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饲养员”生涯，在羞涩、悸动与无限暧昧中拉开了序幕。
然而，再优化的算法也可能遭遇无法预料的bug，再和谐的协议也可能存在未被发现的漏洞。
沈确的“饲养员”模式运行得近乎完美。
早餐占座、陪同上课、图书馆自习、护送回寝……这些基础服务被他以军工级的标准执行。
他甚至开发了一套内部评分系统，用来评估自己的“服务满意度”，并不断迭代优化。
林听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渐渐习惯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
沈确的沉默不再是疏离，而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陪伴。
他会在她皱眉时递上温水，在她打哈欠时调整自习室灯光，在她随口提到某本书后，第二天那本书就会出现在她的书桌上。
他像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将所有资源都倾斜向“饲养林听”这个最高优先级任务。
但林听渐渐感到一丝……窒息。
那是一种温柔的、以爱为名的束缚。
矛盾初现端倪是在一个周五下午。
林听所在的动漫社准备举办一场小型观影会，她作为后勤成员，需要留下来和几个社员一起布置场地、调试设备。
她提前给沈确发了消息：【今晚动漫社有活动，要晚点回去，不用等我吃饭啦~】
沈确很快回复：【几点结束？地点？我去接你。】
林听：【不用啦，和社长他们一起，结束应该挺晚的，你早点休息。】
沈确：【地址发我。晚上不安全。】
他的坚持让林听心里有点异样，但还是把活动教室号发给了他。
活动比预想中结束得更晚。当林听和社长——一位性格开朗、热爱cosplay的学长，一边讨论着下次活动的细节，一边笑着走出教学楼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身形挺拔却笼罩着一层低气压的沈确。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镜片后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肩头甚至落了些夜间的寒露。
“沈确？”林听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用……”
她的话在接触到沈确目光时顿住了。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她无端感到一股压力。
社长也看到了沈确，笑着打招呼：“哟，这就是传说中的‘饲养员’学长吧？放心，我们刚结束，这就把林听学妹完好无损地交还给你。”
沈确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却始终落在林听身上。
他走上前，极其自然地接过林听手里的包，然后牵起她的手，指尖冰凉。
“走吧。”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学长再见！”林听回头对社长道别。
社长挥挥手，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带着善意的调侃。
回宿舍的路上，沈确异常沉默。林听试图找话题，他都只是简短地“嗯”、“哦”回应。
林听心里的那点异样感逐渐扩大。
「和那个学长聊得很开心？」
「他凭什么靠那么近？」
「笑得那么灿烂……」
「不喜欢。」
断断续续的心声，带着明显的酸意和不满，不受控制地钻进林听耳朵。她这才恍然，原来他是在介意这个。
她有些好笑，又有点无奈：“喂，沈确，你是在吃醋吗？”
沈确脚步一顿，侧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眸闪了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抿紧了唇。
「是。」
「但说出来显得很小气。」
「不符合‘省心鱼’的行为准则。」
「可是……控制不住。」
听着他内心纠结的独白，林听那点不快散了些，反而觉得他这副别扭的样子有点可爱。她晃了晃他的手，解释道：“社长人很好，对大家都这样，我们就是在讨论工作。”
沈确“嗯”了一声，握紧她的手，似乎被安抚了，但周身那股低气压并未完全散去。
这次小小的不愉快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很快平息，却预示着水下并不那么平静。
真正的矛盾爆发在一周后。
林听所在的专业有一个重要的团队项目，需要和另一个学院的小组合作。
巧合的是，合作小组的组长是林听高中时关系不错的同学，周屿。
周屿性格外向，能力出众，和林听很有默契，两人很快重新熟络起来，为了项目经常一起泡在图书馆讨论区，线上沟通也十分频繁。
沈确看着林听和周屿的聊天界面上密集的消息往来，看着他们因为一个创意达成一致时击掌欢笑，看着周屿顺手递给林听她喜欢的饮料…他体内的“警报系统”持续尖鸣。
他开始以各种理由出现在他们的讨论现场。
有时是“顺路”送来零食饮料，有时是“刚好”在图书馆“自习”，有时甚至直接坐在林听旁边，沉默地敲着代码，存在感极强。
他的出现，无疑让讨论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周屿和其他组员虽然没说什么，但林听能感觉到他们的不自在。
“沈确，你下次不用特意过来等我，我们讨论不知道要到几点。”一次讨论间隙，林听忍不住小声对沈确说。
沈确敲代码的手指停下，抬眼看他，眼神平静：“不影响。这里也可以工作。”
「不想你和那个周屿单独相处。」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我不放心。」
他的心声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林听皱起了眉：“这是我们小组的讨论，你在这里，大家会不自在。”
“那我坐远一点。”沈确说着，真的拿起电脑，坐到了斜后方的位置，但目光依旧时不时地投向这边。
林听感到一阵无力。
她理解沈确的缺乏安全感，毕竟他之前深信那个“海后养鱼”的谣言，但她已经明确拒绝过其他人，也无数次向他表达过心意。他这种近乎监视的行为，让她觉得不被信任，也干扰了她的正常社交和学习。
项目截止前夜，小组需要进行最后的通宵冲刺。
林听提前和沈确报备了，让他不用等。
深夜的讨论区，灯火通明。
林听和周屿为了一个技术难点争得面红耳赤，又最终在找到解决方案时相视一笑，击掌庆祝。
两人都疲惫却兴奋，之间的革命友谊迅速升温。
就在这时，沈确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手里提着热乎乎的宵夜，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吃点东西。”他将一份宵夜放在林听面前，声音有些沙哑。然后，目光转向周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周屿笑了笑：“谢谢学长，正好饿了。”
沈确没说话，只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林听身边，沉默地看着她吃东西。
气氛再次凝固。
林听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放下筷子，看着沈确：“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不用等吗？”
沈确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固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很晚了，我不放心。”
「你和他在一晚上，有说有笑。」
「对我却只有不耐烦。」
「林听，你到底……」
他的心声混乱而尖锐，像一根根刺，扎进林听的脑海。
“不放心什么？”林听的声音冷了下来，“不放心我的工作能力，还是不放心我这个人？”
沈确抿紧嘴唇，下颌线绷紧。
周屿见状，连忙打圆场：“林听，学长也是关心你。既然学长来了，那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其他组的进度。”他说着，识趣地起身离开。
讨论区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确，”林听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们需要谈谈。”
沈确看着她，眼神暗沉：“谈什么？”
“谈谈你的不信任。”林听直视着他的眼睛，“从动漫社社长，到现在的周屿，只要是和我接触的异性，你都会这样。你是不是觉得，我随时都会‘养鱼’？”
沈确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我没有。”
“你有！”林听的声音带上了哽咽，“你嘴上不说，但你的行为，你的……你的所有表现，都在告诉我，你不相信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的私有物吗？连正常的社交和工作都要干涉？”
“这种不自由，让我有点窒息……”
“对不起，我没有干涉你。”沈确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情绪，“我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林听觉得荒谬，“保护我不被我的同学、我的合作伙伴‘侵害’？沈确，你这是保护还是控制？”
“控制？”这个词似乎刺痛了沈确，他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受伤和怒意，“林听，我只是想对你好！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有错吗？”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可你的‘好’让我喘不过气！”林听也激动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是和你谈恋爱，不是签了卖身契！我有我的生活，我的社交圈，我的工作！你不能把我关在你的‘鱼塘’里，只让你一个人‘饲养’！”
“所以呢？”沈确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痛让他口不择言，“所以你还是需要更大的‘鱼塘’？需要更多像周屿那样‘志同道合’的鱼？我这条‘笨鱼’，终究还是不合格，是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林听的心。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眼泪终于决堤。
“沈确……你混蛋！”她声音颤抖，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伤心，“原来在你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无论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你最初那个荒谬的认知。”
她猛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和电脑。
“对，你不合格。”她看着他，泪眼模糊，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你不是不合格的鱼，你是不合格的男朋友！因为你不懂得什么叫信任，什么叫尊重！”
说完，她转身就跑，不再理会身后沈确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和伸出的、试图拉住她的手。
「林听……」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错话了……」
「别走……」
混乱而绝望的心声追随着她的背影，但林听已经不想再听了。
寒冷的夜风刮在脸上，生疼。眼泪肆意流淌，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原来一切只是表象。
那个关于“海后养鱼”的谣言，像一根无形的刺，始终横亘在沈确心里，也终于在此刻，狠狠扎伤了他们两个人。
饲养员和饲主的关系，第一次出现了严重的系统冲突。
而这次冲突的修复，似乎不再像简单的代码“覆盖重写”那样容易了。
沈确僵在原地，看着林听消失的方向，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宵夜的热气早已散尽，只剩下冰冷的包装盒。他耳边回荡着林听最后那句话——“你不是不合格的鱼，你是不合格的男朋友！”
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搞砸了。
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