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机会接近他们的人,套套话?”骆秋现在的脑袋不怎么灵光,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
齐老三赶忙摇头,“公子说过我不适合套话,多半会被反套住。”
骆秋朝他那张就快写着“我乃本分人”五个大字的脸,顿时也摇了摇头,“你的确不适合干这事,那咋办?”
说着她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乔越啊!
乔越最适合干这事,他当初用那张厚道的脸差点儿蒙了她一路。
“我知道找谁了!”骆秋喜笑颜开,冲齐老三挤眉弄眼,“你一会儿出去小心被人瞧见,我来想办法。”
齐老三看她狡诈的小眼神,顿时升起一股崇拜之情,按理说他以前只佩服公子那样清风朗月的人物,如今眼光变了,觉得骆秋机灵的脑袋瓜总能绝处逢生。
乔越的确擅长在他那张老实本分的脸后伪装,一点点卸下对方的防备,再一点点勾出对方的信任,继而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不过这一次蒋卫派来随队的人都是硬茬,用了几日吃酒的功夫,愣是一点儿有用的都没套出来,就在他垂头丧气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让他嗅出了点十分紧要的味道。
他拱了拱鼻子,再一次凑到那人的身上闻了闻。
那人喝得酩酊大醉,感觉到有人凑到跟前,用力地挥了挥手,“哎,干嘛呢…”
乔越装得醉眼朦胧,也举起了酒杯,和那人的酒杯隔空碰了下,“喝啊…”
“喝…”嘴里还咕哝着,但人已经彻底醉的不省人事了。
乔越呵呵一笑,也像是酣醉,栽头倒在那人身上睡着了。
夜里驿站里偶有马蹄刨地的声音,还有呼呼的夜风。
骆秋裹着衣服一直听着门口的动静,等到丑时二刻,终于听到轻微的叩门声。
她几乎是立刻和衣起身,从里面轻轻地打开了门,两道人影快速闪进房中。
为了避免烛火引起怀疑,他们三人摸黑立在房内。
乔越先开口:“我觉得这批货…好像是火药。”
齐老三和骆秋听到火药,都俱是一惊,皆不约而同地看向乔越。
骆秋一介女流,就算是这些年和男人一样在外面闯荡,但从未接触过诸如战事所用的一应物件,不过火药她却知道,这东西威力非同寻常。
“你能确定吗?他们居然让我送火药进两江,其心可见歹毒!”骆秋觉得脊背发凉,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除此之外还问出什么了?”
乔越谨慎地摇摇头,“他们的嘴是真严,但我细细打量过他们掺杂其中的货,就算他们有胆也应当不全是火药,肯定还有别的。”
这会儿齐老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也点头附和,但他没出声,这会儿屋里暗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才把自己这几天观察的心得说了:“乔大哥说的不错,我细细看过,运送的货撵在路上留下的痕迹深浅不一,说明他们的货轻重不一,有的很轻,有的却重。”
骆秋思索着,犹豫道:“除了火药,还会有什么?”
他们三人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阴云密布的棋局之中还藏着什么阴谋。
“公子!”非昨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硬是将闻居远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拉了回来。
他咬牙坚持着抬起上半身,看向夕阳余晖下的那人。
“才多少日子没见,你就混成这德行了?”徐怀久轻佻地斜倚着门框,面上显不出一丝倦色,只有被风鼓动的袍角能微微泄露他连日的风尘仆仆。
他在马背上差点儿颠废了屁股,才能在这时候送来大夫,还顺便调侃一两句。
闻居远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药材也是上好的,一碗热汤灌下去,他感觉浑身舒畅,没多想就又昏沉过去,此刻被非昨一嗓子喊醒,还有点儿懵。
“你怎么在这儿?”
徐怀久甩了甩袍子上挂着的草叶,进了屋子,非昨十分识趣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我不在这儿,你就在阎王殿了。”他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屋内唯一的一个小杌子上。
闻居远隐约还有印象好像是伤口疼痛难忍,他高热不退又昏睡了过去,期间似乎有人来给他换药喂水,却没想到是徐怀久带了大夫。
“那疯医是先帝留在这里的。”他吞了口唾液润了润喉咙。
徐怀久点头:“幸亏先帝灼有远见,不然你就要折在这儿了。”
闻居远用手搭着额头,脑袋仍旧昏沉,吐出来的字也是有气无力:“别废话了,你怎么能在层层监视之下出京?你见着皇上了?”
“见个鬼!”徐怀久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起出京这一路上的玩命逃跑,他就屁股疼,“柴墉这王八蛋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留啊!”
闻居远皱了眉,“你既没见着皇上,怎么还能出京?”
“你爹把我送出来的。”徐怀久朝他眨了眼,一脸讥诮的表情。
闻居远出京的时候,隗江王闻清明就被软禁在家了,虽说没有革职查办,但府内外都有人严加看守,徐怀久怎么会见着他爹?
“你还真是不改以前的毛病,府中的宅子竟能通过刑狱,密道无处不在啊…”
闻居远其实不怎么喜欢读圣贤书,他幼时偏爱机关之术,最为崇拜墨家学说,对于那些机巧制造更是颇为钟爱,不过作为闻家子嗣,他不得不入仕。
但是闻清明对他很宽容,在一切条件准许的时候,甚至会纵容他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自然包括了这条密道。
最初密道设计是通往皇家寺庙,那里紧挨着刑部大狱,于是通道口设计了两个,为的是以后皇帝礼佛之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见那些要犯,后来弘远和尚被驱逐出都,皇家寺庙被封禁,通道也就作废了。
时日太久远了,他都忘记了。
“我爹…”话就在嘴边,却不敢问出口。
徐怀久知道他担心家中,替他把话补全了,“无事。”
“嗯,你爹也还好。”闻居远想是心有灵犀似的,也替他把未问出口的话说了。
两人相视一笑,往日那点儿不痛快就都散了。
“圣上虽没见着,却带了宝贝。”徐怀久神秘地冲他挑了眉。
他重伤未愈,心情着实不佳,却难得捧场道:“什么宝贝?”
“到了时候你就知道了。”千载难逢遇到他这么顺毛,徐怀久故意卖了个关子,“柴墉手底下有私兵,京中也有他的人,此刻他故意不在京中,恐怕要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干谋反的勾当。”
“不是恐怕,他还勾结了南堰奸细,鲸州帮也有他的人。”闻居远没继续追问,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眼下我有先帝玉牌,调动这里的守卫军不成问题,但难在师出无名,只要柴墉不动,我们就不能动。”
“那我们就难了,其他都好说,但京中怎么办?”徐怀久长叹一声。
“你是指禁军?”
“还有首辅。”徐怀久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高成林已经正式代替了你伯父。”
当今圣上登基之时尚年幼,朝政之事都由内阁把持,但闻松柏是个纯臣,这辈子没娶亲,无朋党,虽有不少学生,但闻松柏提拔他们从来都是看中才学和人品,其中要数高成林最为耀眼。
这一棵青松原以为会挺拔矗立于朝局之上,成为接替闻松柏辅佐幼主的得力干将,可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一条隐匿在黑暗的毒蛇,蛰伏了这么久就等着给闻家致命一击。
若是朝中以闻松柏勾结外敌为由,要清除皇帝身边的佞臣,他们如今就会十分被动。
“除非…”徐怀久良久不语。
闻居远沉声接道:“圣上先发制人。”
“你的意思是…”
“圣上给伯父定罪。”
两人心照不宣,知道这罪名一旦定了,日后再想摆脱就难了,毕竟天子一言九鼎。
外面的夕阳渐沉,余晖像是燃不尽的火焰,铺洒在窗棂上,透过薄薄窗纸投射在两人的侧颊,映出寂寥的神色。
“她…”徐怀久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闻居远对他所想心知肚明,语声低沉:“我也很久没有她的音讯了。”
“她离开江夔了?”徐怀久猛然拔高了声音,“她去哪儿了?你为什么没有派人护着她,她一个女子…”
“她一个女子就一定事事需要男人的保护吗?你太小看她了,这世上的女子有很多不输于男子,尤其是她这样的,她自幼就困在宅院之中受尽冷落,如今从深宅之中挣扎而出,为的就是自己能不受桎梏的活着,她该有她的一方天地。”闻居远提到她时眼底一片温情,“我知道她的能耐,也明白她的心思,她没想过要依靠任何人。”
“或许她还没遇到那样一个人,能让她依赖。”徐怀久听他处处维护,有些不甘心。
在骆秋的事情上,闻居远不愿再谈,闭眸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