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盛夏,栀子花的甜香味在空气中四处飘散开来,酷烈的太阳蒸干了空气中的水汽,厂里更加闷热,蝉的噪音越发的大了。我和平哥还是一直在厂里工作。平哥的脸侧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他最近不怎么理会我,却同黄师傅多有交集。黄大哥最近很忙,我没怎么再见到他。这些人最近都不大理会我,就只能去找谷穗阿姐玩。
她一向欢迎我来,或许是因为邻居们和她都比较疏远,她跟我讲话的时候总是特别高兴。可我们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每次不过就是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那时候总是最惬意的时光。
我同平哥一道回家,黄师傅前段时间买酒的钱没带够,于是赊账。他把钱包进一个信封给平哥,托他回家时把钱给卖酒的那家铺子。我着急想见谷穗,一路上总催他快些,终于不耐烦,他还要去卖酒的那里还钱,夏天天暗的晚,路上倒也安全,于是他叫我不要跟着了,先回家去。
我到家的时候,娘没有关心我怎么没有和平哥一道,却先跟我说:“你谷穗阿姐身体不太舒服,你去看看吧。”
我于是转到隔壁敲门,谷穗阿姐给我开了。她没有说话,没有喊我名字,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笑,只是把我拉到她的床上坐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揽着我的肩坐在床上,我无端地感到害怕,正想问她怎么了,她却开口了。
“我……”她顿了一下,似在迟疑,旋即又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口气说出来。
“我怀了孩子了,我不知道怎么着,我就……怎么一下子就怀上了。”她一下子颠三倒四说出这么些话来,倒叫我不知道怎么接,我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端详着她的形容。
她气色好差,脸色发白,不知是几日没有打理自己,头发一绺一绺打着结,身上散发着从不曾有过的汗味。
“多陪我一会儿。”她的声音明显在颤抖,“我好害怕。”
谷穗阿姐平常从不会害怕什么,我也不大懂得为何怀上了个孩子能教她成为这副模样,可能初为人母,总归有些不知所措。可她毕竟急需要安慰。于是我摸索着抚上她的背,安慰她说:“阿姐不要怕,我会帮你的。”
“不不不,你帮不了我,已经好几个月了,现在才发现,没法儿不要他了。我会丢了工作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我……”她又不说了,竟抱着我哭起来了。
直到说起“丢了工作”这等事来,我才觉得事态严重,毕竟谷穗阿姐独身一人,没有事做,怎么养得自己,又怎么养得孩子呢?她又哭,叫我更慌乱起来,只好拍着她的背,一边想着怎么安慰她才好。这时她却不哭了,坐直起来,一双眼睛看着地下。
“我吓着你了吧,我今日不知怎么了,难过得很。”她这样说着,慢慢地笑了。”
“那你想好怎么办了吗?”我问她。
“办法总能够有的。”她这样说。同时就要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去了。
“我会帮你的。”我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
“好啦,”谷穗阿姐看着我,笑着,又回到了平日的情态,全然不像是刚刚遭逢大难的样子。“你这么说,我就感到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她把我送了回去,这时天已经黑下来,娘立刻要我吃饭。我知道谷穗仍很害怕,但我已无暇去陪她。她也无暇再多思多虑,收拾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