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问

    “你个孽障!”虞邱远一拍桌子,指着跪在地上的虞卿元,“你那射伤的可是太子!女扮男装,还告御状,看我今日不打死你!”刚说完便喊人去取家法来。

    关氏抱着虞卿元不撒手,趴在她身上哭道:“官人啊,她可是你亲生女儿啊!”

    虞卿元跪在地上也哭的不成样子,可恶的舅祖父,怎么祖父还没来救她啊,呜呜呜。

    “若不是你舅祖父当时在那替你求情,我虞家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说官家今日见我怎么神色异常,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生干的好事。”虞邱远说着,就要拿起长棍子打人,看着关氏挡在前面,又命几个婆娘把大娘子拉开。

    大厅里乱作一团,门口的小厮忽然来报:“主君!项将军来了!”

    虞邱远正要打人的棍子停滞在半空中,一脸疑惑:“谁?”

    “骠骑将军项凛予。”

    小厮话音刚落,项凛予便走了进来,手上拿了份文书,他拱手行礼到:“在下项凛予,字骞慎,见过虞大人。”

    虞邱远立刻将棍子放下身后,看了眼满地狼藉,尴尬地笑道:“项将军见笑了。我正在处理些家事,不知将军到访有何贵干?”

    项凛予看了眼虞卿元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突然酸涩了一下,他紧了紧嗓子道:“我替陛下给虞家五姑娘送一份手谕。”

    虞邱远接过项凛予递来的文书,边看着边听他说:“陛下今日见到虞五姑娘英姿飒爽,虽犯了些小错,但陛下和太子都不计较,且都颇为欣赏虞五姑娘的豪迈气概,邀虞五姑娘于元宵节进宫赴宴,与陛下和太子同乐。”

    虞邱远仔细地看了又看,确实是陛下亲笔所写,只是这文书上将卿元夸的不成样子,这项凛予也好意思夸的出口。

    项凛予又说:“虞大人,还是别打了,否则过几日陛下看到,就解释不清楚了。”言外之意是,陛下都没罚她,虞大人自己倒先罚上了,威胁之意呼之欲出,虞邱远后怕地看了他一眼。

    虞卿元正用衣袖擦着眼泪,一抬头对上了项凛予的眼睛,目光如炬,不知怎的,他好像认识自己一样。父亲这时也转过身来看着她,祖父些许是被祖母拦着了,还好有这个项凛予来的巧,可她宁愿被锁在家里,也不愿去见皇帝和太子啊,呜呜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一个生气一个记仇要了她的小命。

    虞邱远心里门清自然知道画外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想说些客套话送走这位大佛,却不想这项凛予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了,上战杀敌的威武将军,又是开国功臣,还是皇后的侄子,目中无人些也是有的。只是这份手谕,何苦劳烦他亲自跑一趟?他百思不得其解。

    关氏在一旁听得真切,开口道:“官人,这下也别罚卿儿了,她细皮嫩肉的,经不得打啊。”

    虞邱远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冷哼一声:“不打你真是难解我心头之恨,去!给我去祠堂跪着去!今儿个是你命好,正好遇上项将军替皇上来给你求情,不然你绝对逃不了这顿打。什么英姿飒爽,分明是顽劣不堪,我听了良心都不安。”

    关氏看了眼她那心狠手辣的官人,只好拉着虞卿元离开,虞卿元还想哭喊,她立马扯着她让她别出声:“闭嘴吧死丫头,你惹了这等祸事,你爹爹现在正在气头上,难不成你还想让他想出什么别的法子罚你?你不跪个一时半会你爹爹肯定消不了气,娘明天天一亮就去给你求情,你爹爹那时也心软了,再给你放出来,实在不行我去找你祖父,你祖父最疼你,定然舍不得你在祠堂跪着吹冷风。”

    看着女儿哭的梨花带雨地点点头,眼睁睁又看着旁人将她带走,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又不放心地命人给她准备了厚厚的软垫子,好叫她跪的舒服些。

    祖父其实当时还没等他们回家就见到了桂花,祖父知道卿儿这次在劫难逃,正准备出门解救,就被她祖母拦住了去路,祖父讪笑道:“夫人,还没休息呢?”

    “陛下身边发生的事,我的耳朵最灵光,你当瞒着我,我就不知道了?”祖母看了他一眼,把他拉了回去,“卿儿此事,是一池潭水深不见底,陛下的话别有深意。端王平日就嚣张跋扈惯了,陛下一直隐忍,如今却说不视端王为亲兄弟,我想,是吾儿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陛下也在暗示我们家与沈家联合,若能除去端王,我们虞家就有出头之日。”

    祖父看着她,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胡须,点了点头道:“来人,把远儿喊过来。”

    虞卿元跪在祠堂中央,看着面前一排又一排蜡烛,列祖列宗们肯定也想不到她居然射了太子殿下一箭,这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迹是不是在族谱上也可垂名青史?

    忽然她灵机一动,祠堂后面有个狗洞,儿时她经常在那钻来钻去的偷听大人们讲话,谁叫逢年过节的那群人不让女子进祠堂,说是怕污了祖先先灵,如今她犯错了倒给她扔进来让祖先来净化她,想法虽有些大不敬,但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虞卿元艰难地从狗洞离开,想着虞家已然是不能呆了,她决定先去英国公家避几日风头,等父亲母亲和祖父祖母发现她不在了,定然着急,到时候祖父和母亲心疼她肯定不让她继续跪了,嘿嘿,她顺便还要去找那舅祖父麻烦,就是他背信弃义才导致她这么落魄的,呜呜。

    没想到刚走出祠堂没多久,这月黑风高的,路过小院子时,听见那边有两人在聊天,她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正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赶紧离开,一个不小心转身踩到了石子发出声响。

    “谁!”项凛予迅速上前,挡住那人去路,黑夜下借着月色才看清这偷听之人,居然是虞五姑娘,脸色由原先的紧张渐渐缓和下来,他紧紧盯着她,转而又道,“原来这偷听之人是……”

    “嘘!”虞卿元着急忙慌地迅速捂住他的嘴,如今自己的名字可不宜四处张扬,“别说我名字,被别人发现,我就得回去接着跪了。还有我这不叫偷听,我恰巧路过光明正大的听了一耳朵罢了。”

    项凛予叹了口气,心里觉得好笑,感受着下半张脸传来的微凉触觉,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虞卿元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才发觉不妥,红着脸又迅速收回,只听见身后传来大哥哥的声音:“卿元?你怎么在这?你不应该在祠堂跪着吗?”

    虞卿元转过身,看见大哥哥一脸惊讶,干笑了两声:“我准备离家出走几日,大哥哥全当没看见就好。”

    “哼,刚刚骞慎可告诉了我你今日借我之名去英国公府骑马射箭,还误伤太子,你这罚跪可不亏。”虞海勋看着这整日闯祸的小妹妹,心里无奈,差点他自己被冠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虞卿元一听,转过脸看着项凛予,愤恨不已,兴师问罪道:“项凛予,你不是说谁都不说的吗!”

    项凛予拱手,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虞五姑娘恕罪,我原准备打道回府,恰遇上你大哥哥,你大哥哥今日不知你发生了什么正想去替你给父亲求情,我便说了一二。”

    “你别怪骞慎,他要是不告诉我,恐怕我过去火上浇油,父亲也要连我一同罚跪了。”虞海栋将双手背在身后,他虽是武将在战场威风凛凛的,但父亲在这个家向来说一不二,心里对父亲还是十分敬畏的,他宁愿现在上战场,也不愿意在这节骨眼上去找父亲不痛快。这么一想他偷偷舒了口气,转而又问道,“你离家出走准备去哪啊?”

    虞卿元低头绞着手指:“准备去舅祖父那找沈姐姐,过几日就回来。”其实是去找舅祖父麻烦。

    项凛予看着她睚眦必报的小心思,心里甚是触动,只是面上依旧纹丝不动。

    “这黑灯瞎火的,你一小女子我怎么放心,快回祠堂去!”虞海勋一听便觉得不妥。

    “不如……”虞卿元纠结着出声,那两人都望向她,“劳烦项将军送我出去吧。”

    她摆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其实在她看见项凛予的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大哥哥肯定不会轻易放她走的,见大哥哥还在犹豫,她突然伸出手在暗处掐了一把项凛予。

    项凛予居然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撇了她眼,对着虞海勋说到:“显允,虞姑娘这等柔弱的姑娘不比我们武将,若是膝盖跪坏了,过几日还要去宫里赴宴,这可怎么好。”

    虞海勋皱着眉,一副纠结样,最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让骞慎送你去吧,记得……”

    还没等虞海栋嘱咐完,虞卿元便拉着项凛予离开了。项凛予艰难地转过身,只能挣脱出一只手给虞大公子行礼告别,虞海勋见状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他与项凛予出生入死好几回,他还是放心他的。

    二人坐在马车上,虞卿元装的一副听话模样,项凛予见她穿的单薄,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披在了她身上,随后手又绕到她面前,双手感受着她的鼻息,慢条斯理地给她打了个漂亮的结:“为何要掐我?”她怎么就笃定他会不作声?

    “项将军身为武将皮糙肉厚,况且我掐的又不重。”虞卿元觉得他们二人距离有些近,将头转了过去。

    项凛予缓缓将手放下,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不再言语,只是看着她。

    二人一路无声。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项凛予在她前面下了马车,她一开门,看见项凛予伸出手正等她出来,她犹豫了一会,觉得不妥,还是决定自己踉踉跄跄地下车,没想到项凛予直接伸出手放在她腰间,将她抱了下来,她一个没站稳,便倒在了他怀里。

    “为何不扶我的手呢?”项凛予看着怀里的人,收回了刚刚伸出去的手,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倒像是虞卿元抱着他不撒手一样。

    她立刻起身推开他,理了理衣服,又望向别处,幸好现在夜色黑,也没人看见。诶?她抬头一看,那匾额上写的怎么是,骠骑将军府!?

    “你你你怎么没给我送去英国公府?”虞卿元看着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

    项凛予勾起唇角,自顾自地往里走:“我可没答应你和你大哥哥要送你去英国公府,我是要回家的,这马车自然是把我送到我府上了。”

    虞卿元心里暗骂这项凛予真是坏心眼,可是四周无人,她又不知道这是哪里,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加快了脚步紧紧跟在他身后道:“你是将军,为人正直,又与我哥哥相交甚好,况且我也是在陛下面前露过脸的,我元宵节还要去赴宴呢。”

    项凛予听出她有些紧张,微笑着一路沉默,直到前厅,转身看着她一脸的担忧,笑着给她倒了杯茶:“你放心,我定然是不敢伤害你的。只是我的马儿今日没吃粮草,跑不远。”

    虞卿元无语,这什么鬼理由。她本不想喝他的破茶,可是看着项凛予递给她茶杯的手一直停在半空中纹丝不动,她只好接过,在接触到茶杯的一瞬间,指尖传来阵阵温热,突然觉得舒服,她小小地喝了一口,整个身体都暖暖的。

    “今日你先在我府上住着吧,外面天太黑,明日我给你送去英国公府。”项凛予看着她刚想开口,“你父母那边我会告知的。”

    “这,这怕是不妥吧。”虞卿元皱眉,她一未嫁女子住在未婚陌生男子的府上,多有不便。

    “其实,这是陛下的意思。”项凛予坐了下来,眼神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

    虞卿元奇怪,还是乖乖地端着茶杯坐在了他身边。

    “陛下有意你我成亲。”项凛予开口道。

    “什么!?”虞卿元差点将手中的杯子摔了。

    “只是太子殿下,瞧上了你。”

    “什么!?”手中的茶杯还是难逃一劫,随着虞卿元又一声震惊还是碎在了地上。

    项凛予看着她手中温热的茶水撒了,心中担忧,拿出帕子将她手上的水擦干净,如此亲密的举动,虞卿元谨慎地缩了回去,见她抗拒的模样,项凛予不确定地问道:“你想当太子妃?”

    “不不不。”虞卿元赶紧摇摇头,我的天,太子妃,那就是日后的皇后,她只是一五品官家的女儿,无福消受。

    项凛予笑着看她,不是太子,那便是他了,心里正高兴呢,只听见她又说:“我谁都不想嫁。”

    虞卿元说完,看着他的嘴角一点点暗下去,解释道:“我不愿当那靠嫁人一飞冲天的女子,靠山山倒,靠人人倒,就算再相爱,成了亲过个几十年,难不成还是当初那般恩爱模样。”

    她又看了眼项凛予,他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己,她不自然地将脸别过去:“听我大哥哥说,父亲母亲一开始也是蜜里调油过来的,可后来呢,那朱小娘仗着父亲的宠爱,平日里比我母亲这个正室大娘子还风光,害得我母亲在京城里被那些贵妇嘲笑,抬不起头来,可见世间男子都如我父亲一般。”

    项凛予沉思了一会儿,道:“你可知德羹侯?”

    虞卿元摇摇头。

    “我知你在虞家见惯了你父母不恩爱的模样,可你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天下男子。”项凛予看着她的双眸,眼神里都是温柔之意,“好久之前的侯爷,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德羹侯威震天下,可以一敌百,他娶了一位小官家的女儿,婚后恩爱甜蜜羡煞旁人,你可知,他怎么死的?”

    虞卿元呆住,又摇头。

    “那时兵荒马乱,逆臣贼子捉拿了他夫人当质子要他投降,他宁死不屈,等他孤身一人赶去救亡时,城门已被攻破。”说到这里,项凛予的声音竟逐渐沙哑,“德羹侯不愿被俘,战至最后一刻,最后,他与夫人,二人乱箭穿心而亡……”

    虞卿元听完也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开口道:“真是凄惨。”

    项凛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垂下眼眸,道:“罢了。太子殿下已瞧上了你,陛下也觉得你很好,我也觉得,你,与太子殿下甚是般配。”

    虞卿元一愣,他刚刚不还问她愿不愿意当太子妃吗?怎么一转眼变卦了,难不成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以为这项凛予看上了她……?

    “太子殿下最是敦厚,他待你,一定会很好。”项凛予说完之后,叹了口气。

    虞卿元突然站了起来道:“不是,我刚刚说我不要嫁人,你怎么说的我我就必须要在你和太子之间选一个一样。”

    项凛予看着她皱着小脸,心里不是滋味儿,也站了起来:“你没有选择,你只能选太子。”

    “我不愿意,谁也逼不得我!”虞卿元抬头看着他,眼里尽是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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