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下)

    一晌过去,江寒什么都没感知到:“你怎么不理我了?”

    【处理点事,晚上聊。】

    江寒笑了一下,貌似有个保护灵在,也不错。

    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一股脑倒出来,不如问出来前给对方一个缓冲时间……

    不对?到底是谁该缓冲?江寒僵住了。

    类似磁场感应的引力彻底消失,她恍惚打开手机,手才后怕般一抖误触相机,前置镜头弹开,映着江寒颇具魅惑性的无害面孔,以及一深一浅的瞳孔。

    一晃神的功夫,瞳孔又成了棕褐色。

    刚刚……瞳孔换色了?

    瞳孔换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时间久了,中二病大爆发时期她还随手给这种情况取了个名字:换瞳。

    换瞳的区间是琥珀色到纯黑色,出现随机没有规律。

    有一次学校体检,她莫名其妙换瞳,以至于给她测视力的那个护士拿着笔和她那5.3满格的视力成绩,观察她的眼观察半天,观察得后面等签字的同学都等烦了,中年护士才很不自信地来了一句:“5.3,没带隐形眼镜吧?”

    江寒:“…………没。”裸眼5.3,我说你信吗?

    中年护士这才低头半信半疑签下了字,然后又啰啰嗦嗦的嘱咐她一定要保护好眼睛,这才肯放她走。

    江寒出了门都还能听到护士低声喟叹:现在中学生很少有这样的好眼睛喽。

    她猜那个护士肯定回去大肆宣扬她了。

    这是别人信的时候,但更多时候别人不信。

    有一次学校招某类军校生,江寒去了,人家不要她,于是江寒放出了必杀技:“我裸眼视力5.3。”

    那人果真愣了一下,毕竟视力是他们招生的首要门槛,像江寒这样的真不多,那人下意识好奇地看了一眼5.3的眼睛。

    然后她听见那人低语了一阵:“这不是戴着隐形眼睛呢?”江寒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换瞳了。

    那人道:“我们不建议女生报名。”

    怎么?性歧吗?但这句话在江寒脑子里绕了一圈最后出口时硬生生的改成了:“为什么?”

    那人这才放出他的必杀技,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脸苦笑:“因为军事化管理,每天高强度训练,比较苦,不适合女孩子。而且你考上大学再从军会……”比这轻松很多。

    当江寒听到“高强度训练”时,她甩着高马尾果断放弃扭头就走。

    “叔叔再见。”

    一语干碎从军梦。

    …………

    后来再有人问她:“你的美瞳好漂亮,在哪买的?”

    江寒就会写下她早就记下的网店名,随口道:“九块九包邮。”

    “呀!一个美瞳九块九是不是有点贵了?”

    江寒:“……”嘴瓢。

    那个网店是她那狡黠的母上大人的。

    当她那亲呀亲的不行的亲妈发现江寒换瞳很招人喜这件事时,她就跟发现了商机一样把本来单卖衣服的网店加上了卖美瞳这一渠道。

    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寒好奇地盯母亲给网店上货,问了一句:“你不带我去看看眼睛?”

    王夏夏的心思全在网店上:“看什么啊,你那眼睛没问题。”

    王夏夏学医,专攻眼科,于是江寒就此打消了看医生的念头。

    ………

    等猫儿长大一些后,它早晚会发现她眼前的狗都不是猫。

    十三岁那年,江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

    今天江寒出奇的安静,一天不乱蹿就难受的人愣是在家呆一天,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

    兴许那人真的忙完了,江寒趴床上刷视频时明显感应到一股磁场在屋内汇聚,最终定格在飘窗上。

    【江寒不弯弯绕绕,开门见山:我七岁的那场梦里,救下我的是你吗?】

    【你的梦太多了,哪一场。】

    【我发高烧昏迷三天的那场。】按照他一直保护自己的作风,江寒能醒来应该和他脱不了干系。

    【不是。】

    【那个梦很奇怪,我进不去。】

    按小偷说的,她大概只进过一次梦虚界,包括这次一共也就两次,但这人却说自己的梦太多了,其中暗含的可能条件就是他经常出现在梦境里。

    江寒:“看来你们不仅能在梦实中穿梭,还可以在梦境中穿梭。”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江寒思维实在跳跃太快。

    【他们不行。】

    江寒想起了那张纸上的一句话,如果能在一个时空中得到任意一个人的信任,就可以短暂的穿越。

    江寒很奇怪:“为什么?貌似我现在并不是完全信任你的?”

    【梦境因人而生,是你希望我在。】

    “……”江寒:哇!好中二的发言。

    【是你的中二思想把原话扭曲了。】

    江寒:“也……行吧,怎么称呼你?”

    【上泀。】

    两个字以楷书的形式呈现在江寒的脑海中,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泀,不然还以为是老板呢。

    那个神秘少年左手虎口偏上有道长条疤痕,应是利器所伤,十分明显,他伸手时声控灯正好打在二人身上,江寒看得清清楚楚。

    但昨夜掖被子时,江寒专门留意了,上泀的虎口平滑,双手都没有伤疤。

    如此看来,他们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

    聊了个大概后,她没再问关于梦实的事,反正这位上泀也不想说,她也懒得死缠烂打。

    毕竟问不问都无所谓,又不会影响她生活。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江寒会去冲一下,这个上泀就会提前一个小时闭麦,不知道去了哪,哪怕把第六感放到最大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

    这个习惯江寒保持六年了,对方能精准预判到她这个点要干什么,确实是根有一段时间了。

    白天上泀会偶尔离开处理一些琐事,晚上就坐在空调外机上,不知道是在提防谁。

    江寒看不到他,只能凭借直觉来锁定他的位置。

    某次开空调忘记关窗,冷呵呵的风灌进江寒衣襟,当晚江寒就把他喊进屋里,在书桌前添了把软椅。

    转眼屋外飘起大雪,江寒便给飘窗添了一个枕头。

    也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了半年,寒去春来,春走暑降。

    ·

    半年后暑假的第一天夜里,上泀奇迹般不在。

    习惯对方存在的江寒突然有点不适应。

    【老板?上泀?】

    估计是工作没忙完,江寒在心中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一种名为落寞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内里情感淡漠,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嘀咕几句后她就照常冲澡。

    等从厕所出来,客厅里的灯都熄灭了,本来还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江心和王夏夏突然消失不见。

    江寒心中泛起不详的预感,快步跑去主卧。

    两人已经睡下了。

    江寒长舒一气,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当握住自己房门门把手的那一刻,心口传来一阵刺痛,犹如冰凉的刀刃穿过温热胸腔。

    她皱着眉没有在意,手腕施力推开卧室的门。

    冲澡前会把窗户床帘关好,整个房间密不透风,此刻不该存在的清爽初夏风如叶边扫过眼珠,江寒条件反射眯起眼。

    “喵——”

    一只黑猫跃上窗台,眼冒绿光冲着江寒喵了一声,下一刻软椅、床、地板、都消失了,她揉了揉眼,再次睁眼时,自己居然连同门框和脚下唯一的地砖一起出现在万米高空。

    天光大亮,下方是连绵不绝的翠绿山脉,浮云不断从身侧悠悠飘过。

    江寒下意识地双手抓紧门槛,抓地板的脚趾刷上一层汗。

    “喵~”

    黑猫歪头又冲她叫了一声,下一秒它就在江寒眼皮子底下嘭一声变大,体型堪比狮子,小小的窗台难以承受它的重量。

    黑猫后脚蓄力跳了下去,窗棂最终如老化的皮筋一样分崩离析,绿色的塑料渣四处飞溅。

    “等一下!”

    管不了那么多!江寒要紧牙关一跃而下,伸手就要抓黑猫的尾巴。

    黑猫似乎知道她会跟上,尾巴用力一甩卷住江寒的腰身。就这样带着江寒不断向下。

    江寒死命捂住裙子欲哭无泪:“家人们,睡觉一定要穿衣服,否则做梦可能会裸呜呜呜呜呜……早知道就不穿小裙子了。”

    凛冽的寒风擦得脸格外生疼,黑猫以每一阶的云朵作为阶梯,不断在云朵间来回跳跃。

    最终顺着山谷间腾起的云雾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江寒还没来得及理清发生了什么,正前方的丛林便传来野兽的低吼声。

    快速扫视一圈,江寒一腔寒意向四肢蔓延,周身的丛林里约莫埋伏着十几只老虎。

    黑猫冲着前方凶狠哈气,企图喝退它们,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眼见威胁不过老虎,黑猫一个甩尾将江寒扔到背上,压低身子呲牙咧嘴后退几步,突然一个转身冲向包围圈的唯一缺口。

    老虎立刻齐刷刷越出灌木丛展开猛烈追击。

    江寒满头虚汗,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快速定位老虎的位置。

    后面、左侧右侧各一只。剩下的追了十几米就回去了。

    不对劲儿,老虎不是什么群居动物,它们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现在别说两只了,这可足足有三只!远处更是一窝!

    更令人惊悚的是,老虎如同围狩的猎人,没有立刻扑过来,反而是刻意把她们朝一个方向赶,看起来像极了牧羊犬赶羊!

    只要黑猫的方向一个不合它们意,就会有一个老虎冲出来扑向黑猫的脖颈。

    一路惊慌逃窜下,黑猫跳到山腰的一处洞穴口,走投无路时老虎突然停了下来,它们目光紧盯洞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纷纷退潜在一旁的丛林里。

    但受到惊吓的黑猫哪管这么多,它仍一个劲儿往前冲,眼瞅着就要冲进山洞里了,江寒心中警铃大作。

    “停下!”

    黑猫没停,江寒真希望它嘴里有个缰绳!

    想起猫幼小的时候,母猫为了躲避危险,通常会叼着幼猫的后颈脖转移阵地,这个时候幼猫身体就会僵直以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江寒双手掐起住黑猫后脖颈,使出吃奶劲儿死命向后拽。

    眼看就要进洞了,黑猫突然四肢僵直,连同江寒向前噗通栽倒在地,瞬间尘扬满面。

    奏效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江寒感到手里一空,黑猫身体变小挣脱了她的魔爪。

    但江寒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救过她的黑猫(现成的劳动力)踏进连老虎都害怕的山洞,她手疾眼快一把抓过猫尾巴提溜起来。

    黑猫吃痛,冲着江寒张牙舞爪。

    混战之中江寒掐住黑猫脖子,黑猫立刻又呆滞下来,她这才松开它的尾巴。

    老虎不再上前,这么一直抓着它也不是事儿。

    于是江寒试着跟黑猫讲道理,害怕它听不懂人言,又传意讲了一遍。

    最终黑猫喵了一声。

    【黑猫:死鬼,暂且信你】

    【江寒:……】

    啊,死鬼就死鬼吧。

    试探着放下黑猫,它果然不再乱窜了。

    江寒松了口气,揉着紧皱的眉心,靠在石壁上,快速思考现状。

    然而突如其来的头昏脑胀打断了思绪,再看时江寒身上已经变成了卡其色薄风衣,贴身的白色紧身上衣和黑色紧身裤。

    江寒愣住了。

    自己刚刚穿的好像不是这套衣服啊,而且我也没有这种衣服,到这前我正干什么来着?

    传意是什么来着?谁告诉她的。

    很快江寒便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的记忆在渐渐模糊,什么身世,什么父母名称通通忘的一干二净。

    唯有一个词在她脑海中愈发清晰:梦实。

    甚至于梦实有关的定义也清晰得很,她赶忙掐了自己一把,胳膊跟被老鼠夹夹了般火辣辣的疼。

    江寒表情狰狞一瞬,不太情愿的承认自己现在就在梦实界或是梦虚界。

    所以,半年前的草稿纸,就是为了给她打预防针?

    又是半晌,江寒下意识的想叫什么人,但很快就不清楚自己想要叫谁,这个人似乎并不存在。

    父母亲友,所有人的面目都模糊了。

    现在江寒记得的只有自己喂过一次的黑猫。

    那只猫不亲人,一股子傲娇,要不是江寒躲起来观察投放的猫粮,她还真信了这只黑猫不吃猫粮的谣言。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对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记得这么清,但……

    江寒看向坐在地上添擦伤的黑猫。

    “你是……”

    黑猫【不是,没见过。】

    江寒:“……”

    本来不确定,但这态度倒是进一步验证了她的想法。

    江寒没再说什么,起身查看附近情况,现在老虎还在附近潜伏,放眼望去可以看见远处灌木丛里的精光。

    洞里阴风阵阵,幽深寒冷,洞外有一个只长了草的宽敞的平台,平台周围是茂密树林。

    江寒试探了一下,老虎不会到洞前的草坪上来,草坪所在的范围就是江寒和黑猫可移动的范围。

    目前来看,老虎驱赶她们具有很强的目的性,此刻没有动作必然是缺乏了什么条件。

    【黑猫:它们在等待时机。】

    【江寒:想到一块儿了。】

    山洞断然不可贸然进去,不如等一会儿观察一下情况,看看条件是什么。

    【黑猫:你窥听?!】

    江寒看了它一眼,混不在意地靠在洞外石壁上【你没听?】

    “…………”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江寒暗自心虚,在她印象里,传意的发起者在掐断传意前,只要接收者不抗拒,它都能听到江寒的想法。

    少顷,黑猫似乎发现了这一点,建立心理防线,把江寒的传意阻挡在外。

    “……”

    黑猫可以随地大小变,应对突发情况,无异于是她一个小菜鸡最得力的打手,但一直拒绝交流不配合可不行,江寒无奈摩挲完美无瑕堪称雕刻般的锁骨,大脑快速转动。

    一个非常损的念头冒了出来……

    时间快速冲刷记忆,觉得记忆模糊差不多了,江寒在黑猫面前蹲下,长吁一气,面色不是一般凝重。

    “喵?!”

    黑猫当即弓背,刚梳理好的毛发全炸了,过了半晌似乎才艰难认出眼前人,情绪的剧烈震动让刚刚搭建的防备裂开缝隙,想法顷刻钻出被江寒逮到【你要干嘛?!】

    江寒一脸悲痛,语重心长地吐出一句吓死人的话:“宝宝,我是你妈妈啊!”

    【黑猫:滚!什么玩意儿?!老子就一野猫,才没有什么主人妈!装什么深情!】

    隐约哭腔不受控制从憋屈的嘴角溢出:“我们一起来的啊,你忘了吗?我给你买的猫罐头还在家啊……呜呜呜不许你说自己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眼看着人就要爬地上大哭一场,大老黑提爪后腿一步,赶紧打住【我连名儿都没有……】

    江寒眨眨眼,对着它一身黝黑光亮的毛发挤出两滴泪:“大老黑。”

    她语气十分坚定:“你叫大老黑,宝宝你是有名的!”

    第一次见这种阵仗的黑猫彻底麻了,眼前庞然大物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杆子要当妈,还给它取个死难听的名字。

    不给任何反抗的机会,江寒一把抱它站起,毫不嫌弃,将野猫拥入怀中,冰凉但柔和的侧脸对猫脑袋又揉又搓。

    “因为你一身黑,又威风凛凛,妈妈就取这个名字了,宝宝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一天吗,你脖上的绳子被凳子缠住……”

    黑猫被这种行为吓得停了一停,反应过来自己在被一个人吸,连忙挣扎。

    好在江寒的搓揉只是示意一下,很快把它放地上了。

    “现在你总该信了吧老黑?”

    【别叫这个!】黑猫吼了一声,气哄哄卧回了原地。

    说辞是不可信的,信念是可动摇的。

    江寒嘴角勾起一抹笑,心下有了底。

    天气没一会儿就开始骤变,不知哪来的乌云乌泱泱压来,周围的环境愈发暗沉。

    就在她们还要说些什么时,山下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而不到一秒声音便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人极速拦截了那个声音,林木一阵骚动。

    有人来了。

    响动逐渐逼近,即将超过安全范畴,江寒嘴角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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