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跟我进去?”
这句话从她口中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仿佛跟约人吃饭没什么不同。
钟遐迩此刻意识混乱,脑袋晕乎乎的,也不会知道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许是被先前江南添带人回家的行为刺激到,想证明自己已经放下他。
又或是想借着醉酒一事,将自己心底积压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总归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往常清醒的她所做不出的事。
话音落下,周围寂静了半刻。
凌晨的街上人群寥寥,只有几辆开得飞快的轿车从眼前一闪而过。
闻煊站在一侧显得很平静,因为他不想理会一个醉酒且意识不清的人说出的醉话,不回答她的问题,转而撇开头安抚着:“你喝醉了,我先送你上去休息。”
“你是不敢么?”
不敢什么?不敢约?
闻煊仿佛听到了笑话,忍俊不禁。
本就生得上挑的眼尾微微勾起,像是摄人心魂的男狐狸,勾人而不自知。他下意识想反驳,但仔细一想,确实不敢。
尤其是在钟遐迩意识不清的时候,更不敢肆意妄为。
“你们男人不是都很好约的么?你怎么这么难约?难不成你是例外?”
说这话时,钟遐迩费劲仰着头,目光紧紧追寻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歪头红脸的模样可爱至极,是闻煊从未见过的神态。
闻煊不能再装作听不见,所以开始自证清白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们不是同一人,不用放在一起比较。”
话音刚落便见女人缓缓抬起手臂,他很有眼色,顺势抓起,一把将人拽了起来。
哪知女人咻的一下把自己的手臂抽出,后自顾自地找到酒店门口的花坛,干呕了一会儿。
吐完之后,钟遐迩胃舒服不少,意识清醒几分,开始跟眼前人聊天:“说起来,我认识一个主播还蛮好约的……”
主播,好约。
话毕,闻煊好似浑身触电般,猛然想起两人间还有另一层身份——粉丝和主播的关系。
那天手快,脑子一抽打出那句消息,一直都很后悔,可话已经说出,临时毁约只会让人觉得自己人品有问题。所以他就一拖再拖,没跟人见面。
他原本想拖到钟遐迩自己忘了这件事后,就好办了。如今看来,怕是长路漫漫。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人快点哄进酒店。
“等你清醒以后我们再一起聊这件事好么?”
听到男人这句话,钟遐迩点点头后扶在花坛边不动了,纤细的雾眉蹙成一团。
闻煊不解,垂头追问:“你怎么了?”
“不舒服。”
见她一直低着头盯着脚尖看,闻煊立刻走到她身侧半蹲下身子,在她脚边左顾右盼。
一双纯黑色恨天高映入眼帘,细白的脚脖子被鞋带紧紧绑着,垂眸一看,底下已经被勒出了条很深的红痕,甚至破了皮。
闻煊皱眉,暗暗叹了口气,他搞不懂女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种美丽刑具,纵使再好看,也像在虐自己。
他掏了下口袋,从中取出一包干净的纸巾帮她铺满花坛边的两块砖面,扶她坐到上面,轻轻开口:“你的脚被磨伤了,我先去买药,你坐在这里等我几分钟,不要随便乱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帅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长得还蛮好的。”
见钟遐迩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唇,闻煊抿唇不语,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怕把她独自一人丢在门口遇到危险,闻煊思索片刻后便领着人一起进了马路对面的药店。
好在是凌晨,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便也不会有多余的人能见到他们此刻略微狼狈的模样。
许是闹够了,清醒了,买药全程钟遐迩一句话都没再说。
闻煊放下心来,本以为就这样本本分分买了药出去,哪知结账时她居然在收银台旁边随手拿了一盒东西,随后像是被抽干力气般,摇摇晃晃向后仰去。
来不及在意收银员吃瓜的眼神,闻煊快速闪身过去接住即将摔倒的女人,随后着急忙慌地结账接过药品袋,连扶带拖地把人带进酒店里。
好在闻煊因为入职原因带着身份证,跟前台仔细说明情况后,顺利办理了入住。
开好房间两人上了楼,闻煊帮她弯腰脱鞋时,面上忽然感觉到一滴温热。
他细心帮人脱完鞋后,站起身俯看着比自己低一个头的女人,“你哭了么?为什么?”
“是因为江南添么?”
纵使脑子不清醒,潜意识里的钟遐迩依旧对那三个字保持严肃态度。
听人提到那个名字后,立马抬眼,带着一股不容欺骗、好似要跟人打一架的气势,用尽力气把人推到墙边,逼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你们认识?”
温热的气息传到闻煊面上,他忽然觉得一阵燥热,立刻偏过头去答了句不认识。
他也是胡乱猜的,哪知居然弄巧成拙,猜对了。
钟遐迩醉醺醺地把人推到墙边后,一把将手压在男人身后的墙面,姿势如同将人禁锢在怀中。
二人距离很近,呼出的鼻息打在彼此脸上,稍稍抬头就能看清对方的脸。
只见男人山根与眼角间衔着一颗淡淡小痣,顺着他转头的动作偏到一侧。
很特别,很少见。
钟遐迩一时看得入迷,就这样盯着看了半晌,也不顾二人此刻什么距离。
闻煊就这样被她压制着,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钟遐迩皱起眉头,脑子传出一阵要炸掉的感觉。
里面反复播放着江南添和另外一个女人的亲密举动,让她有些难受,想吐却吐不出来,期间偶尔还会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是那个没见过脸的咖啡店服务生,还有眼前人那颗性感的小痣。
她一瞬间开始流泪。
她也不想哭,可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就在这时,男人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推开她自己去拿衣柜旁的药,再转身回来时,宽大的手掌伸到她面前,里面放着一颗药丸,另一只手拿着瓶矿泉水。
“如果觉得难受,就把这颗解酒药吃了,睡一觉明天心情就会好,也不会再想那个人。”
钟遐迩半信半疑,接过药吃下后,她又灌了一瓶水,看人的眼神愈发清晰。
许是喝了太多水,成了酒的催化剂,钟遐迩胃里一酸,直接冲进浴室,一股脑地把之前吃过的药和酒全部吐了出来,自己乖乖躺到柔软的床上。
闻煊不言不语,帮人盖好被子后,走到浴室默默收拾残局。
本以为她会这样安稳睡去,哪知突然又朝自己喊了句:“你们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朝思暮想,左拥右抱,脚踏两条船,一个个都好狠的心,居然能做到无缝衔接。”
闻煊无奈:冤枉……
*
刺眼又温暖的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打到女人脸上,白嫩的肌肤可见一片清晰的绒毛。
燥热感传入后脖颈,发间和后背都出了一片汗。
钟遐迩缓缓睁开眼,却被眼前的亮光刺到,又闭上了眼皮。
再次睁眼时她有意转过头去,哪知一眼便看到床头柜上被拆开的盒子,明显是使用过的状态。
钟遐迩以为自己花了眼,噌的一下坐直身子,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上面那几个字,确认无误后,她惊诧地张大了嘴。
不一会儿,浴室里缓慢走出一个男人,看清对方面孔,又一次被吓到。
瞪大的双眸死死盯着男人身影,开口追问:“我们昨晚做什么了?”
洗漱过的男人额前贴了几缕碎发,面上带着未擦干的水珠,划过脖颈,不仅不影响他那张好看的脸庞,还为其添上一抹奇特的魅力。
钟遐迩就这样看着他干咽了下口水。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开了半个窗帘,后理了下衣领,微微侧头,露出五官分明的半张脸,嗓音微哑:“钟老板断片了?”
钟遐迩:“我是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断片很正常。”
闻煊:“你是不想对你昨晚的行为负责么?”
“难道我们?”钟遐迩视线转到床柜上的那盒套上,手指着二人,面上难以置信。
闻煊就想逗逗她,答了四个字:“如你所想。”
她听完当机立断反驳:“我不信,不可能,你在撒谎。”
意识回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见还是昨晚上那一套,才反应过来二人不可能做什么。
况且她刚刚就发现沙发上的抱枕有点乱,就证明他们是分开睡的。
所见的一切除了那个开了口的盒子之外,半点不像一夜情的事后对象。
闻煊一定在撒谎,她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钟遐迩保持安静,看闻煊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接电话,免提被打开,寂静氛围里,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通知一下,你被开除了。”
闻煊眉头微挑,没想到对方会说这句话,迫切追问道:“为什么?”
酒吧前台也可怜闻煊的遭遇,解释说:“昨天你走后,有个醉酒的男人带了一大帮人来闹事,说被人言语辱骂,点名要让公司把你交出来,那阵仗别提有多大了,不过幸好你走得及时,不然得出大事。”
“还好他们里面有个经理的旧相识,经理调监控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亲自出面帮你摆平了,对方不依不饶,非要经理把你开除。经理也是没办法,只能答应了。”
“今早我还听他发牢骚说以后不让招气性高的人进来,还说你上班第一天就请假,不符合规矩,就……不过你放心,该给你的薪资还是会给你的。”
听完对方的话,闻煊也不再纠缠,应下:“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转达这些。”
钟遐迩坐在床上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脑海中浮现出一凶神恶煞的男人面孔,猜出事情或许与自己有关,在男人挂断电话的那刻,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看样子好像是我害你丢了工作。”
闻煊捏了捏眉心,故作无事地扯扯唇角:“没事,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人身安全最重要。”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来找我的。”
虽然男人说没事,可钟遐迩还是比较内疚,总想回馈给对方些什么。
许久后听见男人答了句:“谢谢,暂时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