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出现在萧家的客厅里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宁艺翡朝着两人的身后没看见萧祈的影子,有些无奈地说道:“他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宁艺翡现在开始懊悔自己在萧祈小时候没有按照棍棒底下底下出孝子这一套教育方式,起码这样子长大的孩子还能听见她的话。
宁艺翡知道容昭的父母今年不能回来过年,拉着她的手让她这两天留在这里过年。
她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请求,罗青灵和容言州都的属于事业狂,常年个各地飞,除了自家的别墅,容昭待得最多的就是萧家,过个年,似乎不奇怪。
但是此刻容昭却犹豫了,她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同意宁艺翡爹邀请,转移了话题,道:“怎么不见萧叔叔?”
“他还在书房处理工作,我说这天大的事情能有吃饭重要吗?”宁艺翡有些不满地说道:“那小子怎么就没有遗传他爹的这份事业心。”
宁艺翡絮絮叨叨地和容昭说了好多事情,坐在旁边的梁于景主动承担起端茶端水的活,容昭余光看见他往厨房里走,几分钟之后拿着一盆洗好的车厘子走出来,一边听着她和宁艺翡讲话,一边将擦干的车厘子放在一个专门的小白瓷碗中,不紧不慢,十分认真。
相比之下,宁艺翡更喜欢梁于景身上的这份沉稳和彬彬有礼,所以萧祈经常被你拿来对比,萧祈人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比来比去也从来没有生气过,被骂了一顿之后照样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脖子喊着一起去玩游戏。
就像现在,萧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毫无形象地跨坐在沙发上,压在他的肩膀上,从他手里拿走那颗擦干净的车厘子,放在嘴里,“还要把水擦干净了才能吃啊,真讲究。”
梁于景倾斜了一下身子,萧祈没坐稳,差点摔在沙发上,又引来宁艺翡的白眼。
“那么大的年纪了还跟小孩一样?”
萧祈随手抓起带着水珠的车厘子,一边往上抛一边用嘴去接,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橙色头发和亮色卫衣在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另类。
“谁还不是九零后了?”
宁艺翡道:“现在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你知不知道我像你这个年纪时候,你都会爬树了。”
萧祈冷不丁地说道:“我们家有树给我爬吗?”
宁艺翡听了只想打人。
萧祈突然说道:“为什么只催我,怎么不催催梁于景,他还是我哥呢?”
宁艺翡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朝着梁于景问道:“对啊,我也没听过你谈对象还是什么,于景,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萧祈满意地看着宁艺翡,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兴致勃勃地看向梁于景。
手里捻着车厘子的小小柄干的容昭有一瞬间的错觉,梁于景在开口之前看了她一眼。但是等她再探究起目光的来源的时候,却没了踪迹。
“还没有。”梁于景沉沉的声音响起来,像是吹动窗帘的晨风,不动声响。
宁艺翡道:“你们兄弟俩,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不过我记得你读书那会不是说喜欢一个女生吗?现在怎么样了?”
萧祈惊呼,“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怪闻?”
宁艺翡瞪了大惊小怪的萧祈一眼,道:“是从你嘴巴听见的。”
萧祈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梁于景,道:“我,怎么可能?”
“好像是那年你们高考那年吧,你们兄弟俩在花园里商量着送什么礼物,”
“我就听见你对着于景说,‘没见过像你这样喜欢人的’。”
当时不经意听见的这句话,突然在宁艺翡的脑子里冒出来。
还好,一个至少有喜欢的人,宁艺翡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要是真的喜欢可以邀请她来这里吃顿饭。”
梁于景十五岁来到萧家,宁艺翡看着他长大,成人,成才,转眼来到而立之年,婚姻大事却没有听他提及过。
容昭看向梁于景,沉默了几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祈则是惊呼道:“他啊,就是想把人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看见,宁女士,你要是闲得发慌,先解决梁于景的婚姻大事。”
“他这做哥哥的都还没有娶妻生子,我怎么能先行一步呢?”
萧祈说的有理有据,挤挤眼睛看向梁于景,道:“是不是啊,哥哥。”
整间屋子就萧祈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暧昧的目光在她和他之间横飞,却无人看破。
容昭也像知道梁于景这个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好歹能够证明那晚他说的是胡话,这样子她现在也不至于对他的每一个句话,每一个动作,把心弄得七上八下的。
梁于景却再一次简单地摇了摇头,对着宁艺翡说道:“真的没有。”
宁艺翡了解梁于景这个人,从小到大,说有就是有,说没有就是没有。
她不再追问,点了点头,道:“你们就是对自己的人生大事一点都不上心,一个个的,都愁死我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对着梁于景说道:“你没女朋友,那你的厨艺岂不是白学了。”
萧气这时候抢先一步说道:“怎么可能白学,容昭不就天天吃他做的饭吗?”
此话一出,容昭身躯微微僵硬,欲要解释,却对上宁艺翡一副了然的目光,道:“做给家人吃怎么能一样,我还以为于景专门从我这里偷师了给女孩子做饭吃,”
“这两天你要是在家,我就教你做一些糖水。”
容昭紧绷的脊背一下子又松垮下来,这一切都被梁于景看在眼里。
——
这种过年前的家宴总会多出几道年夜饭上的菜,有时候阿姨还会研究出来一些新菜谱,让容昭尝尝。
容昭今天对阿姨的新菜单不太感兴趣,恹恹吃了两口之后,就放下筷子听着萧正威和萧敏觉讲话。
饭后容昭来到小花园里消食,坐在白色的矮椅上撑着脑袋看着天空中的景色出神。
远处的别墅群偶然有微微红光泛起,门口和屋顶都缠绕上了象征着节日气氛的红灯笼。
她垂头低眼之间,梁于景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比他身影先一步闯入她的眼帘的是一杯车厘子奶昔。
车厘子过甜,进口牛奶和香水柠檬正好中和了甜味。
梁于景看着她微微张开的红唇,玻璃杯口瞬间留下一个浅淡的唇印,一抹奶沫滞留在她的嘴角边,情不自禁一般,他垂着的手突然抬起来,似乎是想帮她擦拭,但是下一秒,那只手愣在半空,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丝质的黑色方巾,递给了她。
“谢谢。”
她正好又饿了,送得真是及时。
沉默是两人相处时的主调,此时容昭却忍不住开口说话,“萧家的阿姨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啊,今晚的菜好像比平时差了一点。”
陌生人的搭讪通常也是从吃饭开始的,这句话倒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是不是我的嘴巴变挑了?”容昭轻笑了一声,“我小时候我妈妈也说我娇气得很。”
“不会,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可以。”
梁于景目光坦然澄澈地望向她,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够坦然地被当成她吐露心声的好朋友。
好朋友,他有时候很喜欢这个词,但更多的是无奈。无奈之中,只能把这三个字当成两人关系的临界点。
容昭深深地看了一眼梁于景,笑着说道:“都怪你的厨艺太好了,把我的嘴巴都养挑了,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就让关令宜帮我雇佣你。”
“为什么是她?”
容昭淡笑,“她有钱啊,早就说过想把你包下来专门给我做饭吃。”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听见男人的浅笑声,随着风声一起灌进她的耳朵。
“我也可以免费。”
“那我不就成了白嫖的吗?那我总得支付什么报酬吧?”容昭想了想,说道。
他笑而不语,微微松动的眉眼就是春风吹拂过得雪山,冰雪消融之际,甚至可以听见碎冰叮咚响的声音。
夜空高远,他侧脸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淡薄的柔光,在容昭看来,比头顶唯一的闪亮的星子还要耀眼。
也许是看到美好的事物,人的心情就会放松,沉默的气氛很适合她闭上眼睛休息,不知不觉就靠在了梁于景的肩膀上。
夜风没能惊扰到她,十八岁过后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和萧祈的婚约如同外界说的板上钉钉的事情,来萧家吃饭,她过早地进入到了萧家人的角色,变得拘束有礼,礼貌客气。
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背后,是她一直把持着心中紧绷的那根弦。
而她隐藏得很好的那份局促和紧张,只有梁于景看出来了。
她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弛下来,梁于景从她的脑袋垂下来开始就已经觉察到肩膀上的重量。
此刻轮到他的脊背开始紧绷,在确认她真的睡着了之后,僵硬的左手才试探性地动了动。
梁于景贪婪的目光像是浓雾一般笼罩在容昭的身上,只要她对上他的目光,就一定会在他的眼睛里迷路。
她的眉目染上了几分不知何来的忧愁,梁于景在她坐下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她的局促了,所以在她和宁艺翡聊天的时候,选择寸步不移地坐在客厅里。
春天和节日都会在这个月一起降临,云城春天的晚上还是会有凉风轻扰。不知过了多久。梁于景的目光终于舍得从容昭的眉眼上转移,看向身后那栋庄重的别墅。
灯火太过通明,刺得他眼睛有点痛。透出来的灯光像是拨开梁于景内心的利刃,将他内心欲望和渴望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又像是一条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让他停止越界的想法。
但爱和咳嗽一样都是不可控的。
他带着私心,用轻得差点听不见的声音喊了容昭一声。
她没回答,这给了他极大的勇气。
梁于景动了动被枕得僵硬的手,直接把容昭抱在自己的怀抱里,起身抬脚的那个瞬间,容昭突然轻哼了一句。
梁于景整个人骤然变得僵硬,掌心,脖子,耳廓突然冒着热气,像是做了什么趁人之危的事情。
但容昭似乎是真的累坏了,呢喃一声之后就不在动弹。
没有人知道刚才的几秒钟里,梁于景的心跳得有多快,就好比直冲天堂又突然坠入地狱,刺激,却也让他甘之如饴。
站在二楼的宁艺翡刚刚打完电话,似乎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目光就落在了抱着女人的梁于景身上。
她的笑唇微微愣住,眯着眼睛,思绪顿了一会,手机里和她视频的罗青灵以为她在发呆,疑惑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宁艺翡收回目光,笑着说道:“没事,就今年吧,好事不能拖着。”
挂了电话之后,宁艺翡早就看不见两人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只有满花园的肃穆和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