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第二日,果不其然,宋明砚准时出现在沈府,沈苑殷勤忙前忙后,脸上堆满了笑意。

    “世子,我已派人去叫小五了。”

    “嗯。”宋明砚坐在高座之上,脸上神情充满了冷漠,细看之下,还能在他眸底发现一丝高高在上的轻蔑。

    沈苑倒了一杯茶,这次之所以能顺利升官,便是眼前这位安阳侯府世子在太子面前替他美言,他先前虽然不想投靠太子,但若是不识好歹,冯家下场就在前面。

    沈苑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世子此番到济州,可要多住些日子,小五身世凄惨,父母早逝,我这当舅舅的,可谓是极其心疼,幸好她命好,得世子眷顾……”

    宋明砚垂眸,并不接话。

    沈苑咂咂闭上了嘴巴,正巧,派去的小厮这时候赶来,在沈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他面色微变,起身要往外走。

    “沈大人。”

    身后之人忽然睁开眸,出声唤他。

    沈苑转过身来,仍旧笑着:“底下人说小五病了,我去看看,世子在这等了这么久,小五病的……不是时候。”

    宋明砚把玩着腰间那块白玉,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沈大人,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想见我,也是理所应当,何时轮得到大人逼迫。”

    “砰——”沈苑浑身僵住了。

    眼前这位脾气好的青年,走到他身前,拍着他的肩膀:“听闻沈大人数日前想将我的未婚妻嫁给别人,可有此事?”

    “误会,都是误会!”沈苑连忙解释,心头无端生出几分寒栗之感。

    宋明砚轻声笑起来,掌心从他背上移开:“沈大人为官多年,应当懂得一些左右逢源的本领,只不过,殿下最厌恶三心二意之人。”

    “属下不敢。”

    “既如此,我要沈霁的全部信息。”宋明砚微笑着,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谨慎。

    霁儿?

    沈苑不明白,但他没有多问,反而一口应下,他如今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往后仰仗什么,他很清楚。

    至于沈霁,从来没将他当成亲人,他也没必要,对他留情。

    **

    姜眠有些不安,半个时辰前,她刚醒来,便感觉腰间有一双手紧紧将她禁锢着,垂眸看去,指骨分明又瘦长,正好将她整个人环抱住,她约莫时间已经不早了,往常这个时候,她也该起来了。

    姜眠动了动身子,这个姿势并不舒服,甚至她觉得有些闷热。

    “小姐,二老爷派人来问,说是闻时公子来了,让您过去。”

    姜眠微微一怔,忽然感觉到腰间的手有些发紧,她知道他醒了,但他闭着眼睛,也没出声。

    云芨敲了两下门,见里面没有动静,正欲推开,指尖落上去的一瞬,忽然听到。

    “就说我病了。”

    “小姐病了?可要奴婢去请大夫?”云芨担忧起来。

    “不碍事,只是今日有些疲倦,不想见他”

    “是。”云芨对她的任何行为都是支持的,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何不见闻时公子,但小姐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打发完云芨后,姜眠忽然从沈霁怀中挣脱出来,青年仍旧没有睁开眼,平静俊美的面容,像是在睡梦中。

    姜眠打量着他,不知不觉就胡乱想了起来。

    沈霁睡姿其实很端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安静的,长长的眼睫毛轻轻垂着,在那张清俊面容上覆下一层浅浅的阴翳,若是他性情也如这张脸一样该多好。

    可惜,他根本不懂她的内心。

    姜眠收回了视线,准备下地,今日虽然拒绝了与宋明砚见面,但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能因为他的到来而打断,谁知她刚要穿鞋,大腿内侧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姜眠脸颊一红,一些不合适的画面忽然出现在脑海里。

    她狠狠瞪了一眼床上的人,若不是他胡来,她今日怎会如此。

    姜眠梳洗完后,回到床榻上,沈霁还没有睁眼,她犹豫了片刻,决定叫醒他。

    方才云芨又来过一回,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禾月清楚,云芨并不知道,姜眠并未让云芨进来,反而让她出府去拿她一月前定做的衣裳。

    等她回来后,沈霁肯定离开了。

    谁料她叫了几声,榻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表兄?”

    “……”

    “沈霁,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她大着胆,去唤他的名。

    “……”

    “你再不醒,我就要去见宋明砚了。”

    “……”

    奇了,方才一副怕她离开的模样,这会却又装死,她伸手推他,忽然发现,他有些不对劲,身上温度比往常要高些,怪不得早上她十分热,原来,那热意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沈霁居然发热了。

    姜眠觉得十分新奇,她甚至有几分欢喜,他如今生病了,意味着短期内,他不能随意索求,她可算能安稳几日了。

    但没过多久,她就有些犯难。

    沈霁在她房中生的病,她若是找大夫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关系,思及此,姜眠决定,她不帮他叫大夫了。

    她用干净的帕子沾了水,仔细将他上身擦拭干净,上回生病还剩了些药,她让禾月煎好,又亲自喂他服下,做完一切后,姜眠瘫倒在软榻上。

    吃力不讨好,若不是怕他病死在这里,她真想趁他虚弱彻底离开。

    沈霁闭着眼睛,整个过程都很安静,除了喝药时喂不进去她掰开他的嘴强喂进去,其余都很省事。

    还是不说话不睁眼的表兄好。

    “你为何要照顾我?”

    倏地,榻上的青年缓缓睁眼,眼中清明,浑然不是刚睡醒的模样。

    姜眠被他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也许一开始就是有意识的,又或者是在她给他擦拭身体途中醒过来的,她抿了抿唇,嘻嘻笑了起来:“自然是因为喜欢表兄呀。”

    “你生病,我会很难受的。”

    她眼眸不眨,谎话张口就来。

    青年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竟勾唇,看样子心情不错。

    “表兄,眠娘是真心的,眠娘一直都喜欢你,只是,眠娘不敢有所贪求,先前之所以想要离开,是害怕,有一日表兄厌弃,将眠娘弃之如敝,所以才、才想给自己寻后路。”

    “你的后路,就是和宋明砚成亲吗?”沈霁嗓音平静,才掀起的唇角又平了下去。

    姜眠有些心虚,她的确这样想过,她虽然不是真心想嫁给闻时哥哥,但是眼下,没有比这更好逃离他的方法了,闻时哥哥是侯府世子,她不奢求能嫁入高门里,只是相比起其他不如沈霁的人来说,闻时哥哥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体内的子母蛊未除,即便她有这个心,目前也只能是想想。

    “表兄说笑了,我只喜欢表兄。”

    姜眠伸手去抱他,他体温仍旧很高,她关切去摸他的额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为何还没退下去?”

    猝不及防,青年却伸手,将她压入怀中。

    他喉结滚动,眼底有深深的占有欲。

    “眠娘,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乞求,这是姜眠第一次,见到他用几乎示弱的态度对她说,不想让她离开。

    她微微抿起唇,心头多了几分微妙的复杂感,眼中闪过挣扎,而后不经意瞥见他手腕上的划痕,结痂了。

    她落下长睫,终是说出了那句违心的话。

    “好。”

    沈霁温和笑了,他身上温度有些高,怕将病气传染给她,只抱了一小会,便依依不舍放开了她。

    “明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日子里,眠娘不会有其他想法的对么?”

    离开?

    姜眠抬眸,脑子里只听到了这句话,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我体内的子母蛊怎么办,是需要你的血才能……”

    她未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沈霁凝眸看她,她如此迫不及待试探,就是想知道如何解这个蛊,可惜,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不一定要用血,我已让人把药分好,每七日服用一次,若是眠娘听话,药会准时送到的,若是我发现眠娘见了不该见的人,那……怎么办,我舍不得你死。”

    沈霁似是惋惜,他掌心轻轻抚着她的发丝,而后漫不经心道:“不忍心你受伤,那便只能去动别人了。”

    姜眠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刚沉浸在他会按时给她药的喜悦里,转眼又听到这声隐隐的威胁。

    他是想说,他不舍得她受伤,但她若是趁着他不在私会了别人,那个人的安危可就无法保证了。

    他可真是,知道该如何拿捏她。

    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作,沈霁都不会轻易让她受到伤害,可若是牵扯到了别人,别人因她而倒霉,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姜眠暗暗咬牙,面上却笑得愈发温顺,她亲昵往他怀中蹭去,而后道:“眠娘一定会乖乖等着表兄回来的。”

    沈霁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道:“陪我再睡会。”

    姜眠猝不及防被他拉入床榻上,薄薄的毯子落在二人身上,他从身后拥着她,没有任何空隙,她几乎嵌在他的怀抱里,鼻息间尽是清淡的冷香。

    沈霁勾唇,缓缓阖上了眼。

    他生病并非突然,而是早就有了预兆,先前为了处理冯家事情,他暗中去见了永安太子遗留下的部下,来回奔波,好几日未曾好好歇息了。

    那安神香如今对他是越来越无用了,每次闭上眼睛,都能梦到当年血流成河的画面,很多次睁开眼时,身旁漆黑冷清,都让他从梦中缓不过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从身边有了她,他也渐渐能睡安稳了,好多次半夜醒来,看到她安稳的侧颜,他那颗久久不曾跳动的心,竟生出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她。

    尽管她不是全心全意留在他身边的,但只要他在一日,姜眠便只能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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