始辅助王杰希，接触这些曾经在他看来有些遥远的东西。
赛训计划、具体到人的训练内容、每周的赛后复盘、地图选择或预测、常规赛阵容的排兵布阵…
这一切的一切，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可他截止目前都只是辅助王杰希进行这些事务，还有不少事务不方便两个人同步进行，于是目前还是王杰希一个人负责。
他真的做得到吗？
高英杰这样的怀疑自己，质疑自己、这样的他真的能担当得起微草的重担吗？王杰希看在眼里，但是除却口头上的鼓励，他给不了高英杰什么实质上的支持。因为这是高英杰接手王不留行必须所经历的。
十二赛季开始的第五个月，青训的负责人兴致冲冲的找到了正在做赛讯规划的王杰希，高英杰则在一旁听着王杰希的规划思路，一会他要做出来份刘小别的赛讯规划给王杰希看。
“青训来了个天才！”
负责人语气激动，像是害怕过了村就没有这个店。正常来说负责人是不应该这么激动的，毕竟他好歹也在微草负责青训了快十年，各样的人才都见过。
能让他激动成这样，恐怕这个青训生不一般。
“英杰，和我一起去趟青训。”
赛讯的思路还没说完，王杰希这会去青训看人的话高英杰在这边也写不了多少。这赛季的历程快要过半，高英杰的精神状态更是紧绷了很多。去青训那边转转，换个不算太新的环境，多少对转移注意力有点作用。
抵达青训的时候单人比赛已经进行到决赛，魔道学者和狂剑士的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
王杰希几乎是在半分钟后就明白负责人喊他来的理由。因为即便是他本人亲自到场也会恍惚片刻、这比赛场上的到底是谁。像、太像了。虽然不是完全的思路相似，但是她的大致逻辑王杰希是能预测得到的。
这的确是他的成名打法、也是目前一度被媒体认为即将失传的魔术师打法。出现在了他第一次见面的青训生身上。
“小棠她今年九月才加入的青训，她接触荣耀的时间应该也不超过一年，这是她进青训以来的数据。”
负责人的言下之意是时棠的天赋极其可观，这份数据则是依据的凭证。她加入的第一个月就已经能够赢下不少在青训待了一年多的选手，第二个月青训里就已经没有人能赢她了。
至于为什么第五个月才报到王杰希这里，负责人需要确保数据的稳定性，避免开挂或昙花一现的这两种糟糕或悲伤的事情发生。
王杰希第一时间没有回话，负责人也就站在旁边跟着一起唯有沉默。
高英杰当然也在看、在看当年一眼就让他有极强意愿加入微草的魔术师打法。和初看的震撼一样，高英杰现在仍然觉得这样的打法不该被埋没，不该消失。
他做不到，可现在有能做到的人了。
高英杰回头看向了王杰希。
…能做到吗。
舞台上的白炽灯照的人有些晕眩，高英杰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有些不适应的用右手遮了遮眼睛。
这是他担任微草指挥的首战，也是微草第十三赛季的首战，更是他这位第三任王不留行的首战。
他要做到的，他要担起责任的。
惨败，除了单人赛的两分，微草主场二比八输给百花。
十三赛季常规赛第二轮，微草客场三比七输给呼啸。
十三赛季常规赛第三轮，微草主场一比九输给霸图。
十三赛季常规赛第四轮，微草客场二比八输给轮回。
……
在第五轮开始的前两天，微草的高层和高英杰约了两点半谈话。高英杰提前了五分钟到办公室门口，敲开门后发现办公室里除了他的位置外，还多了一个空位。
“…不是两点半吗。”
来人敲完门推开门后对着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的空位陷入了沉默。高英杰闻声回头，并不意外的看见了时棠。
在高层喊他来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会是什么了。至于人选，他的第一反应都是那个魔术师打法的女生，高层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因为不想这赛季的微草变动太多，所以时棠尽管已经成年，但还是被安排在十四赛季出道。但是新赛季开始的这个月的成绩显然已经到了高层完全接受不了的程度。
高英杰等待着高层的审判。
结果是高层不想和身为王杰希唯一继承人的高英杰搞得关系紧张，于是这场会议的全部压力都被倾注在了时棠身上。
高层要求时棠三个月的时间速成支援手，所以相应的，他们会让时棠在冬季转会期接手木恩提前出道，担任副队并负责团队赛的指挥，新人第一年的签约费也会相对应提高一些。
很过分的要求。
高英杰想。
他后面有偷偷找负责人要过时棠的青训记录，她一直以来担任的都是团队的核心。指挥还好，因为她一直都是指挥位置。可支援手…在青训这些时间里从来只有别人配合她的份。
“这样的条件啊…好啊，我接受。”
时棠当然清楚这份蜜糖之下的砒霜份量极高，甚至称得上是在大量的砒霜里找到少量的醋酸铅。
微草成绩不佳，她如果能带领微草成绩上升那自然是俱乐部有伯乐之相，如果不行，那更简单，皇族传闻或者靠身体上位随便哪一个都能够让她吸引全部火力。
女选手比起实力，大众更在意的是她的贞洁，在意她是她能否像古代闺阁小姐一样。
恶心。
可她要是能撑得过，甚至做的比他们预期更好的话、像今天这样的对话地位就该翻转过来了。时棠想。
高英杰不知道时棠是怎么想的，会跳进这样显而易见的陷阱。他想劝劝时棠，可又不知道自己该以怎么样的身份。
最后千言万语在心头，高英杰也只是憋出来了一句，
“…加油啊。”
“借你吉言咯。”
和那场单人决赛场上是一样的，胜券在握的笑容。高英杰分辨不出来他现在的心情、但应该有在心跳加速。
时棠在十二月按照合同接手木恩出道。第一场主场对战蓝雨。她没能及时看透喻文州的战术而导致微草输掉了团队赛。可也是因为有时棠在，擂台赛的两分加上单人赛的两分，四比六成绩不算太难看。
粉丝不太满意这样的分数。可终归才是第一场，再加上时棠的擂台赛发挥让他们还比较认可，所以骂声不算太厉害。
高英杰觉得时棠已经很厉害了。这是时棠的职业第一场比赛，她不仅在擂台赛一挑二，还要在团队赛里边支援边指挥，指挥的思路还少有纰漏。这样的发挥，哪怕高英杰自己也很难做到…将来可能也有些难。
时棠上场的第二场比赛，微草七比三取胜烟雨。久违的，不是在徘徊在离开联盟边缘的弱队手里取胜。
挺值得高兴的事，可高英杰还是有些睡不着。他怕万一后续没能如愿继续向前，或者时棠扛不住这样的高压，会被舆论的漩涡裹挟着沉底。他想着至少得做些什么、如果自己只干看着无所作为，那他也没资格替时棠忧愁。
凌晨两点半，高英杰推开了训练室的门，却看见里面灯火通明。时棠在白幕下做着今天的赛后复盘，丢在桌子上的A4纸上全是她写的分析。
“…还不睡吗？”
“为什么和我说话总要先沉默一下啊。”
时棠没回答高英杰的问题，而是随手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高英杰坐下。靠近坐下后高英杰看见食堂膝头还放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则是更为详尽的各种记录。
选手个人的癖好银武技能点分析，地图的所以可利用点，各个俱乐部的地图选取偏好。
“在看这个本子？这三个月顺手整理的，想着反正早晚有用，不过还剩几个选手没整理完。”
牛皮本被递到了高英杰手中，大概是时棠看他好奇。本子里又不是不能看的东西，索性直接让他随意看。
高英杰翻看了一部分笔记，很多东西是哪怕俱乐部有专人推算，也不及时棠本子上给的详尽。她好厉害。
“你有没有想过接手王不留行？”
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高英杰从很早前就隐隐觉得，时棠比她要更适合王不留行。他觉得难以招架的各种事情，时棠上手熟悉起来后做的比他还要好。
更何况王不留行就应该配的是魔术师。
“那你呢？”
“无论是木恩还是王不留行对我来说没差别，我要的只是首发和能让高层轻看不了我的地位。可你不一样，你是微草的粉丝。我没猜错的话，你最初的愿望就是成为新一任王不留行吧？”
……
高英杰说不出来话了。因为时棠说的都是实话。身为曾经仰慕王不留行在赛场身影的一员，他怎么能毫无负面情绪的就把王不留行交给他人呢。
可同样的，在王不留行的继任者前，他是微草的一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就该让步。就像当初的林杰前辈，就像当初的邓复升前辈。
“可你比我更适合。”
时棠某种意义上的，第一次正眼看向了高英杰。时棠张嘴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整理自己的措辞。
“我不甘心是事实，可你比我适合也是事实。我的不甘心不足以成为我阻止微草改变的理由。”
高英杰当初是这么告诉时棠的、也是在十五赛季结束的当天这么告诉微草高层的。
时棠顾及他今后在微草的处境，所以从未提过。高层又因为王杰希十四赛季回归俱乐部当教练的事情，无论是暗示还是主动提起让位都不合适。
但是他们没想过高英杰会主动让位，还是在这么早的时机。
“下赛季让她接手王不留行担任中心，我会用回木恩负责支援。”
负面情绪？微草的处境？这些都不算重要事情了。他不要周围人为了他一再牺牲了。明明他也是微草的一员、他也可以为了微草做出牺牲，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我确定，我下赛季重新用回木恩。夏休期里换账号卡的相关的所有罪责都可以推到我身上。”
“我不希望她因为这件事沾染上不必要的骂名。”
更何况他也有私心、他想看见魔术师重新出现在赛场上、他想要让微草的成绩更上一层楼、他想要光明正大的为她扫清前路障碍、他想要和时棠和微草的大家一起，再淋一场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