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尾音,最后一周以考核结尾,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所有考核项目,她都有惊无险地通过。
住了一个月的集体宿舍,大家要就此分开,收拾行李,大包小包,这一天,营地的大门开放,哨兵们在一楼会客厅等待,随着电梯下楼,起身帮忙拎行李。
各位向导今后要分派到所属队伍中。
徐珊珊也是如此,在演习期间,为了方便交流,也会与空战同吃同住。
阿瑞斯还是没联系上,但卡尔给她发来消息,是一条道歉语音,得知人没事,她给他放了几天假。
熟人都在这儿了。夏广礼、解逸飞、宋晓宇和洛朗、洛伦斯两兄弟,有人帮忙抗行李,她落得两手轻松。
大门口,室友三人只是挥手道别。
但有个意外到来的人,她明明提前和长官说过,不用他来接,周末不去他那儿住,眼前还是看到熟悉的车牌号。
问他有什么事,男人只说:“我来看看,万一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
夏广礼:“不劳您费心了,我们会处理好的。”
男人又习惯性叮嘱了几句,她随口应下,潦草地道别:“长官再见!”说完就跟人上了车。
她扒在车窗边,往回看,山昊的眼睛,总觉得在他身上嗅到了一些孤寡老人的味道,从前每次回爷爷奶奶家探望,离家的时候,就是这样目送她离开。
车辆启动,她将头缩回来,看向坐在驾驶座的夏广礼,又嘻嘻哈哈起来,握拳挥动,自由自在的生活开始啦。
他们无缝将她接到了住处,因为有向导的缘故,整队申请离开哨兵宿舍,两队合资购置了新家。
它位于山腰上,草坪外有跑道,中心竖着攀登架,左处是训练场地,正中间是生活区。
挑空的一楼客厅,徐珊珊走进时,感到惊喜,还是第一次住大别墅,比实习那会儿,租的十平米出租屋强多了。
那是个隔断房,衣柜散发出甲醛臭味,通风极差,只有内窗,买了一箱活性炭也没用,更糟糕的是,几乎没有隔音,邻居打电话就像在她耳边播放一般,一人放歌,整个楼层都能听到。
她以为白塔的向导宿舍的条件就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还能有更好的。
随着夏广礼介绍,一路上楼,从露台看见底下的花园与泳池,居高临下地看笔直的道路和街景。
房子都是精装修好的,可以直接入住,但向导并没有挑中特意为她留的套房,而是选中更小,但窗外景观更好的那间房。
他们因此调整了一下住房分配,因为既要保证向导的安全,又要留出个人空间。
到这儿,有了规格完善的厨房,他们才有机会展示厨艺,几乎是争着下厨。
而徐珊珊则一头埋进房间里,兴奋地到处碰,躺在床上,房门敲响,“进来。”
她一下坐起来,原来是他们搬来其他设施,她好像说过,理想中的卧室应该是什么样的,没想到被记住了。
她提出想要一个玩偶,晚上抱着睡觉,但又没说要什么样的,众人就凭着自己的想象去选。
当然,在限定范围内选,什么常见的鲨鱼、北极熊、兔子、猫狗什么的当然是一键pass,要从队内的精神体种类去选。
但问题在于,仿真形状的鸟类不是长条形,浑圆一团不好抱,那咋了,小鸟也可以是棍状。
于是乎,一堆拉长身体,将翅膀、脚缩短的鸟类抱枕出现在她眼前,完全没了强大、威严、桀骜不驯,只剩下呆萌可爱。
它们被摆出来任她挑选,这些都是队员找厂家定做的,造型略有不同,在得知她答应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为这些做准备吧。
原先准备的房间很大,床、沙发都大,是为多人设置的,完全放得下,但这儿是单人间,没那么多地方摆放。
宋晓宇看着她在纸箱里挑挑拣拣,抬起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去,黯然神伤,黑鸢玩偶脸朝下,缩在角落,并不断被其他玩偶淹没。
黑鸢背部生长着黑褐色羽干纹,腹部呈现棕褐色,从颜值上来说,并不显眼。
她好像对那两只蜜蜂玩偶爱不释手,圆头圆鸟小翅膀,头上戴花,还涂腮红,太可恶了。
他还是败了。
宋晓宇觉得自己走写实风是一个错误,谁说猛禽不能可爱的?那只猫头鹰不就是,肥美圆润,扁平的脸,一双大眼睛。
他的心情在向导挑出越来越多的玩偶,却都没选中他时急降,一想到她会抱着别人的玩偶睡觉,很难受。真是细节决定成败,早知道他也戴花了。
徐珊珊也很犹豫,房间里确实放不下这么多,在里面翻来翻去,也没看见玩偶熊,她最喜欢的,白色短绒毛身子,和粉红爱心熊爪。
也许是广告宣传,总觉得玩偶熊很憨厚可靠,陪睡一流,但没有,其次粉红兔子也行,还是没有,她还没有养成小鸡陪睡的习惯。
更怪的是蜻蜓、蝴蝶甚至是锹甲都来了,话说某些人不该进空战组吧,比起飞行,他们更喜欢走地。
比如某只紫蓝金刚鹦鹉,它竟然钻进玩偶箱里,假装自己是个棉花团子,但这手感明显不对,它的同伙还有一只,五彩金刚鹦鹉,从头到尾像一道彩虹。
这些作弊者被发现后,当然被无情地抛了出去,并对当事人给予警告。
她发现身后的声音渐渐停止,他们搬完家具,虽然还叫不全名字,她大致能分清精神体,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她才反应过来,这是礼物,某种方式的示好,对吧?
那她还是对大家一视同仁吧,貌似烦恼道:“这床有点小,怎么摆啊……”
好心的哨兵们热情地出谋献策,她最终决定把床挪到墙边,这样可以两侧摆放,他们殷勤地将它们堆在床上,当然了这个位置也是很重要的,把自己的位置往前挪一下,合情合理。
宋晓宇是最后一个,大概因为他平时嘴臭、狂妄,和队内其他人关系一般,被落在后面,他自己捡起来,走到床边,却被向导接受。
她打了个哈切,用黑鸢公仔挡住脸,声音里带着困倦,“辛苦你们了,我想躺一会儿。”
“好,那您好好休息,等饭做好了再叫您。”
一行人提起纸箱子、废置家具往外走,宋晓宇殿后,当他看见女人一跃上床,双腿弯曲,手中抱着他的玩偶,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感到分外满足。
他的这一行为,遭到了其他人的白眼,旁人直接拉住门把手,将门合拢,挡住他的视线。
他与打扰的人对视了一眼,让开了位置,房门合紧,自动上锁。
这让一旁观看的人有些失望,他还正等着这两人吵架,在向导面前拉低印象,他好上去说两句“公道话”,最好打起来。
但宋晓宇变了,自从上次失控,不仅自己被逮捕,失去了见面机会,还留下冲动印象,他觉得以前太鲁莽,以后有许多机会,不用急于一时。
人都走后,徐珊珊躺在床上,看着夕阳照亮瓷砖,她该没什么烦恼了,打开电视,让节目主持人纯正发音充当白噪音,眯着眼睛休息。
但一桩坏消息进入耳中,她皱眉看去,屏幕上报道的,关于土地、水源污染,影响饮食安全,变异生物频发,围墙外的人活在威胁中。
污染物可以派人清除,恶化的环境处理起来就麻烦了,哪怕只是往外扩张十公里,成本相当高。
哨兵们可以保卫基地不受污染物侵袭,城市兴起,人口繁衍,但地盘没法扩大,各方面的负担加重。
目前打算利用科技,扩展纵向空间,为市民提供公共服务。她看着屏幕,专家讲述的一个个缺口,要是能扩大面积就好了。
目前,在地图上的各个“绿洲”间,是大片的荒漠地带,死亡禁区,普通人轻易不离开塔,各个塔之间的交流、贸易规模都远不如从前,近乎于独立发展。
白塔因为地理优势,继承了灾变前的工业体系,因而发展为最全面、最繁荣的一座塔,而有的地方,已经全面退化,文明开倒车。
报道结束,广告时间,房门被敲响,她翻身下床,一同往外去。
从电梯走出来,众人分坐几张圆桌,也没动筷,都在等她。
也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进餐前,先是庆祝的合照,他们搬家的第一天,以向导为对焦中心,将众人模样记下。
她笑得很开心,饭后,有机器人帮忙处理残余。
她坐了一会儿,拒绝了别人的邀请,单拉夏广礼,“有点事,跟我来。”
男人有幸荣焉,呆呆地被牵着走。
见他站在门口挠头,探头探脑的,一副矜持样子,她也感到奇怪,伸手招呼:“过来呀。”
男人没走两步,她又喊:“关门。”
两人坐在沙发上,她紧张地深呼吸,又闻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支使夏广礼让他们别偷听。
男人听话地将门外的人训走,站在门边,扭头往回看,只见女人从背包里翻找什么东西。
不知怎的,他有些紧张,又瞥了一眼床,只觉得上面的东西都很碍眼,吞了吞口水。
“过来。”
徐珊珊见他一直不说话,站着不动,拍了拍旁边的坐垫,却听见男人说:“你确定吗?”
他什么意思?
她终于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从长官那儿拿回来的,她写了好几版开幕式的讲话稿,后天,周一就开始了,她想提前练习一下。
到时候台下乌泱泱一片人,她还得提前适应一下,不知道夏广礼想到哪里去了。
“你是听众,我是演讲者,哪里说得不好,要和我说。”
夏广礼本来很兴奋、激动的心情,随着她那一句,“尊敬的各位领导,”啪地摔到地上,原来是对公众的演讲,他还以为有什么私事。
原来不是要奖励他。
她好不容易背了词,结果这家伙不认真听,气得她停下来,掐了一把他的脸,“别走神。”
男人一把揽住她的手,挣不开,就顺着坐到旁边,侧靠在沙发上,语气幽怨:“你行不行?不行我叫别人了。”
他当然不能说不行,哪怕两人清清白白,也得营造出不清白的样子。
他咳嗽了一声,“你不觉得现在太早了吗?刚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再练?”
“不要。”她拒绝,“练完再休息,晚上我想看电影。”
“负一楼有室内影院,你想看什么,我陪你。”
她也没想清楚,将它搁置一旁,将本子交到男人手中,自己则站在房间中央,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开始讲话。
短短几百字,字字都是她的心血,虽然大部分都是参照往年发言,只希望不要在台上闹笑话。
她讲完第一遍后,只见鼓掌,夏广礼满脸都是:你太棒啦,简直是奇才降世,伟大领袖,拍马屁也太明显了。
她要他给点建议,又是铺垫了好一顿,仅从细节的语气、节奏、眼神等方面补充,文本不做修改。
“自信一点,不要老是低头,眼神笃定,语速慢下来。”
她又尝试了好几遍,有意识地改正了很多小毛病,说得她喉咙干涩,接过男人递来的水,将他的意见记下,自己心里也有了数。
往后几次,她的目光也不再躲避,不时与他发生对视,终于能流畅、平稳地将演讲稿对完。
完成了一次满意的尝试,她松了口气,从椅子上下来,瘫倒在沙发上,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已经让心砰砰跳。
她看了看时间,六点过,现在还早,事完成了,就打发人离开。
徐珊珊:“我要洗个澡,晚上八点再见?”
见要赶他走,夏广礼有些不乐意,揽住她的腰,好不容易推开,再挣脱手,又像牛皮糖一样缠上来,她也只好顺着坐下,男人并拢双腿,她就坐在上面。
靠在胸前,她抬起男人的手,“给我看看。”他掌心的伤,好像许多哨兵都有,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她又想打发他离开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果然,其实她的精神体是蒙汗药吧。
听说这段时间,为了应对演习,他们都加班加点的训练,没有十二点之前睡觉的,六点准时起,也不想打扰他休息。
她的背包里还有换洗衣服,虽然衣柜里也有新买的,但还是习惯穿自己的衣服,走进沐浴间,将门合拢,打开浴霸。
淅淅沥沥的热水淋下,让黑色湿发都贴在后背,各种洗浴用品一应俱全,都是无香型,不用赶时间,她多洗了一会儿,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往外走。
他还在睡,她起了坏心思,就去戳男人的眼睫毛,他只是眼皮颤动,然后扭头歪到另一边。
坏心眼的人终于被惩罚,他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风,闭着眼睛往这边扑来,然后就被扑倒了,头恰好靠在扶手边。
“喂,”她戳了戳脸,“醒醒。”
真睡着了,这么困?她有些好笑,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但推也推不动,死沉的,见对方不乱动,她也平躺着发呆。
但太重了,她感到胸腔被压迫,呼吸变得困难,不禁推了推他,“夏广礼,醒醒。”
楼梯口传来“咚咚”声,她也没在意。
小伙子睡眠质量就是好,她直接拍脸,“醒醒,我要被你压死了。”
没想到危险来源于内部啊,她犹豫着要不要下狠手,见男人有了反应,她又加了几分力气,大声喊:“夏广礼!”
房门和男人一块醒了,他睁开眼睛,懵懂地撑着边沿,爬起上身,揉了揉眼睛,而她也听见了门锁响声,大喊:“我没事!”
她是了解他们的,要是她先尖叫后安静,这些人铁定要破门而入的,她还不想失去房门。
她在光脑上解开门锁,开门,于是门外的众人涌进来,首当其冲的是两位队长,看见两人都有些衣衫不整,房间内有湿热的水汽,胸前有一片红印,一副刚分开的样子。
要不是气味干净,几乎就要误会了。
徐珊珊有些意外,“我刚刚声音很大吗?怎么都来了。”
达伦摇头:“不大。”只是挡不住有人扒着房门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