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那冰冷的机械音还在慢悠悠地“解释”,每一个字都像小冰锥,精准地扎在丁梨脆弱的心灵上:“……据系统深度扫描分析,林玉教授身体健康指数优良,子女均已学业有成,无不良嗜好,深谙养生之道,预计寿命可达98岁。反观宿主当前生活作息及身体状态,大限为50岁……”
丁梨一边机械地抬着灌了铅似的腿,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闭嘴吧你!我知道我很废!
“……综合评估,”系统无情地补上最后一刀,“以宿主现状持续发展,林教授有极大可能,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优雅地出席您的……追悼会。”
丁梨:“!!!”
她一个踉跄,差点在清晨的塑胶跑道上表演个平地啃草。送走?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送走?!这简直是21世纪最扎心的“年龄差”暴击!她今年才21啊!按系统的死亡预告,生命总和竟然比现在的林教授还少活整整19年?!
这还了得?!丁梨瞬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早晨的冷风还刺骨。跑!必须跑!为了不被优雅老太太送走,为了能活到亲眼看看自己账户余额后面能不能多几个零!她咬着后槽牙,榨干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强迫那两条已经快叛变成“面条”的腿继续向前挪动。
清晨的校园在奔跑中缓缓苏醒。薄雾像轻纱一样笼着远处的教学楼,轮廓显得有些温柔。路边的香樟树叶子翠得发亮,沾着露珠,在晨光里闪闪发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枝头蹦跶,叽叽喳喳,仿佛在嘲笑她狼狈的喘息。空气清冽得像冰镇过的薄荷水,吸进肺里带着一丝刺痛,却又奇异地让人清醒。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跑道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点,像一条条金色的指引线,可惜丁梨此刻只觉得它们晃眼,只想原地躺平。
累! 太累了!双腿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每一次抬起都像是完成一场艰苦卓绝的拔河比赛,落地时又像踩在滚烫的沙砾上。肺像个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嘶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汗水早就浸透了运动服,黏腻地贴在背上,冷风一吹,大腿根凉飕飕的,激得她一阵哆嗦。
眼前,那行荧光闪闪的大字,如同焊死在她视网膜上的催命符,依旧□□:
6:30 - 7:00 户外慢跑(系统温馨提示:强健体魄 = 清醒头脑 = 旺盛斗志 = 向上人生!)
“30分钟!才30分钟!怎么感觉比一个世纪还漫长?”丁梨内心哀嚎,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放弃的念头像魔鬼的低语,疯狂诱惑着她停下脚步,躺在这柔软的草地上,让世界安静一会儿。
然而,一想到系统那“50岁大限”和“被老太太送走”的恐怖预言,她又是一个激灵,哆嗦着把放弃的念头摁死。跑!接着跑!为了活命!为了……不被送走!
周围锻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精神矍铄的退休老教授,或者自律到可怕的考研学霸。系统倒是安静如鸡,没再“滴滴滴”地给她推送什么“千万级人脉”。
丁梨内心OS:谢天谢地!就算它现在吱声,告诉她前面有座金山,她也绝对!绝对!不会再看一眼了!万一再来个精神抖擞、家财万贯的八十岁老教授……这小心脏可承受不起第二次暴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地狱般的30分钟的。跑到最后,大脑彻底宕机,身体进入了一种麻木的自动驾驶模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等那行该死的字消失!
终于!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后,眼前那闪瞎眼的荧光大字,“噗”地一下,像肥皂泡一样,消散在清晨的空气里。
丁梨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吧唧”一声,整个人呈“大”字型,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蓝天?真特么蓝!白云?真特么白!像超大朵的棉花糖,可惜她现在只想把它们撕碎了塞进自己火辣辣的喉咙里。
“呼…呼…呼……”她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喉咙干得像撒哈拉沙漠,渴得能喝干太平洋。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首次健身挑战!”那个欠揍的机械音,带着一丝虚伪的雀跃,适时响起,“强健的体魄是通往富婆之路的基石!宿主请继续加油!”
“加……加不动了……”丁梨有气无力,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这富婆……谁爱当谁当……老娘……不干了……太……太坑了……”
“宿主无需妄自菲薄,”系统用一种“我是为你好”的平静语气解释,“虽然宿主初始资质评分较低,但本次任务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为最大化提升宿主锻炼效率,系统方才启用了初级体验道具:‘浓缩时光胶囊’。”
丁梨:“???” 啥玩意儿?
“该道具效果:压缩时间感知,提升单位时间内的锻炼强度与效果。简而言之,宿主刚才经历的30分钟跑步,其身体负荷与实际锻炼效果,约等于普通人连续奔跑120分钟。因此,宿主的疲惫感才会如此强烈。这是系统对宿主潜能的深度激发,旨在帮助宿主早日优化人生轨迹,缩短成为富婆的奋斗周期。”
丁梨:“……”
她瞬间感觉自己像个被无良健身房私教坑惨了的小白!难怪!难怪累得像条死狗!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宅废”体质太不堪一击,搞了半天是这破系统给她开了“地狱模式体验卡”!一口气跑俩小时?这哪是优化人生,这是要直接把她送走啊!
这么一想,她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了,刚才跑步时手臂摆动幅度过大,现在感觉肩膀和手臂的肌肉都在无声抗议、集体罢工。
丁梨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望着头顶那片“无情”的蓝天白云,深刻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才会信了这个邪门系统的鬼话,大清早跑来玩命。
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发誓:再搭理这个坑爹系统,我就是狗!纯种的哈士奇!
“滴!检测到宿主首次认真完成系统安排的锻炼任务,奖励发放:‘无痕橡皮擦’(局部)x1! 请宿主查收!请继续努力,向着富婆的光明未来前进!”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
丁梨:“……” 奖励?消除疤痕?老娘守身如玉二十一年,唯一的“勋章”就是小时候骑自行车摔在额头上的那道浅浅的“功勋章”,平时全靠刘海遮着。
她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颤巍巍地打开那个能把人照成鬼的死亡前置摄像头。屏幕上立刻出现一张因剧烈运动而通红、布满汗水和布满半张小雀斑的脸。她下意识地拨开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的刘海——那道陪伴了她十几年的小疤痕,竟然真的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不过几秒钟,额头光洁如初,仿佛从未受过伤!
“卧……槽……”丁梨惊呆了,这效果比顶级医美还立竿见影!虽然前置摄像头里的自己依旧算不上能看,但看着那道烦人的疤消失,心里莫名舒坦了一丢丢。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神,眼前又“唰”地跳出一行新的、同样闪亮的荧光大字:
7:00 - 8:00 享用营养早餐(系统温馨提示:规律早餐,远离‘身体沙尘暴’!胆好胃好肾也好,人生才能没烦恼!)
丁梨看着那行字,表情一言难尽。“身体沙尘暴”?这什么鬼比喻?
她忍不住嘴贱问了一句:“我……我有那什么‘沙尘暴’吗?”
系统沉默了两秒,平静地回答:“据系统初步扫描,宿主身体处于‘重度戈壁化’边缘。目前检测到体内有96处‘代谢凝滞点’,建议宿主尽快优化生活习惯。”
“噗通!” 正准备挣扎着坐起来的丁梨,听到“96”这个惊悚的数字,腿一软,又直挺挺地摔回草地上,差点把后脑勺磕个包。
“宿主无需过度担忧,”系统用一种“小意思”的口吻安慰道,
“只要宿主持续努力,积极完成任务,未来有机会获得初级趣味道具:‘滚蛋吧,小凝滞!’。效果:食用一枚普通鸡蛋,即可帮助身体自然清除一处‘代谢凝滞点’。轻松便捷,童叟无欺。”
丁梨听得又是一哆嗦。吃鸡蛋……滚蛋……这道具名和效果,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不靠谱的邪性!她挣扎着,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感觉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去吃饭!必须用热腾腾的食物安抚一下饱受摧残的身心!
她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腿,一步三晃地朝着香气飘来的方向——学生街那家传奇早餐店挪去。
这家连招牌都没有的小破店,仅靠豆浆油条的醇香就征服了无数睡懒觉学生的胃。丁梨也是它的忠实拥趸,可惜以前总是起不来,十次有九次赶到时,油条渣都不剩了。她甚至想过,毕业离校后最怀念的,除了宿舍的沙雕姐妹,大概就是这家店……夏天炸油条时,那个穿着黑色小背心、手臂线条流畅的“店二代”小帅哥。
浓郁的豆香和油香钻进鼻孔,丁梨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一点。她忍不住试探地问系统:“那个……吃早饭能用‘浓缩时光胶囊’不?” 早点吃完早点进入下一项?
系统立刻义正辞严地拒绝:“宿主,过度进食是健康大敌,更是富婆路上的绊脚石!‘浓缩时光胶囊’仅适用于有益身心的锻炼项目。请宿主细嚼慢咽,享受食物本真的美好。”
丁梨:“……” 行吧,你是系统你有理。
挪到热气腾腾的摊子前,对着笑容憨厚的老板:“老板,一份油条,一碗豆浆,再来个肉包!”
“好嘞!美女,一共6块!”老板利落地装好。
丁梨扫码付钱,心里莫名闪过一丝窃喜:咦?老板叫我“美女”?难道跑个步,虽然是地狱版,人看起来精神了点?或者……瘦了一丢丢?
热乎乎的油条酥脆,豆浆醇厚,肉包馅料十足。食物下肚,暖流涌向四肢百骸,丁梨终于感觉自己从“濒死状态”被拉回了“人间”。吃饱喝足,她难得勤快地给宿舍那几个“睡神”打包了几份白粥榨菜。
才七点多,校园里依旧冷清。他们这所“垫底快乐二本”,学习氛围堪比养老院,这个点能在路上晃悠的,除了晨练的老教授,就是眼神呆滞、背着沉重书包的考研勇士们。
丁梨拎着早餐往回走,掰着手指头算:起床、洗漱喝水、跑步、吃早饭……自己今天早上居然完成了四项任务!系统才给了一个消除额头疤的奖励?这买卖不划算啊!
“系统?”她试着在脑海里呼唤,“你看啊,我这么积极,起床喝水跑步吃早饭,四项都完成了,才给一个奖励?是不是……有点抠门?”她试图讨价还价。
系统沉默了片刻,用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平淡语气回应:“鉴于宿主今日表现积极,态度端正,为激励宿主早日成为一名优秀的富婆预备役,特额外奖励:‘无痕橡皮擦’(局部)x2!”
丁梨眼睛一亮!赶紧又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左看右看——脸还是那张脸,没变化啊?
“消除哪儿了?”她疑惑地问。
“宿主右侧小腿靠上位置,存在两处陈旧性微小色素沉着点,俗称:小疤痕,系统已为宿主清除,还您一片无瑕美肌。”系统回答得一本正经。
丁梨:“……” 她下意识地想弯腰去摸小腿!那好像是小学三年级从沙堆上往下跳,结果磕到石头留下的印子……等等!这狗系统!它居然能扫描全身?!连这种犄角旮旯的小疤都门儿清?!
一股被看光光的羞耻感瞬间席卷全身。
她拎着早餐,带着一脸被“系统式关怀”雷得外焦里嫩的表情,脚步虚浮地回到了606宿舍。推开门,里面鼾声依旧此起彼伏。她默默地把早餐放在公共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如同魔咒般准时闪现的、崭新的一行荧光大字:
8:00 - 9:00 沉浸式英语学习(系统温馨提示:知识是最高效的杠杆!学习是攀登人生巅峰的阶梯!多学一个单词,富婆之路就少一块绊脚石!)
丁梨嘴角抽搐:“……” 第一次见有人把“好好学习”说得这么……铜臭味十足又无法反驳。
行吧,好歹还是个学生。学就学!她认命地在书桌角落扒拉出那本落满灰尘、封面都快掉了的《大学英语综合教程》,胡乱塞进书包,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以及一丝“我在学习我很棒”的自我安慰,朝着图书馆进发。
为什么一想到要去学习,反而有点理直气壮了呢?大概这就是大四狗的终极自我麻痹:当不敢直面社会的毒打,又恐惧光阴在指尖虚度时,“学习”就成了最好的避难所和遮羞布。不管来不来得及,学就对了!至少看起来……很努力!
她决定直奔图书馆顶楼的阅览室。那里人少,安静得像与世隔绝,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一排排厚重的期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油墨香气。窗外,绿树成荫,鸟鸣啁啾。清晨的图书馆,沐浴在澄澈的阳光里,静谧而庄重,美好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充满了知识殿堂特有的、让人暂时忘却烦恼的魔力。
丁梨找了个靠窗、阳光最好的位置坐下,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本久违的英语书。富婆阶梯攀登生涯,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