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轻轻叹了口气，像一片羽毛落在雪地上，无声无息，却仿佛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忽然觉得身上的疼痛消失了，像是有人从她骨血里抽走了那些折磨她许久的尖刺，连呼吸都变得轻盈起来。

    一切感觉都在远去，像退潮的海水，缓缓抽离了她的意识。她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晕开成柔和的光晕，像是小时候见过的、透过树叶缝隙洒落的阳光。

    这样走了也好，她想，但是还是好遗憾啊，不能再见到爸爸妈妈，告诉他们不要伤心。不能再和好朋友们说一声再见，以后也要开开心心的。也...没有见到那个小太阳般的少年，未来是否和他的同伴们一起完成了他们梦想，扣下那颗决胜的排球。

    心率监测器上的曲线渐渐平缓，最后化作一条笔直的绿线。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尖锐得几乎要撕裂空气，可林音已经听不见了。她合上眼，唇角微微扬起已经许久没有过的弧度，像是做了一个很轻很轻的梦。

    。。。

    林音的眼睑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在意识与黑暗的拉锯战中，她终于勉强掀起一线眼帘。

    "又...被救回来了吗？"意识回笼时这个念头也随之浮现，混沌的感官却传来异样的讯息。没有心电监护仪刺耳的滴答声，没有输液泵运作的机械音，更没有渗入骨髓的消毒水气味。

    她试图聚焦视线，可眼前依旧蒙着层毛玻璃似的薄雾。唯一清晰的是身体的感觉，虽然身上有些奇怪的感觉，但那种如附骨之疽的病痛竟然消失了。就像常年捆绑四肢的锁链突然断裂，反而让人不知所措。

    尚未等她想明白，困意袭来，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晨光像融化的蜂蜜，从奶黄色窗帘的缝隙间流淌进来，落在少女的枕边，继而亲吻她瓷白的脸颊。

    在光晕中缓缓醒来，她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换好衣服便下了楼，木质楼梯发出熟悉的吱呀声，拖鞋在台阶上踩出欢快的节奏。

    厨房飘来煎蛋的香气，还夹杂着黄油融化的甜腻。她吸了吸鼻子，探出头，“早上好！妈妈”

    背对着她的夫人转头，温柔的回应“早上好，聆音，桌上有给你准备好的热蜂蜜哦”

    此时在餐桌前捧着蜂蜜水，穿着乌野新生制服的少女正是林音，也是现在的春木聆音。

    过去的记忆太过遥远，让春木聆音怀疑那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幸运，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无比爱着自己健康美好的每一刻，无比珍惜身边每一个人，也不愿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春木聆音摩挲着乌野高中的招生简章，纸页边角已经被她无意识地卷起了细小的褶皱。尽管灵魂早已历经沧桑，当父母指着志愿表询问"想去哪所高中"时，她的指尖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乌野。"

    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胸腔里久违地涌起少女般的雀跃。她慌忙低头掩饰发烫的眼角，却掩不住声音里跳跃的星光。父亲诧异地看着这个素来沉稳的女儿突然像换了个人，连扎头发的皮筋都随着她比划排球动作而蹦跳起来。

    "那里有..."她咽下了后半句话，把"小太阳"三个字藏在齿间细细咀嚼。她想亲自去看那个小太阳般的少年，恍惚间她仿佛已经看见橙发少年跃起扣球的背影，球衣背后的"10"号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然而现实总比想象骨感。当春木真正坐在乌野1年3组的教室里时，才发现命运给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班级名单上明晃晃写着"影山飞雄：1年3组"，而那个耀眼的橙色脑袋更是杳无踪迹。

    既然影山在，那见到小太阳还会远吗！春木聆音默默给自己打气。

    经过了漫长的课程，终于到了部活的时间。春木聆音也第一次见识到了影山飞雄强大的睡眠质量，整整一个上午，他那张池面脸都紧紧贴着他的手臂枕头不曾分离。下午的课他看似抬着头，但作为他同桌的聆音清楚看到影山大师因为打瞌睡翻起的白眼。

    春木聆音托着腮帮子，铅笔尾端在课本上无意识地轻敲，就在这慵懒的午后，下课铃骤然响起，“叮铃铃—”

    与往常毫无二致的电子音在走廊回荡，却像一剂强心针般，瞬间激活了旁边那个昏睡的身影。

    春木忍不住咂舌，影山飞雄上一秒还翻着白眼，额前翘起的黑发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怎么看都像是深陷梦乡。可就在铃声落下的刹那，那双总是睡意朦胧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里哪有半分迷糊，简直亮得吓人。

    "唰！"课桌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影山以堪比职业短跑选手的爆发力弹射起步，挎包带子还挂在椅背上晃悠，人已经冲到了走廊。春木甚至看见他途中顺手捞起了滚落在地上的排球，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第三秒..."她低头看表，窗外已经传来"咚咚咚"的下楼声。这惊人的反应速度，怕是连校田径队的王牌都要甘拜下风。

    聆音望着那个转眼就变成小黑点的背影，突然想起生物课上讲的"条件反射"。或许对影山来说，下课铃就是他的巴甫洛夫的铃声，只不过别人分泌的是唾液，他爆发的是奔向排球场的洪荒之力。

    而春木聆音同学此时也站起来，朝着同一个目的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