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村子,宋昭清回头望了望,转身疾驰而去。
为了掩人耳目,宋昭清这一路上都没有走官道,而是沿着小路回去,她不想在野外露宿,因此没有在客栈留宿而是直往太原府去。
直到半夜有些累了,她才停下稍稍休息了会儿。
这一停下,反倒让宋昭清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深夜的竹林罡风猎猎,四周漆黑一片,唯余天上的月光与她手上的火光。马蹄声停下后,方才被忽略的声音在寂静中变得愈发明显。
宋昭清紧紧握住腰间的匕首,将手中的火把熄灭后,悄悄躲在了树后。
脚下的树叶发出浅浅的沙沙声,宋昭清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发抖,眼神却一刻不敢动,生怕错过一丝动静。
没等她等多久,脚步声便越来越近,一簇火光瞬间照亮此处,宋昭清微眯了眯眼,时刻做好准备上马离开。
待看清是谁后,宋昭清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她放下匕首,从暗处走出,喊道:
“方黎扬?”
“昭清!”
撑着火把找人的方黎扬着实被宋昭清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他没后怕多久,拉着宋昭清的袖子哭诉道:“终于让我见到个人了。”
宋昭清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几次想说话都没插进去。好不容易等方黎扬平复心情,他回头看了看,又紧张兮兮地说:“昭清咱们快走吧。”
宋昭清皱着眉头被方黎扬半推半就地推上了马,一路疾驰,天微微亮时,他们终于赶到了平江府。
在进城门前,宋昭清驾马将方黎扬拦住,坐在马背上直视他的眼睛,问道:“方少爷,路我带到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了吧?”
方黎扬转头避开视线,他没想到宋昭清这么敏锐,一下子便察觉出事情的不对。
“昭清,当时事态紧急,并非我不想和你说,只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宋昭清不语,只是一味盯着方黎扬,逼得他连连向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眼看天就要亮了,他才硬着头皮上前,说道:“这件事我得先禀报青崖,若是他同意,我再与你细说。至于昨晚,我发誓绝对不是跟踪你,真的只是碰巧路过。”
方黎扬举着手指信誓旦旦地朝宋昭清保证,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隔了几息宋昭清才转头纵马离开,临走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分开走吧。你的事情我不感兴趣,昨晚的事情你还是忘了吧,就当我们没同这一段路,不要同人说。”
不等他回答,宋昭清已经骑马往城内去了,徒留一地尘土。
话虽如此,只是方黎扬见到曾青崖时,还是没忍住将回来的路上遇见宋昭清的事情说了出来。
曾青崖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问他们是在哪片的竹林遇到的。
说到这个,方黎扬罕见地有些心虚,“你知道的,我一到晚上就不大看得准方向,我也不确定在哪了。不过这一路上竹林不多左不过就那几条路。”
见曾青崖没什么反应,方黎扬立刻道:“你也是知道我这个毛病的,我可是为了你连自己命都不顾了!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行了,知道了方大公子。你要什么,回京同子恒说让他办。”
“这还差不多。”
得了承诺,方黎扬总算称了心。只是还没安静几秒,听见曾青崖的吩咐他还是不小心叫了出声:“这么大的事,你要告诉她?”
曾青崖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我答应过她,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啧,你就这么信任她?不怕她转头给你卖了。”
“不会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我相信她。”
说话间,宋昭清已经被带到了。
她才刚回来不久,换了身衣服刚准备休息就被曾青崖叫来了,此时脸上仍旧带着几分疲色。
见到方黎扬也在宋昭清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八风不动朝曾青崖行了礼,“大人,您有吩咐?”
曾青崖指了指旁边,让她坐下,没有寒暄开门见山道:“我听手下人说你刚准备休息,本不想喊你来只是我又觉得,比起睡觉你可能更想知道这件事。”
果然,宋昭清在心中想,她猜对了。早在看到方黎扬从西北方向来时,她就猜是不是长治县那有了什么线索,如今一看曾青崖的反应,宋昭清更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明面上,宋昭清依旧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大人请讲。”
到这时,曾青崖却突然卖起关子来,戳穿她与方黎扬在城门前做的“交易”:“昭清应当猜到是什么了吧,你与黎扬一道回来,他去了哪儿想必昭清心里亦有所猜测。”曾青崖说完顿了顿,果不其然看到宋昭清冷冷瞥了方黎扬一眼,而后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又变回方才的顺从。
曾青崖冷笑了声,继续说道:“正如我们之前推测的那样,戚家在长治县果然没干好事。”
“黎扬昨天,可是瞧见了不得了的事情。”曾青崖长吁一口气,敲了敲扶手对着黎扬说道:“黎扬,你来讲讲吧。”
方黎扬骤然被点名还未曾反应过来,等到房间安静下来他才意识到他们这是在等自己,连忙平复心情说起自己这两天的见闻。
方黎扬比宋昭清他们到的要早些。
他一路走小路,先在太原府呆了两天,而后便乔装打扮带着人往长治县去。这一趟,方黎扬本没抱着要发现线索的心思,临行前他得了曾青崖的令,主要是去看看新县令治下,长治县是什么光景,以及暗中探查下长治县下辖那几座矿山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方黎扬同去的还有曾青崖身边几个护卫,他们负责查探矿山,方黎扬则是伪装成行路的商人进城打听消息。
一行人在长治县外分道扬镳,曾青崖的人借着夜色摸黑进城,方黎扬等人则是等到第二天白天才大摇大摆地入住了客栈。
打探消息是方黎扬的老本行,对此他可是信心满满。只是还没等他发挥神通,变故就发生了。
进城不过一个时辰,方黎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里的人,警惕得过分。
作为外来的商户,方黎扬要想将自己的东西卖了,他必然要去市集打探一番消息。刚踏入市集,方黎扬就隐隐觉得不舒服,只是不觉这股不适感究竟从何而来。
直到和人交谈时,他才惊觉:是集市上的人太热情了。
他这样一个外来的商人,不说被本地摊贩警惕,没道理一见到他就热情地同他打招呼、介绍本地的行情底价,若只有几个热心人还能说这里民风淳朴,但要是所有人都这样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就不禁令人毛骨悚然了。
这里绝对有古怪。
还未等方黎扬想清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接下来遇见的人直接打消了他继续查探的心,当即决定离开这里。
方黎扬借着喝茶的档口,余光死死地跟着方才为他上茶的小二。若是他没看错的话,那人方才大拇指、虎口处皆是厚厚地一层老茧。
还有他端茶的姿势,十分生疏,一点不像在客栈忙碌的小二。
不熟悉的姿势、虎口处的老茧、还有那双藏不住不屑的双眼,方黎扬不可抑制地对他的身份做出了猜测。
从他踏入长治县的那一刻起,他就受到了监视!
想清这一点,方黎扬当即便准备离开,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准备先将自己带来的货物卖掉一部分。他朝手下使了使眼色,到房间简单说了自己的猜测后,便领着他们到集市上支了个摊吆喝。
离开集市后,他们没有再回客栈而是径直往城门口准备出城。
他们要离开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一路上十分小心,只是方黎扬敏锐地察觉到,他们还是被人盯上了。
有人在跟着他们。
方黎扬不清楚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谨慎起见他还是将手下分成了两路,一路沿着原先的路线回去,一路和他一起再绕路回去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等人彻底走干净了再离开。
方黎扬讲起昨晚的遭遇时,仍有些心有余悸:“按理说,他们既不是专业的杀手也不清楚我们究竟要往哪里去,不可能追的上才对,可他们不仅追上了还将我分出的人都杀了。”
“他们在杀人灭口?”宋昭清皱着眉头说了句。
“一定是。”方黎扬握紧拳头,继续讲道:“当时我和另外一队的人躲在山脚处,正好碰上追我们的人回营。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他们说——
‘我们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必须杀人灭口。’”
“后来呢?那我昨晚遇到你的时候怎么剩你一个人了?其他人呢?”宋昭清想起昨晚遇见方黎扬时的情景追问道。
“后来——”
在那波人走远后,方黎扬等人才敢重新出发。为了遮蔽行踪,他们特意将马留在溪边,此时正要折返回去拿。
一路上方黎扬对目前的情形推测了许多,他不清楚那群人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但明白这秘密一定至关重要,以至于他们宁愿追这么远也要杀人灭口。
方黎扬被手下护在后面走着,此时的他已经很累了,但情形容不得他耍少爷脾气,他必须趁着敌人没有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曾青崖。
走了近半个时辰,他们一行人才沿着溪流找到先前骑的马。
只是还未等他们高兴,竟然有人从马后冲了出来直奔他们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方黎扬被人推下河,沿着河流一路奔袭,他才得以逃脱敌人的埋伏。
方黎扬在夜晚的方向感不大好,幸好在乱走的时候遇到被吓得四散逃走的马儿,才让他在半路遇上了宋昭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