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失重感持续了好一会儿,背脊便重重撞上松软的腐殖土。灵儿呛了口混着霉味的冷气,喉咙里又腥又涩,脱手的手电在翻滚中亮起,光束胡乱扫过头顶 —— 竟是一片纵横交错的老树根,像无数枯瘦的手爪在半空悬着,沾着的湿泥正簌簌往下掉,砸在肩头凉丝丝的。
“胖子?” 她摸索着爬起来,指尖突然触到一片温热的粘稠,借着微弱的光一看,是暗红的血,心猛地一揪。
“娘的…… 这哪来的石头子儿……” 胖子闷哼着从地上撑起身子,粗喘着抬头,额角的冷汗混着泥灰往下淌,“清河你没事儿吧?胖爷我这老骨头快给颠散架了。”
灵儿摸到手电照过去,胖子胳膊上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正顺着肌肉纹理往下淌,在腐叶上洇出深色的痕,看着触目惊心。她刚要掏腰间的急救包,却见胖子盯着她身后,眼珠子瞪得几乎凸出来,声音都变了调:“那…… 那他妈是啥玩意儿?”
光束猛地调转,灵儿瞬间汗毛倒竖 —— 七八具盘膝而坐的枯骨正背对着他们,灰败的黑袍在穿堂阴风里猎猎作响,每具骨架后颈都嵌着块青绿色的青铜片,手电光打过去,在骨头上投下蛛网般的阴翳,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额前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进衣领,灵儿推着胖子小心翼翼往后退,指尖都在发颤。胖子胡乱扯下衣角包扎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间,忽然注意到最左侧那具骨架的手指姿势怪异:不像其余几具交叠在腹前,而是呈握刀的弧度,指骨微微蜷曲,像是还握着什么东西。
“丫的,那是小哥儿的刀!” 胖子失声大叫。
灵儿心头一紧,光束顺着胖子指的方向聚焦 —— 那具骨架的肋骨间果然别着半截乌木刀鞘,梅花纹饰在暗光里若隐若现,边缘还沾着早已干涸的暗红痕迹。
是那把 “清河长白” 的刀鞘!
她心一横,咬着牙上前就要去够,可指尖还没碰到刀鞘,整排骨架突然 “咔嗒” 一声齐齐转向,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他们,黑袍下摆猛地散开,抖落出无数细小的青铜铃铛,“叮铃铃” 的响声在这阴暗的地下空间里荡开,尖细得像针,刺得人头皮发麻。
“完他妈犊子!”
胖子胳膊上的伤口传来剧烈疼痛,倒让他多了丝清醒,一把拉起僵在原地的灵儿就往后跑。两人刚冲出没几步,身后传来骨骼摩擦的脆响,胖子回头一瞥,魂都快吓飞了!那些枯骨竟直挺挺站了起来,黑袍扫过地面,扬起的磷火像追魂的鬼火,顺着他们的脚印蔓延过来。
“这他娘是粽子成精了!” 胖子边跑边骂,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重重摔在地上,啃了满嘴腐殖土。
被甩出去的灵儿一个踉跄,脸朝地摔进难闻的泥里,腥气直冲鼻腔。这一摔倒把她摔清醒了,铜铃声带来的眩晕感渐渐消散,她连忙爬起来去拉胖子,却见他脚踝被根泛着幽绿的藤蔓缠住,藤蔓上的尖刺正往肉里钻,瞬间鲜红的血珠渗出。
“胖子!”
灵儿抽出砍刀狠狠劈过去,可刀锋砍在藤蔓上竟被弹了回来,藤蔓反而像活物般越收越紧,胖子疼得嗷嗷叫,额头上青筋暴起。更要命的是,周围枯死的老树根里突然伸出更多藤蔓,带着尖刺朝灵儿袭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中传来金属摩擦的锐响,一道黑影破风而至。“清河长白” 的刀光如寒电劈下,精准斩在缠紧胖子脚踝的藤蔓根部,那些藤蔓像是被烫到般,瞬间缩回老树根深处。张起灵的脸从阴影里浮现,眼底透着股威慑,稳稳地站在灵儿和胖子面前。
“小哥!” 灵儿眼眶一热,扶着几乎站不稳的胖子从地上爬起来,胖子那只被缠的脚已经没了知觉,软得像面条。
“退后!” 张起灵闷声喝道,从兜里掏出个稍大的青铜铃铛轻轻晃动。铃声响起的刹那,那些已追到近前的枯骨竟齐齐顿住,黑袍下的小铃铛奇迹般地没了声音,磷火也熄灭了。
“镇魂铃!” 灵儿惊讶道,实在没想到小哥什么时候有张家的这物件。这东西,她只在费洛蒙里见过。
“什么玩意儿?” 胖子龇牙咧嘴地问,疼得直抽气。
“张家初代族长的信物,青铜铃铛之首,能镇万魂。” 灵儿解释着,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
魂铃声渐熄,张起灵走上前,从那具枯骨上取下刀鞘,将 “清河长白” 稳稳插回鞘中。
“小哥儿,塌肩膀抓到了吗?解药呢?” 胖子急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心里始终记挂着云彩。
“打伤了,跑了。” 张起灵神情严肃,瞥到灵儿投来的目光,三言两语讲清了来龙去脉,刻意避开了解药的事。原来他追着塌肩膀从另一处入口进来,对方竟用从古楼里取得的镇魂铃驱动枯骨围攻,他打伤塌肩膀后才夺下铃铛。
灵儿恍然大悟:“这么多缝隙都能进山体,但只有你标记的入口才对应正确的门。其他地方进来,只会看到一模一样的假门。所以当年的考古队根本找不到入口。而那塌肩膀早知道我们要从正门进,他先支开了小哥,刻假记号引我们下来,在我们等密码时悄摸混进队伍,再故意被发现引我们追,好让我们撞见假门……”
张起灵点点头,目光沉了沉。
胖子疑惑皱眉,“不对啊!昨晚就我们仨知道入口位置,他咋知道的我们要从哪里进?”
“云彩。” 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胖子心上。
“不可能!” 胖子失声大叫,可脑海里瞬间闪过画面:昨天张起灵画入口时,云彩端着热茶就站在旁边,当时谁也没在意……
张起灵见胖子反应激烈,知道他对云彩的心思,又念及云彩生死未卜,便没再往下说。灵儿叹了口气,虽不愿相信,但云彩中毒的事已说明了一切。
昨天半夜里的情景在胖子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云彩急匆匆地敲响了他的房门,那一声胖哥哥刚叫出口,整个人就再也不能发声。隔壁的张起灵闻声开门,就瞥见了林子中的暗影追了出去。
“她是想给我们报信的!” 胖子急赤白脸地辩解,声音颤抖。
灵儿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胳膊:“嗯,我们都知道,云彩是被胁迫的。”
三人没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灵儿扶着胖子,一前一后跟着张起灵在幽暗的通道里穿行,七拐八绕约摸一个多小时后,终于从山体的另一处出口钻了出去,重见天光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张起灵归队后,霍老太说什么也要跟着下去,只留了几个伙计在洞口负责与四姑娘山那边传送照片。再次回到第一道门门口后,张起灵对照吴邪传过来的照片,指尖在门上的暗砖上依次按下。随着 “轰隆” 一声闷响,两扇石门缓缓向左右打开,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
有张起灵在,众人都像有了主心骨。在张家的地盘上,终究得有个张家人镇着 —— 哪怕他啥也不记得,大家也莫名觉得:祖宗总该给自家后辈留条活路。
一行人紧随张起灵踏入石门,手电光在前方的黑暗中铺开,照亮了通往古楼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