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变成灯泡了，还把我收集多年的信息全给你们了，这还不够吗女人？”
小灯泡忿忿不平，两根电线冲向徐乐笙那边，发出了灵魂深处的呐喊。
可惜两者语言不通，它的愤慨徐乐笙一句都没听见，还以为它很开心。
“慢慢来，我知道你很有价值，不用急着表达，展示就好。”
小灯泡觉得自己碎了，没有头皮屑大的灯泡之心碎片承受不了它剧烈的情绪起伏，感觉意识都要离开了自己。
它还是做一个小灯泡算了，操心什么人类灭亡大事啊，人类自己都不在乎！
徐乐笙看到它安静下来，还以为自己的劝告起了作用。
要是那些难搞的病人都像小灯泡这么好哄，那该有多好啊。
“去吧，加油，我相信你。”
“女人，我讨厌你。”
小灯泡被她推回到少年面前，伤心的话脱口而出。
但该听到的人听不懂，唯一能听懂的人冷漠无情。
“灯泡先生，收一收你的负面情绪，我们不是要你的命。”
甄诚疑惑摸了摸自己嘴角弧度。
他明明笑得这么和蔼可亲，怎么还会吓到准合作伙伴呢，徐乐笙才是那个为了撑场面，面无表情的人啊。
“我们不是傻子，跟你合作就是站在工头对立面，从你透露的信息来看，你们总经理这一边实力弱小，工头和灯鬼实力强大，与工头作对，我们面对的危险很可能致命。”
甄诚坚持自己亲切可人的微笑，剖析的话语却依旧让小灯泡瑟瑟发抖。
“在这种情况下，你光给信息可不够。灯泡先生，你还有什么筹码？”
他等待着小灯泡的筹码，因为那既是它的能力，也是它的所求。
甄诚不相信小灯泡最更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不相信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小灯泡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目的。
拯救世界自救这些可笑的烟雾弹背后一定藏着大秘密。
“灯泡之心碎片，我们合作。在针对工头的过程中我会尽我所能提供帮助，成功阻止工头，我就把灯泡之心碎片给你们。”
小灯泡心痛却诚恳。
“我是个普通人，拯救世界这个说辞的确很假，但我真的想阻止祭台建成，我希望我的妻女能够平安活着。”
它已经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了，不希望自己相爱的妻子、幼小的女儿再遭受这份苦楚。
“工头现在用残暴的方法去帮助灯鬼感染人类，但其实感染对象也是要挑选的，只有强大的人工头才会让他们变成鬼，弱小的人其实全部都变成了灯泡之芽的养料。”
小灯泡想起自己昔日的同事，意外发生时有些员工宿舍住着一家老小，强壮的工人被拧下头颅变成鬼怪，剩下年迈的父母和未成年孩子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它言辞充满了悲伤，变成这副模样后格外珍惜能说话的时光，从一个能用简短语言传达上司命令的助手变成了个话痨。
“我现在唯一拥有的就是灯泡之心碎片，我可以把它给你们，拜托你们阻止祭台建成，让我的妻子女儿能够好好活下去。这个世界你们不在乎，其实我也没办法，可是我还是想阻止这一切，拯救这个世界。我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我妻子却从没有嫌弃过我，还给我生儿育女跟我组建家庭，好不容易做到总经理助手这个位置了，本来以为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谁能想到那个沙币工头要献祭世界，他真的不是东西#￥%……&”
甄诚一心两用，通过意念传声把小灯泡所说传达给徐乐笙。
全程，徐乐笙都保持沉默，本来演戏的面无表情变成了真正的冷若冰霜，压抑的愤怒点燃了那双蜜色眼眸。
她到过那诡异的房间，跟随着无人机视角看完了天花板吊顶上的死无葬身之地，也见到工头差点拧下大青龙的头，一桩桩一件件血腥事让她头皮发麻，怒火从心间燃起。
甄诚能感受到她的怒气，知道这个合作必定成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一开始为什么不说是为了妻儿，跟我们扯自救和拯救世界这些奇奇怪怪的。”
小灯泡以为他在闲聊，正好它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有人聊就尽管说。
“这那里奇怪了，我妻儿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说自救和拯救世界你们才更关心吧。等一下，难道你认为我别有企图？不是吧，我都说了那么多，你还不相信我。”
甄诚避开了它的瞎嚷嚷，看向对面沉默的女人。
“决定了吗？”
“当然，合作共赢。”
徐乐笙笑得温温柔柔，下一刻嘴里爆出的话泄露了她的火气。
“让我们一起淦死他。”
她拿起红蓝筷子，把牛肉全倒进面里，吸溜起来牛肉面。
那面汤翻飞的样子，让甄诚和小灯泡都不敢多跟她说话。
“灯泡先生，作为合作伙伴，你肯定不忍心让我被打下灯泡印记的吧，能不能请你喂我吃饭呀？”
甄诚可没放弃恶搞小试验，用纸巾擦干净它两根红蓝电线，笑吟吟把小灯泡放在碗旁。
变成小灯泡的总经理助手，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功能。
不过它也没说什么，僵直着让他当作筷子。
当然灯泡身体没动，心却耐不住寂寞，一直在跟他交流。
“还挺奇妙的，之前工作忙，错过了女儿许多成长时刻，没想到变成这个模样还能体会一把给孩子喂饭。”
甄诚动作不停，对这个奇葩筷子接受良好。
“你这孩子怎么挑食啊，本来就没有蔬菜，你还把葱撇出去，要吃点绿色蔬菜，这样才营养均衡，绿色蔬菜膳食纤维多，吃了有利于排便，都说十男九痔，实不相瞒我有这方面的困扰，年少不知青菜香，痔来了才发愁，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啊年轻人。”
甄诚嫌弃避开它沾上来的葱花，吃面的速度下降。
“那有一根小面条，我捞~嘿嘿捞到了，小兄弟多吃点，看你这小体格，吃多点准没错，这感觉真的好像在养孩子啊，有那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感觉了。”
甄诚放下小灯泡电线，把它扔到对面，眼不见心不烦。
他拿起红蓝筷子，却怎么都无法对着碗中的面下手，感觉这个恶作剧到头来只恶心了自己。
最后，只吃了两口面条的少年臭着脸离开，周围全是吃饱喝足的人，以及撑得亮晶晶的小灯泡。
这次打开门，他们回到了宿舍。
宿舍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哪怕是简陋的床，此时也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小灯泡和甄诚有了喂饭情谊，此时哥俩好搭着肩膀，主要是小灯泡站在少年肩膀上，两根红蓝电线踩在他锁骨上。
“你们舍长是谁？”
小灯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舍长是被植入灯泡的预备役，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舍长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死了，外表看上去正常，其实身体里全部变成了电线，舍长也可以通过接触给你们打下灯泡印记。”
甄诚摸着肚子，一种没吃饱的无力感笼罩着他，让他心情不太美妙。
“舍长隐藏最深了，一些工人很谨慎，用了假名也没吃饭堂的东西，可就是被身边人打下了灯泡印记，真的是大大滴坏种，还最喜欢在工人们睡着的时候到处巡逻下印记，那些工人可太惨了。”
小灯泡手舞足蹈，为那些工人们抱不平。
就在这时，甄诚懒洋洋回答了它的问题。
“噢，我就是舍长。”
小灯泡：……？？！
“你就是舍长？！所以你能跟交流，是因为我们是同类吗？！”
小灯泡欣喜如狂，绕地球三圈的反射弧终于看见了少年头顶黯淡无光将行就木的小灯泡。
“太好了！！终于不止我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了，我有同类了啊啊啊啊啊啊——”
甄诚表情微妙，后槽牙轻微磕碰了下，到底还是没有在这个时候败坏它的兴奋。
不远处，徐乐笙找到大青龙，跟他讨论了接下来变化的副本主线任务。
大青龙听完了前因后果，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系统和副本也会出问题吗？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重新问了第三遍。
“所以，真的有鬼怪混进了NPC中？”
徐乐笙也耐心点头，前两次她已经举例了他成为舍长后被污染的头顶灯泡和系统投诉。
这一次她想到了新的例子。
“还记得我们在房间看到的巨人吗？那就是给我们签到的工头，也是罪魁祸首。”
大青龙当时只看到了一个巨人的背影，模糊记得巨人穿着一身黑。
那是工头？
徐乐笙看着他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世界观崩塌在他脸上具象化了。
虽然甄诚跟她打过预防针，只要在地狱列车里待久的玩家，或者经历过足够多副本的玩家，对系统的信任根植都骨子里了。
少年还跟她科普了地狱列车中的三条底层规则。
1、系统永远可信，系统就是这个世界的根基
2、无论中途去到哪里，地狱列车有且仅有一个终点站：地狱
3、（未知）
底层规则在地狱列车这个无限流世界里是固定的永恒不变的，第一条就是系统永远可信，系统就是这个世界的根基。
骤然跟玩家说，系统出现错误，没有一个玩家会相信。
但她不信这个邪，才找到经历过许多怪事的大青龙，想要争取他的信任。
没想到说破了口，大青龙还是没有彻底相信她。
徐乐笙感到挫败，却还是没有放弃。
“天赋，我的天赋就是分辨鬼怪，这个你相信我吗？”
大青龙当然相信，他头顶破的大洞可不是摆设，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呢。
“当然相信。”
“那好，我非常无比确定，我在饭堂窗口看到的NPC是鬼怪，它们的头是灯泡，那种圆形的灯泡，所以它们才要用东西遮住自己的头。”
徐乐笙托着自己头转了两圈。
“任务进度显示的确能说明它们是NPC，但我的天赋也很明确告诉我，那就是鬼怪。系统和天赋有出入，人必须相信自己的天赋，对吧。”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反驳系统永远可信这条底层规则，那必然是天赋，天赋永远在系统之上。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天赋才是人唯一永远拥有的东西。
“我知道了，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的。”
大青龙依旧绑着绑带头，方正的国字脸上眼神坚毅。
“你救了我三次，在我的底线之上，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