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夕阳逐渐下落，暑气似乎也稍稍退去了那份猛烈，海风此时带来温热的湿气，聒噪的蝉鸣是这场夏季黄昏里唯一不知疲倦的背景音。人群逐渐变得密集，远处隐隐传来、富有节奏感的太鼓声，似乎也传到了心中，不知是鼓声还是心跳声。

    踏入神社参道延伸出的那条灯火长河，喧嚣的庆典景象便裹挟着人间烟火的热气扑面而来，目光所及摇曳的暖黄灯笼沿着参道两侧蜿蜒向上，将色彩缤纷的屋台招牌下经过的脸庞映照得明明灭灭。

    “好慢啊……”城之内喝着橙汁说道，本田正在买大阪烧，貘良在吃刨冰，游戏只是等待着——急于想去玩射击的城之内拿出手机打了个催促电话。

    “别催了，真烦人…”杏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马上就到了，懂不懂体贴一下女孩子走过来很不方便啊？”

    这样的声音似乎也近了，举着手机的人影朝他们挥了挥手，一蓝一粉的二人穿过人潮来到他们面前。

    杏子粉底的浴衣上是彩色的千纸鹤和花瓣，和她的名字一样相衬，她的短发不方便盘起，只是戴了一条红绿相间的丝带，手上拿着一只小巧的链条包，上面的花纹和她的藏青色腰带同色，穿了一双原木色的木屐。

    穆特一身黑底浴衣，上面的孔雀翎毛图案由蓝色和红色构成，远远看去就像夜色中燃烧的火焰，第一次见到她黑发盘起，后面插着一支红色的花簪，她的腰带和手袋也是蓝色，穿了一双黑色的木屐，和杏子站在一起就像成对的人偶娃娃。

    “今天多亏了杏子，不然光靠我自己都穿不来衣服。”穆特特意提起了此事，杏子有些害羞地笑了。

    “这没什么啦。”

    “杏子嘴巴闭上的话还是很好看的嘛。”城之内说道。

    “前面半句是多余的。”

    穆特与游戏对上视线，不禁微笑道，“晚上好，游戏。”这样的问候好像是一种习惯，穆特只要见面第一句话总是这个。

    “晚上好，穆特。”他的脸泛着淡淡的红晕，“衣服很好看。”

    “笨蛋，这时候应该说你今天很好看吧！”身后的本田拿着大阪烧插嘴道。

    “啊…”游戏后知后觉地愣了一下。

    “应该说女孩子一直都很好看吧。”貘良补充道。

    “你们的说法都早就过时了。”杏子挥了挥手，“赶紧逛逛，一会儿该去岸边占位子了。”给熟人看自己的新衣服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今日的游戏穿着一件黑色背心搭配黑色皮裤和尖头皮鞋，随身不离的锁链悬挂着千年积木，当然也带着那串蓝眼手链和金色的合金手环，但今日手上倒也多了很多银饰，更令人难以忽略的是他脖子上那条黑色的CHOKE。

    “你今天也很帅气哦！”穆特笑道，游戏看着手上的饰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另一个我的建议。”

    “今天就一起享受庆典吧。”穆特说着，一眼看到了那个圆圆的苹果糖，立即买了一个作为首次庆典的序幕——她一口咬在鲜艳的红色糖衣上，但却没能咬的下来，“好硬！”察觉到游戏的视线，穆特有些疑惑，“这个苹果糖一直都这么硬吗？”

    “我没吃过…但看上去确实很硬。”

    穆特将手袋挂在手腕上，两只手配合再度发起了挑战，这回她总算咬破了糖壳，硬啃了一块苹果下来，红色的嘴角仿佛也沾染上了苹果的艳丽，她的表情却透出一种困惑，“……就是苹果的味道呢。”但这是她自己选的，只得坚持又啃了一口。

    见穆特那么勉强的样子，游戏从摊位上买了一根冰镇过的黄瓜，用白糖和盐加辣椒简单腌制过，“要不试试这个吧。”穆特两手都是糖渍，径直低头咬了一口，翠绿的外皮咬下去爽脆得吱嘎作响，但可能是刚吃过糖果，从黄瓜上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唔……还是不用了。”比起黄瓜穆特更喜欢糖果。她说完，注意力又回到了那顽固的苹果糖上，似乎和它较上了劲。

    “欸？”游戏看着已经被啃了一口的腌黄瓜，翠绿的断面渗出一点汁水，在暖黄的灯笼光下折射着微光。

    毕竟是他自己买的，穆特确实也没有需要坚持吃完的理由……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目光掠过穆特沾着糖渍、依旧专注于苹果糖的侧脸，又看了看手中那根带着清晰齿痕的黄瓜。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就着穆特咬过的地方，轻轻咬了下去。冰凉的黄瓜带着微咸、微辣和一丝腌渍后的清甜在口中扩散，驱散了一点夏夜的暑气。

    黄瓜的滋味很普通，似乎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苹果糖的甜味。他安静地咀嚼着，耳根在灯笼映照下似乎比刚才更红了一些，但很快又被涌动的光影遮掩。

    苹果糖那近乎甜腻的香气萦绕鼻尖，随即又被炒面浓郁咸香的油脂气所冲散，水汽氤氲的金鱼池旁，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和网兜破水的哗啦声此起彼伏；叮当作响的风铃挂在摊位檐角，清脆的声响在鼎沸中标记出清亮的鲜明存在，柔软的浴衣布料相互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像无数细小的生命低语。

    前面走远的朋友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俩停了下来，这时穆特又发现了新玩意儿，滋滋作响的圆球就像太阳被圣甲虫推上地平线，她正满怀期待地向店主要一份放满柴鱼片的章鱼烧，只感觉自己的发梢一沉，作为刘海而侧分的头发被才啃了两口的苹果糖黏住了。

    “咦？”她拉开了苹果糖，但红色的糖衣因为高温天气有些融化，此时将几缕头发都黏在了一起，她自然地把沾了糖的头发放在嘴里嚼，游戏看着她鼓着脸颊努力啃头发的侧影，像只偷吃蜂蜜的小熊——接着发现糖浆在她唇边蹭开一抹晶亮的红痕，对上她茫然眨动的眼睛。

    “呜哇……！”他像被踩到尾巴般猛地弹开视线，整张脸瞬间红透，“我、我去给你买水来…”

    手刚碰到冰凉湿润的瓶身，却听到穆特说不用担心，她从章鱼烧的摊主那里借来了剪刀，咔嚓一下就剪下了被粘住的头发，毫不在意自己的头发发生了什么。

    “穆特！？”游戏看着那截缺失的碎发，可惜地叹了口气。他把水倒在手帕上，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糖渍。

    他的目光专注，仿佛只是修复古物的匠人，穆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也被他的专注感染，研究起了他的瞳孔——意识到过近的距离，游戏的脖子逐渐漫上了红晕。

    擦到粘腻的指尖时，穆特痒得咯咯笑，那份沉重后首次流露的、毫无阴霾的笑声，让游戏的红晕慢慢变成了温柔的微笑。

    “你们是在约会？”

    略带调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穆特回过头惊喜地看到那个身影再度出现，“小舞！”她穿着一身改良的和风套装，上身是缭绕着金线的白色短上衣，下身是带有和风元素的紫色丝绸束口裤，长发盘起，插着一支桔梗花造型的步摇，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你的头发怎么了？”她的语气依旧带着距离感，但眼神比在决斗王国时柔和许多。

    “被糖黏住了。”

    孔雀舞不禁笑了一声，不知是觉得她的举动太鲁莽还是觉得她傻，穆特不在乎她怎么想，反而是兴奋地转了一圈，“看我的新衣服，是孔雀羽毛的图案呢。”

    “呵…如果你真的要我的签名照也不是不行。”孔雀舞不禁笑道，“那边有射击游戏，要来比赛吗？”

    “比赛？”一听到这个穆特便来了劲头，“这是决斗吗？”

    孔雀舞的目光轻飘飘地划过，“那你该庆幸这不是真的。”

    穆特放弃了啃了一半的苹果糖，拿到做好的章鱼烧，三人一同走向了射击摊位，朋友们正围在屋台前打靶子。

    “咦？孔雀舞！”他们立马发现了她，城之内向来自信满满，见到孔雀舞更是气焰嚣张，“干什么？难道是想来挑战决斗者NO.2的我吗？”

    “呵呵…我对玩假枪的男人没兴趣。”孔雀舞说话还是那么带刺，可这朵玫瑰散发的馨香依旧让人趋之若鹜。“不过你的败局是既定的事实。”她拿起了台面上的专用枪，对准了架子上的各色礼品。

    一分钟限时开始！

    城之内的枪口所到之处都被孔雀舞提前击落，就连软木塞的填充速度都比他快，两人沉默的较劲使得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只能看着架上摆放的小玩具和靶子逐渐倒下。

    “时间到——”店主宣告结束，开始清点两人的射击点数。

    孔雀舞650点，城之内490点，除了最重的那几个摆件和玩具，他们几乎把所有目标都击倒了。

    “分你10点凑个整数也可以哦。”孔雀舞说完得意地笑了，在城之内不甘的背景声中孔雀舞分了两个团扇给穆特和杏子，配合她们的衣服，一个是蓝色夜空的萤火虫，一个是淡粉色的蜻蜓，自己拿了一个浅紫色的牵牛花。

    “这个给你。”

    穆特感觉自己的额际一凉，那只剔透的红色金鱼便夹在了她断发的位置。她抬手下意识摸了摸，“谢谢…小舞…”她的脸不禁红扑扑的，纯然的目光已经彻底成为她忠实粉丝。

    就在这一刻，站在一旁的游戏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他看见穆特指尖抚过那抹亮眼的红，看见她望向孔雀舞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那光芒比之前看他时似乎更加明亮、更加专注。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一股微妙的失落悄然爬上心头，就像落入金鱼池里的气泡，不断地浮出水面。

    这时穆特的目光朝他看来，那明媚的笑容带着快乐的余韵，“游戏，我们一起比赛吧？”

    气泡转瞬即逝，他点了点头，似乎也被那明媚感染。

    “我可是很强的。”穆特的意味颇深，端起枪来的架势看上去像山野里多年的猎人，目光顿时转为灼灼燃烧的果决。

    一分钟后店主再度宣告女生的胜利——穆特欢呼着抱住了孔雀舞，“耶！我们赢了！”她架着孔雀舞和杏子朝男生们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两个人都好强…”貘良不禁佩服地说道，城之内转头小声的酸言酸语：“那两个家伙肯定在国外杀过人……”“笨蛋。”本田懒得说他什么。

    “我跟你比。”随着熟悉的声调，另一个游戏拿起了台面上的枪。

    “再比也是我赢。”票价已经被另一个游戏付了，穆特不惧挑战径直端起枪来。

    “胜负就定那个唯一没打下来的玩具熊吧。”他道。

    两个人的火力集中在那个玩具熊上，软木塞不断砸落，直到那只红色的小熊向后倒下——穆特立马丢下了枪，指着那只小熊对店主说道，“是谁先打倒的？老板！是我对不对！”朋友们在身后七嘴八舌，有说是穆特打中的，有说是游戏打中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店主身上，饶是他也不禁有些迟疑。

    “我想……这只熊就算两位共同赢得的！你们自己决定吧！”他将红色小熊从架子上拿了下来，放在两人之间。

    另一个游戏从玩具熊上收回了视线，双手抱胸朝她示意，“给你。”

    “……”总觉得有点不爽的穆特转向店主，“既然分不出胜负，请您再给我一样东西吧。”她摊开手朝店主笑道。

    手心被放入波光粼粼的红，她捻着那只与自己所戴的同款金鱼朝他走来，那金鱼在她的额际闪动，好像就要游走一般。

    她的目光在他的头发上掠过，似乎感受到他抗拒的意志，她忍不住一笑，将金鱼别在了他的领口。

    “这个给你。”

    夹子微凉的金属碰到了皮肤，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把它取下，但在碰到金鱼的尾巴后又停住了。那一点凉意似乎传到心中，久久没有散去。

    “游戏刚刚好像很喜欢这个金鱼，就送给你们吧。”她将小熊抱在怀里，似乎被这柔软的质感俘获，忍不住收紧了手臂，“这是我的第一个小熊……谢谢你让给我。”

    “那是你赢得的。”

    她的脸贴着小熊的脑袋，朝他露出了柔软的笑意。

    .

    离开射击摊位的喧嚣，一行人被水汽氤氲的金鱼池吸引了目光。彩灯映照下，数十尾红白、鎏金、墨黑的小鱼在浅蓝色的水盆中灵动穿梭，引得孩子们阵阵惊呼。

    “哦！是捞金鱼！”城之内立刻停住了脚步，“让你们见识下本大爷的手腕！”

    “算了吧城之内，你上次把十个网全戳进盆底了！”本田毫不留情地揭短。貘良则安静地付了钱，选了个角落蹲下，纸网入水轻得像一片羽毛。

    穆特显然被这新的战场勾起了兴趣，她将小熊交给另一个游戏，学着一旁貘良的样子俯身，手腕悬在水面之上，目光锁住一尾红白相间的胖头鱼。纸网入水的瞬间，她手腕猛地一沉——

    “哗啦！”

    纸网像个漏勺般裂开，鱼儿甩尾溜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和浴衣袖口。

    “……”穆特盯着手里残破的纸网柄，眉头蹙起，仿佛在质疑这工具的合理性。

    “纸网需要轻轻托住水，利用表面张力，”貘良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温和的笑意，“像这样……”他示范性地将新买的纸网倾斜入水，水流温柔地承托起网面。一尾小黑鱼悠哉游入网中，他手腕平稳上提，水波荡漾间小鱼安然无恙。

    “噢！”穆特眼睛一亮，立刻接过貘良递来的新网，学着他的样子屏息凝神。这一次她的动作轻柔许多，纸网成功兜住了一尾小红鱼！可就在她试图抬起的瞬间，小鱼一个摆尾，薄如蝉翼的网底应声而破。

    最终只有貘良成功捞起一尾娇小的琉金，小心翼翼地装入透明水袋。“送给你吧，穆特。”他腼腆地递了过来。

    穆特看着袋中游动的小鱼，摇了摇头：“那是你捞到的……而且我不会养鱼，我一定会忘记喂食的。”

    貘良点了点头，“那好吧。”他小心翼翼地将小鱼放回了水盆，“让它自由吧。”金鱼摆动着尾巴，迅速消失在斑斓的鱼群中，他的目光掩藏在水盆折射的彩光中——就算小鱼只能活在这样狭小的水池里也好，就算是短暂的自由也好。

    不知为何另一个游戏没有参与，穆特转头看去，见他一手捞着小熊，另一只手拿着千年积木，侧脸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严肃。

    “怎么啦？”她向他走近，顺便接过了手中的小熊。

    心湖深处那片属于伙伴的领域异常平静，并非沉睡，而更像是一种刻意的留白——仿佛有谁屏住了呼吸，将舞台的灯光全部聚焦在他一人身上。

    “……”沉默中他叹出口气，向她看来时还是微笑了一下，“没什么。”

    “该去占位子了。”杏子提醒道，众人离开金鱼摊，朝着岸边的方向走去。

    祭典的喧嚣随着脚步逐渐远去，穆特的表情平静而放松，保育所带来的阴霾在绚烂的光影和朋友的包围中似乎也被驱散，她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此时天色已经将暗，无论是园内的草坪还是岸边的各处空位都坐满了人，所幸本田提前过来找了一个空处，周围聊天的人声和这个夏天的热气混合着草坪的气味一同包围着他们，城之内后一步前来，一边拎着一个大袋子一边还在和孔雀舞拌嘴。

    “先说好，我只是吃你两根冰棍才帮你提奖品的！”

    “小鬼也就这点用处了。”孔雀舞手里提着一个白色小袋子，从袋子里掏出了不同口味的棒冰。“谢谢大姐头。”吃人嘴短，众人一致感谢夸她人美心善大好人，还让她坐在中间的贵宾席。

    穆特的目光落在另一个游戏手中的苏打味上，用手肘戳了戳他的手臂，“要和我的葡萄味换吗？”他也任由她换了，咬下去的那一刻听到她自觉满意地问，“怎么样？”

    “……挺好。”这倒是实话。

    “你果然更喜欢酸甜味呢。”她一脸猜中了笑着说道，“游戏喜欢可乐味。”她咬开了苏打味的包装袋，顺便含糊不清地说，“一会儿叫他也尝尝新口味吧？”

    接近水边的黄昏，绿色蜻蜓在人群上空飞舞，穆特说起一些她从自然节目中学到的豆知识：“听说碧伟蜓喜欢开阔水域，豆娘偏好溪流，赤蜻则适应稻田和沼泽，我们现在在接近海岸码头的位置，所以这里的蜻蜓大多是绿色的呢。”

    背后灯笼的光晕下偶尔飞过一道微光，两人之间不到一臂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整个喧嚣的祭典。

    原本笼罩着他们的黄昏也逐渐退去，天空逐渐来到蓝调时刻，在这暑气未消的傍晚，无声地酝酿着即将撕裂夜空的绚烂烟火。

    他的眼前忽然探进了红色小熊的脸，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游戏君——初次见面，小熊先生想要请你和大家一起看烟花，可否赏光呢？”

    “这你就要问他了。”另一个游戏看向了她，显然也听出了穆特的意思。

    “游戏君…”穆特的脸忍不住有些泛红，毕竟还是第一次做这么幼稚的行为，总觉得围坐的朋友们虽然没回头，但他们的耳朵都变大了似的。

    她抿了抿嘴，暂时不说话了，心里也为游戏忽然消失感到疑惑——她明明可以看到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但游戏好像忽然缩了起来，就像在童实野园那次一样。她不免有些怀疑自己，难道是一次毫无预警的“吵架”？也可能是游戏忽然有事要忙？

    天幕彻底沉入靛蓝，岸边的人声在期待的寂静中渐渐压低。第一枚光点拖着尖锐的呼啸刺破夜空，在最高点轰然炸裂——巨大的金色菊轮瞬间绽放，璀璨夺目的光芒将每个人的脸庞、水面、甚至岸边的草叶都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箔。人群发出整齐的“哦——”的惊叹。

    穆特下意识地仰起头，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绚烂的光影，连怀中小熊的黑眼珠都被点亮。几乎是立刻抓住了另一个游戏的手臂晃道：“快看！”他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领口那枚红色金鱼也闪烁着天上的星光。

    巨大的彩色牡丹烟花在空中层层叠叠地盛开，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变幻的光影。穆特脸上的兴奋淡去了一瞬，她看向姿态放松却疏离的另一个游戏。

    就在这盛大的光芒中，所有人的注意都被烟花吸引的时刻，穆特忽然凑近了。

    他只感到右耳被温热的手掌拢住，那极轻的小得近乎气音的呼唤拂过他的耳尖。

    “游戏。”

    几乎一瞬，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起看烟花吧！”

    随即穆特收回了手，歪头确认他的脸——但另一个游戏偏过头去，根本不让她看。

    一连串急促的、如同心跳鼓点般的闷响从水面传来，数不清的银色光弹争先恐后地窜上高空，然后在同一刻——砰！砰！砰！砰！——炸开成一片覆盖了整个视野的、流动的银色瀑布。

    穆特没有被天上的景象吸引，而是疑惑地盯着他的耳朵在烟火的光下似乎有些泛红。

    金鱼随着呼吸仿佛也变得鲜活，黑色的CHOKE下他的喉咙动了动，像是对她的注视投降，再度转过来的是游戏那双熟悉的纯然的眼睛——他的微笑满是无奈，望着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型在说：看烟花吧。

    她的目光落在千年积木上，手指弯曲像拜访似的轻轻敲了敲。过了一会儿，另一个游戏的身影浮现在游戏的另一边，不说话也不看她，抱着手臂径直望着天空。

    银瀑的光芒渐渐消散，夜空重归深邃的蓝，接着下一枚缓缓升起的光点，逐渐展开成一只巨大的蓝色水母般舒展的烟花。

    穆特心满意足地抱起了小熊，把下巴托在小熊柔软的头顶。游戏的指尖无意擦过她垂落的浴衣布料，他没有动，只是目光从天空垂落一瞬，掠过她专注的侧脸和额角闪烁的金鱼。

    空气中带着烟火硝烟和海上微咸的海风，混合着夏夜青草的气息，随后他也和身旁的两人一样，抬起头，将目光彻底投向那片不断绽放又凋零、短暂却绚烂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