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公主府传来消息,说是有个孩童,约莫七八岁吧,最近时常在公主府门前转悠,府里的下人去问,那孩子只拿了个钱袋,说是求您救命。”
明兰抬手将那钱袋呈递给沈知瑶。
沈知瑶还不曾开口,明玉却是惊呼一声道:“确实是陛下的钱袋,这钱袋,还是我亲手送出去的呢。”
沈知瑶一脸迷茫,明玉解释道:“陛下,您忘了吗?之前去玲珑坊的路上,有一孩童惊扰到咱们的马车。”
说到这,沈知瑶恍然大悟,她眉头皱起,轻声问道:“救命?”
明兰抿了抿唇,不知是否该说,沈知瑶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明兰低下头,一字一句道:“听那孩子说,他那身子弱的弟弟,病愈没几天被抓去了楚馆,他们无父无母的,自然寻不到人帮忙,后来又打听出是之前是陛下的人给了他们钱治病,这才找到公主府来。”
“楚馆?”沈知瑶默念,差不多已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去调查一下究竟发生了何事?”沈知瑶吩咐道。
明兰领命,脚步有些轻快的出了门。
沈知瑶手中摩挲着众位大臣呈上来的折子,心火骤起,她强忍住想要摔折子的冲动。
明玉又添了茶水,轻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沈知瑶揉了揉额头,“这些大臣,把人当傻子不成,你看看,这银两缺空的如此厉害,却连明面上的功夫都不愿遮掩,就直接呈上来,这是断定我拿他们没有法子。”
明玉拾起折子,仔细看着,她自小也是跟着公主读书识字,自然还是懂些算账的,她伸手将折子重新放好,不怪公主如此生气,这户部明显是想给新上任的陛下一个下马威。
她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一时竟有些难办,只因那礼部侍郎是谢家的人,她若是想动谢家人,自然是要与谢景和商量此事。
翌日早朝上,气氛十分压抑,沈知瑶身着明黄色五爪龙袍,看着下方低头的众大臣,她轻笑一声道:“户部侍郎何在?”
谢运脚步一顿,从侧后方走出,低头恭敬道:“臣在。”
崔良胡子轻瞥,转身向谢运看去,又看了眼站在前方的谢景和,冷哼一声,他是最不满沈知瑶称帝之人,向来都是男子称帝,女子入朝为官已是笑柄,更何况这大梁竟让公主称帝。
果然啊,这公主一上位,首先打压的,可不就是谢家人吗?
其余人皆起防备之心,低头互相对视一眼。
沈知瑶坐在高处,哪里看不到众人之间的小动作,她继续开口,语气却十分柔和:“谢爱卿,昨日你呈上来的折子,朕看着似乎出了些纰漏。”
“只是不碍事,或许是户部缺少人才,正好,前段日子刚提拔了不少有才能的学生,就把那状元拨给户部做事吧。”
谢运听到这话,意识到皇帝这是想向户部安插人手啊,他低头示意站在他前方的户部尚书黄大人,黄大人擦擦汗道:“许是户部送上去的折子出了纰漏,只是户部现下不缺官员……”
沈知瑶打断他说的话,语气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硬:“这送上来的折子,可不仅仅用一句纰漏就能解释的通的,黄大人,莫不是你们户部欺君不成?”
谢运见状,目光又投向了站在首位的谢景和,却见谢景和身姿卓越,笔直如松,不曾向他们二人看来。
谢运只得说道:“臣遵旨,只是这户部确实不缺官员,不知这状元郎到了户部担任何职?”谢运试探性问着话。
沈知瑶点点头,随意说着:“李状元刚入翰林院不久,就正六品户部主事吧。”
崔良手一顿,迈步上前道:“陛下,李清远才去翰林院一月有余,就晋升为正六品官员,可是有些不妥啊?”
他声音洪亮如钟,目光十分坚定。
这户部主事一职,虽说只是个六品小官,可是却负责账务审核等事务,若是他坐了主事,这日后户部大大小小的财务支出,都需要经过李清远之手。
沈知瑶高坐在台前,笑道:“众位大臣也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你们有所不知,这李清远,才学十分了得,若是一直在翰林院做些小事,那才是亏了他的才能。”
崔良又看向了站在前方的谢景和,不再争辩,退了回去。
这谢家的事,他还是不掺和为好,既然谢景和都没意见,他跟着凑什么热闹,想明白了这事,崔良脸色又恢复了几分。
谢运压下心中的不快,“臣遵旨。”
下朝后,谢运先一步走出了议事殿,他站在殿外,脸色十分难看,众朝臣从他身侧路过,好不容易等到了那神色如常之人。
他上前一步道:“陛下向礼部塞了人,你也没意见,我看你现下不是谢家的,而是那沈家的人了吧!”他脸色铁青,竟是控制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发了脾气。
其余人见状,皆闭目装作未看到两人。
谢景和身着红色官袍,听到这斥责声,也并未恼怒,只是冷漠道:“陛下为何能借此机会向户部塞人,你自己知晓。”
谢运一噎,面色讪讪,却仍嘴硬道:“侄儿,我们谢家才是一家人,望你能知晓,莫要犯了大错。”
他疾步离去,脚步匆匆。
归家后,他面色阴沉,向着谢府一处偏僻的院落行去。
门口的丫鬟看见谢运,伸手拦下道:“二老爷,容奴婢和老夫人通报一声。”
那丫鬟低眉顺眼,快步向着房中走去。
谢老夫人正用着晚膳,就见谢运疾步走来,她任由丫鬟接过手中的玉碗,拿起手帕擦了擦嘴,道:“出了什么事,我这个老太婆用个晚膳都不得安宁?”
谢运悻悻一笑,他一撩衣袍坐在老夫人身侧,亲自又勺了碗粥,放在谢老夫人面前:“母亲,孩儿此次过来,是想知晓景和现下是如何想的?”
谢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向谢运看去,谢运正经了几分,继续道:“母亲,非是我去挑拨您与景和的关系,只是近来景和未免与当今陛下走的太近了些。”
谢老夫人一顿,挥了挥手,屋里的丫鬟尽数退去,“此事从何说起啊?”
谢运连忙道:“母亲,景和未与我们商议,直接在殿中允了那公主为帝就不必说了,您也知晓,可先皇逝去,景和可是有几次夜里都留宿在宫中。”
他边说边打量谢老夫人的神色,见谢老夫人眉宇间也凝重起来。
又继续道:“今日,陛下塞人去了户部,连崔大人都不赞成,可景和仍是未发一言,这户部官员从来都是我们谢家之人,怎可安插进陛下的人手?”
“你说的可是真的?”谢老夫人皱眉,站起身。
谢运低头,“自然是真的,望母亲定要问问景和,到底是何意?”
此时沈知瑶在宫中,也收到了昨日打探的消息。
明兰小心给沈知瑶卸了妆发,站在身后道:“陛下,那孩子的事已经有了点眉目。”
明兰轻轻给她捏着肩,继续道:“之前那兄弟二人,老大唤做顾元,老二唤做顾岚,一直住在东巷,得了陛下给的钱财,抓了药那病着的老二才养好,只是好景不长,顾岚模样长得标志,一时不察竟被楚馆里的人给抓了去。”
“那他们如何得知那日给他们钱财的是我们?”沈知瑶最担心的就是这点,西巷与东巷相隔甚远,更何况他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孩童,又是如何知晓此事。
“说是拿着钱袋那日,那顾元就一路追着您的马车,看到您进了公主府。”沈知瑶陷入了沉思。
她闭上了眼,开口道:“算了,他们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去把那孩子救出来吧。”
明兰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陛下,那顾元说若是能救出他弟弟,他们什么都愿意为陛下做。”
“况且,奴婢今日还打听到一事,那王二公子前几日去了楚馆,还因那顾岚起了争执,闹了一通。”
沈知瑶心中一动,她放下手中把玩的玉饰:“那孩子没事吧?”
“无事,幸好他瘦的可怜,年龄看起来更小,这才侥幸逃脱。”
沈知瑶沉思片刻,她开口唤道:“云舒。”
云舒从角落中跳出,恭敬行礼。
“派人盯着那王旭白,另外问问顾岚,愿不愿意做诱饵,事成之后定会将他安然无恙救出。”
云舒领命,又不见了身影。
之前她还发愁如何才能抓住王家的把柄,现下机会来了。
谢景和方才归家,换了身衣裳,就见谢老夫人的丫鬟前来通报。
谢景和面色无常,向着二房的方向看了眼,问道:“今日谢运去见祖母了?”
他语气淡然,带着几分笃定。
小意无声点了点头,他提着灯笼,两人向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还未进院,就见谢老夫人的院子灯火通明,丫鬟们均低着脑袋,气氛十分压抑。
他伸手接过小意手中的灯笼,走至门前,轻声道:“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