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笙之前没有多少机会看到大青龙出手，对他的武力值一直是个模糊想象。
但现在想象被现实击溃，男人出手就震惊了她。
只见大青龙全身覆盖着银白的鳞片，双手变成了尖锐的龙爪，踩在地上的脚步轻盈，两个爪子碰到地板像是碰到豆腐，一抓一握就掀起了一大块砖。
翻开一块砖后，下方是灰白泥土，处于上方的人看不清楚，但亲手拆地板的男人明明白白看见。
砖块下不是水泥，而是深深白骨，骨灰混在夹缝里，填充了底下这块土地。
大青龙眼中划过一抹惊讶，即使从女人口中听说了这处工地被工头掌握后变成吃人坟墓，还是没有亲眼看到来得震撼。
他加快了翻地砖的动作，没过多久，被翻起的地砖堆成了一座小山峰。
地砖下的景象呈现在青天白日中，天边迷雾稀薄，金黄的灿光打下来，森然白骨折射着光，让每个看到的人都心底发寒。
徐乐笙算是众人中最淡定的，相同的景象她看到了两遍，但看到那厚到脚踝的一大片骨灰，她还是头皮发麻。
“嘶，这是什么千年墓地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
海绵宝宝搓着手臂，一张脸惊骇到变形。
底下显然不会是前年墓地，因为有些尸体很新鲜，呈现出巨人观形态。
恶臭腐烂的味道从下方飘上来，让本就脸色不佳的众人更加难看。
甄诚承受着恐高和臭味的双重袭击，第一个绷不住干呕出声。
他像是按下了按钮，激起了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徐乐笙面色发青，胃里没有东西，她强压下呕吐的难受想法，盯着下方的大青龙。
“他怎么了？”
海绵宝宝蹲着，边干呕，边看过去。
“老大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吧，那个尸体、yue、有点奇怪。”
徐乐笙腿软，打消了跳下去的想法，拿出望远镜递给他。
“看看什么地方奇怪。”
海绵宝宝顺从接过，高清视野中，大青龙面前的巨人观一览无余。
“这不是史泰龙吗？！”
“史泰龙？”
徐乐笙疑惑，听名字像是人名。
海绵宝宝把望远镜倍数放到最大，盯着巨人观耳骨处的耳钉，肯定点头。
“史泰龙，是我们老大最好的朋友，不久前在一个A级战斗本中死亡。”
他从望远镜中看到了大青龙竖立的鳞片，那代表男人真实的怒火。
“史泰龙是为了救老大死的，如果真有尸骨，那也应该在那个A级副本里，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甄诚从手臂滑落到小腿，死死抱着女人的腿。
“在副本里死亡的玩家，都没有尸骨，你确定是认识的人？”
徐乐笙缺乏常识，完全没跟上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在副本里死亡的玩家没有尸骨
——因为在地狱列车里，所有玩家都是灵魂状态，你感觉自己身体很真实，其实是系统模拟出来给你的幻觉
甄诚知道她是新人，讲得详细。
——之前说回程票就是要收集自己在现实世界的身体碎片，那么在副本中闯关的自然不会是身体了，都是灵魂，死了就是魂飞魄散，自然不会有尸骨留存
他紧闭双眼，说着老玩家们习以为常的事。
海绵宝宝也有点呆愣，这是他第一次在地狱列车里看到玩家尸体。
“我不确定，难道是幻觉吗？”
换作之前，他绝对会以为是鬼怪的错，让他们产生幻觉，可在徐乐笙跟他们说了NPC的事情和鬼怪寄生后，他对系统对地狱列车对之前深信不疑的东西都产生了深刻怀疑。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海绵宝宝拿下望远镜，白色骰子出现在左手。
当世界不可信时，人的天赋和本能才是唯一的锚点。
徐乐笙拿回望远镜，看到大青龙脸上的凝重，她不认识史泰龙，对玩家是灵魂这件事还没有实感，所以她更倾向于那巨人观就是玩家尸体。
“不是幻觉，那就是玩家尸体。”
海绵宝宝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脸色没有好转，反而越发难看。
“可是玩家怎么会有尸体，大家不都是灵魂，我们要收集回程票才……”
说到后面，他慢慢闭上了嘴，有点抗拒那个即将出口的答案。
这件事可怕的不是玩家尸体，而是回程票是假的。
在地狱列车这个无限流世界里，除了一些无牵无挂的恐怖分子，大部分人都在努力生存，在各个副本收集回程票。
那是玩家们坚持下去的希望！
甄诚抬起头，睁开了透亮的琥珀色眸子。
看着天边虚无缥缈的云朵，比看着下方地面让他心里更好受。
“不要扯太远，神也会骗人。”
海绵宝宝攥紧右手的骰子，呆滞看着俊秀的少年。
少年半边脸很优越，棱角分明，眼眸透着一股漫不经心，虽然身体有细微颤抖，但表情太淡漠，话语也惊人。
“神说了很多，有真有假，但选择权永远在人类手上。”
海绵宝宝一把捏碎了掌心中的骰子，碎片化作光点散落一地。
他满面痘印，双眼却亮如星辰，里面细碎的光点和碎片交相辉映。
“砰——感谢赐教！”
海绵宝宝突然从亚洲蹲变成了跪姿，对着少年虔诚磕了个响头。
甄诚猛地抠住女人裤脚，后背拱起，像是一只应激炸毛的猫。
“不要跪我啊！我还没死呢！”
下跪磕头也太不吉利了吧！
徐乐笙被扯住裤子，背带裤连着肩膀，一下子把她望远镜视角往下拉。
转变的视野落在大青龙后面，白色骨灰上横散着几根肋骨，白惨惨的骨头自发移动粘合，组合成了巨大的白骨掌，猛地冲向大青龙后背。
“小心——！！！”
徐乐笙惊呼出声。
她的尖叫来得及时，大青龙头也没回一个闪身，惊险万分和白骨掌擦肩而过。
大青龙侧身站稳，蛟龙爪横扫，拎住白骨掌末端骨节，遏制住它砸向巨人观。
他双脚分开微曲，扎了个稳当的马步，双臂上扬，把白骨掌高高抬起，接着猛地砸下，白骨掌磕到地面微微变形，砸起大片骨灰。
如此反复三次，白骨掌寸寸碎裂成片，没有之前大块骨头的痕迹。
下方的战斗吸引了高台上所有人的注意，每个人都在密切关注着。
眼看大青龙解决了危机，海绵宝宝跪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可别再来了。”
甄诚扭过汗津津的小脸，幽幽看着他，“作为预言类天赋者，你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海绵宝宝舒出的气半截断在喉头，话语磕绊：“不不不不会吧。”
“后面！左边！！右边！！！”
徐乐笙没有放下望远镜，率先看到了令人胆寒的一幕。
下方地面横七竖八的白骨自发与邻近骨头相融，歪斜着拼凑成各种奇形怪状的骷髅鬼，形状不一但所有骨头尾端都是尖锐的，就像开刃后的刀尖，从四面八方攻向大青龙。
双拳难敌四手，虽然有徐乐笙的提醒，大青龙后背依旧被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血迸溅个一米高。
“老大！”
看到大青龙受伤，高台上的小队成员们都绷不住，一个接一个跳下去，各自施展起天赋，展开救援。
作为辅助类的成员利用高台优势，给下方主力队友提醒和帮助。
降龙十八掌全身硬化，闭眼横冲，像是一个推土机撞飞一群骷髅鬼，暂时清出一小片空地。
但几分钟后，被撞碎的骨头又强势拼合在一起，有着磁铁般不可分割的贴合力，打倒一次就拼一次。
且随着拼合次数增加，骷髅鬼重合的时间也逐渐变短。
喜洋洋和舒芙蕾联手，发现这件事后，表情凝重到极点。
“再这样下去不行，抗不了多久。”
舒芙蕾着手准备退路，但指南针高速旋转，迟迟找不到出口。
下方的黑雾越来越浓，翻滚着盖住了大青龙等人战斗的身影，四面围墙密不透风，哪怕降龙十八掌用尽全力都无法突破。
她看到大青龙方位血液飞溅，染红了他周身一米处的黑雾，血气暗示了危险。
“快撑不住了。”
喜洋洋也发现情况不妙，大喝：“撤退！全部撤退！”
降龙十八掌等人已经和大青龙汇合，但回高台的路不仅被骷髅鬼阻拦，还被浓雾影响，高台处的声音像是遥远天边的滚雷，沉闷不清晰。
徐乐笙焦急移动望远镜，但到了这个地步，望远镜也看不清下方情况，只能看到一团团血雾炸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姐姐别吵
甄诚盘腿坐着，手臂挎着她小腿，双手艰难合十置于下巴处。
少年琥珀色瞳孔陡然深邃，浓郁到像是能滴下金黄液体。
“这里是死无葬身之地，是亡者最后的归宿，沉睡着十万六千一百五十二个灵魂。”
徐乐笙放下望远镜，呆呆低头，看着脚边无悲无喜的少年。
高台处，剩余的人听到他说话，纷纷看过来。
甄诚沉浸在那奇幻的世界，解析着世界的法则。
“这里曾是住所，每一个小格间生活着一家人，在灯光下幸福生活……但有一个地方是昏暗的，那里没有灯，孤寂寒冷，人的欲望和灯鬼命运交织，灯光下不再是幸福，是永恒的不幸。”
“他是人是鬼是咔咔噗——”
甄诚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角滑落红色泪珠，其中夹杂着金黄。
徐乐笙吓了一跳，忙蹲下扶稳少年摇摇欲坠的身体。
“还好吗？”
“上面，灯泡要高高挂起才能最大范围提供光亮。”
甄诚顺势靠在她肩膀，身体抽搐，眼神却无比冷静。
他看向蹲坐在身边满脸痘印的青年。
“上面……神一开始给了我们答案。”
听到这话，高台上的人皆愣住，然后不约而同仰头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