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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指腹为婚

    从楚宅大门戛然半开那刻,到如今梦得偿,伫立在伊人面前。

    秦当归这一路走的心旌摇摇,恍恍惚惚,不觉已酥了半边。

    思慕了多少次,预备了多少回,思量了多少说辞……

    真个见了面,秦当归怎敌得过小鹿儿心头撞?

    只当自己是汴河风摇的青记招子。

    心窝暖沁沁,醉洇洇;

    面上喜盈盈,眉欣欣。

    待站在心念之人面前,他更不由地双目洇湿。

    一行清泪,攒出许多愁怨,扑簌簌而落。

    失口唤道,“娘子,娘子,是我啊!”

    娘子?!

    枳实和甘草齐刷刷扭头,双目在二人间流转。

    这两人……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故事?!

    最后,齐刷刷、意兴兴地定眸在青黛身上。

    “啊?你……说什么!”青黛澄眸骤漾涟漪,秀腕还托着铁铫子。

    前方朗月清秀的郎君,将半夏园风光抢尽。

    气若河山,超逸风流,岂非于林风中,振衣千仞的酒香英雄?

    电目昭昭,危局赠药。

    剑胆琴心,刀下救人。

    此刻,倜傥不群,儒雅洒脱,偌大楚宅都要容不下的郎君……

    不就是救命恩人刘当归吗?

    麻衣怎能掩其星眸,素衫何敢遮其锐气!

    不是刘当归,还有谁!

    青黛方才放稳了粗瓷折沿盆,正要将翻涌着的菜籽油淋到鱼片上。

    听了这话,敛了气息,轻啮樱唇,哗啦一声,倾覆了盛着热油的铁铫子,才敢舒了这缕气息。

    霎时,在秦当归的讶色中,热油包裹着鱼片,胶着出一阵闹腾。

    好似瀑布激流击打礁石。

    秦当归心如海浪翻涌,恰似一壶热浪淋在他身!

    怎不四肢百骸都像被激动了!

    青黛亲自下厨,小厮和使女等着吃饭,怪道得紧!

    青黛一身素色衣衫,从未见过的款式,简直异事!

    桌上摆着的粗盆里,白花花的鱼肉,端的蹊跷!

    秦当归再细瞧那盆中菜肴——

    用珍珠一般的菜油泼着烹制,怪诞得紧!

    热油浇到鱼片上,什么路数?更是闻所未闻!

    珍罕菜油此等烹饪,忒煞古怪!

    热油沃鱼片,已属乖张!

    那配菜的刀工粗犷——

    茭白剜为骨牌大小,荠菜、莼菜竟然整株投入。

    山药、萝卜、黄白菜被擘作指宽条。

    奇了怪了!

    秦当归不觉暗叹,青黛果然奇女子也!

    瞥见她生活的方圆,竟如此不同凡响。

    平日他那些离经叛道的行径,在伊人面前,竟不值一提!

    好个惊风般的女子!

    内心生出多少艳羡,慕其自在,钦其豁达……

    可青黛眉峰聚成小山了,半夏园里最奇怪的是你!

    刘当归!

    打量着穿了一身麻布短打,她认不得?!

    装成乞者便罢了,怎么蹬鼻子上脸!

    充起她夫君了?

    这般明火执仗地装假、明目张胆地扯谎、堂而皇之地耍赖、肆无忌惮地表演……

    青黛水眸惊动,脸颊红漾漾的。

    这位仁兄……你闹哪出,哎呦喂!

    大快人心的日子,大快朵颐的时辰,青黛气也气不得,笑又笑不出!

    若将人赶出去,怎对得住恩公的两番仗义?

    若将人留下来,她现代芯子不在意男女授受不亲,恐碍了经纪营生!

    踌躇之时,秦当归已然落座,这下便失了先机。

    “大娘子,你晓得郎君我饿了,特意做的?真香!”秦当归洒脱一敛衣角,竟进了来。

    说话间,男人便像与青黛一起生活了多少年的老夫妻,不请自坐。

    从怀中取出琼杯,放于青黛面前,“娘子,我特为你寻到了月光杯,这次,莫要再气恼,赶为夫走了!”

    那眼神若秋水依依,情愫若绵绵山脉,连绵不绝。

    况劲腕轻推而来的翡翠卮上,确系隐现锋利的刻纹。

    勾勒出若丝线般的「青」字与「归」。

    似姻缘红线版誓誓昭昭。

    字迹虽模糊,却恰好与玉石天然的京绿纹理契合,倒像天生的文字。

    「青」痕,翠色林脉上一抹高贵的青金色。

    「归」痕,清澈海子上一团朱雀鸟的绯红。

    “这位郎君,你……认错人了!”青黛脸颊染绯,秀眉蹙蹙,若月笼沙。

    “没错!你就是我娘子!我因试药被抓走多年,但我们的婚约作数!如今回来,你怎能把为夫忘了?!”秦当归语气斩钉截铁,眸若朗月蒙雾,忽忽如梦亦如癫。

    试药?!

    竟也是可怜药瞳!

    青黛心口若被丝线牵扯,刺透……

    试药一词!若晴天霹雳,暗夜雷霆,正切中青黛软肋。

    她纵能拒绝王公贵戚之上焉者,亦或是乞者孤儿之下焉者,断不能无视那些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处在水深火热的中焉者!

    譬如在谢宅,试药药瞳均为庶子庶女,旁人眼中无不是蒙恩之人。

    却不知,这些人的墓志铭,被谢宅收养那一刻,就已写定。

    刘当归……竟也是可叹可悲的药瞳吗?!

    思及此,青黛本来凝凝若桃冰的澄眸,霎时冰释疑虑,化为一泓春水。

    当归亦不含糊,不仅痛定思痛般洒了泪。

    谈及亲事,却言之凿凿。

    其心里较定,即便青黛流连于市井,他也认定其为贵女!

    比天下众女子都尊贵。

    秦家嫡长子早与楚家嫡长女指腹为婚!

    青黛居于楚宅,便被他算作楚家嫡长女。

    即或不然,秦当归也认定了青黛!

    无论她出身如何,作何营生,非她不可!

    枳实和甘草见二人目光波澜起伏,顿觉……有情况!

    且看,青黛似对不速之客并不是真恼,眼下用人之际,何不?

    大体因平素青黛过于谨小慎微,秦当归堂而皇之又坦荡的做派,与其天地差别,竟赢得了枳实和甘草的好感,顿觉有他在心里踏实许多。

    枳实双目都快化为鱼眼睛了,“小姐,都饿了!先吃饭再问他吧!怕是一两句也说不清楚。”

    青黛本欲反驳,瞧另外两人动作神态简直是枳实的翻版,三人死死盯着鱼肉,快要「以目啖之」,只好妥协,“好吧,这位公子,粗茶淡饭,还请你莫要嫌弃。”

    一锅水煮鱼和红辣子,撩人味蕾,香气四溢。

    鱼肉似活了般,挽着辣椒段和麻椒粒枝丫,纵情起舞。

    四双碗筷一摆上,更让人难以自持。

    秦当归愣怔了一下,便听枳实交代甘草道,“小姐不讲虚礼,吃喝用度不分贵贱,待我们胜似亲人。你只管当小姐是亲姐姐服侍着!铭记小姐待我等情意,心底要十分敬重。”

    甘草频频颔首,像那啄木鸟般用力。

    枳实攥紧秀拳,“不!是拿命敬着!懂?!”

    甘草更是用尽全力地挤出了个嗯字。

    秦当归这才消了眼底的疑惑,又生出多少钦佩之色。

    刹那间,素桌上只剩碗筷的响声。

    热油之下,每一片鱼脍都淬出香气。

    桂皮的舒展,香叶的复苏,盐巴浸入肉里……

    鱼肉为君,素菜为臣,君臣相辅。

    以滚油为练兵场,正烧灼出几缕椒香辣气,漫天的鲜香缭绕在半夏园的素桌前。

    水煮鱼霎时被分食,迅速下肚。

    “也别这么干巴巴的,我们举杯吧!”

    枳实立刻会意,将酒坛里酿好的葡萄汁分倒于酒樽中。

    “恭贺小姐出摊大吉!”

    “恭贺娘子首日旗开得胜!”

    “嗯……”

    “一起走花路!一起赚大钱!一起暴富!”青黛扬腕,高举酒樽。

    当一声!

    四方会师,琥珀新酿蒲桃酒醅摇曳轻晃。

    映出晚霞桃红,一片火烧。

    “小姐,今日我见青记这么受主顾捧场,想是很快便能攒够盘店的贯钱了!”枳实呵呵地笑,兀自倒酒出来,“哦,对了,还有修缮宅子的钱!”

    青黛澄目迷离,支着下巴的纤腕几次滑下去,“我本来有计划!若用咱们赚的钱,不出五日便足能出半数盘店费用,只是……人手,物料,药粉,鲜花,糯米粉等一应开销,可不少!”

    秦当归疑色道,“娘子今日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青黛笑道,“一锭黄金,是五两。一两折合贯钱30贯,才150贯钱啊……”

    秦当归啧啧两声,眉头紧锁,眸光深藏懊悔之色。

    给少了!

    多给两锭金子,不就够糕饼铺的开销了吗?

    也好!既然不足,必定需要人照应,他还真是未雨绸缪……

    “小姐!一锭金子都还不够!那得需要多少钱?怎么那么多!枳实生下来也没见过那么许多钱。”

    话音未落,另外三人眸光闪动了好奇。

    “即使如此,日后列位怕都是我铺子的顶梁柱。我便与你们分说分说!

    第一,这租赁商铺的僦金,或是盘店,或者自建,都不是一笔小钱;

    还要行老处登录的市籍钱,找铺面、办手续的牙钱是少不了的;

    杈子及栀子灯这类装折钱,所耗巨资,入乡随俗也罢,充个脸面也好,不得少;

    铺子内刷墙、铺地、设帘等修治之费总要出的。

    若用银器、漆器,此等器用之费绝不是小数字;

    米面、油盐、蔬果,药材、蜜蜡等物料钱须备足,方够周转;

    经营征收的住税分文不能少,维护市场秩序的市例钱也逃不掉;

    官府修治街道,不得交祗应钱?

    本钱若不足,还要向当铺借子钱……

    总之,须先付僦金与牙钱,装折器用备物料,雇直工食养人力,住税祗应加子钱。”

    三人眸光乍亮,齐齐问曰,“多少钱?”

    青黛扶额淡然一笑,“少说,也要准备500贯钱,还不算后续运营费,宣传费,上哪里去找便宜伙计,都是个问题……”

    说到这里,枳实忽的抬臂,抢白道,

    “小姐我知道!虹桥畔勾栏瓦舍里有家南院做不下去了。

    师巫行头要遣散象姑,有十来个呢。

    据说那些男子也和女人一般擦脂抹粉,善针指,小姐何不聘来?

    既解救了这些风尘男人,又能少笔开销!

    且姑娘你说,想找些俊美男子,岂不三下都好?”

    青黛猝然掀眸,水光潋滟的眼波凭添了三分欣喜,“你……好主意啊,在何处?”

    青黛话还没讲完,只听秦当归摔了下碗盏,急起身,“碗该洗了。”

    此言一出,竟颇有号召力。

    枳实和甘草相视无言,均自然而然地臣服于秦当归的威慑力。

    秦当归主动承担洗碗的活计,还劝说枳实好生休息,他和甘草两个汉子就够用,二人倒也麻利。

    闷头忙活,都不讲话,不到一刻钟,便拾掇地利利索索。

    这一干上了活计,青黛更觉陷入尴尬境地。

    这么赶他走,倒显得有些无情了。

    正巧汤药熬的差不多了,青黛便去乳母处伺候老人服药。

    用过药后,用布巾蘸了活泉水,帮着乳母擦拭身体。

    “阿娘,我今天出摊了。”

    “得了好多呢,足有200贯钱。”

    “我认识了个朋友,叫薛三娘。她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以后女儿……也不是一个人拼搏了。”

    “阿娘快点好起来,黛儿给你做参鸡汤喝。你爱吃面,黛儿会做好多面呢,阳春面,刀削面,油泼面,凉拌面,冷面,炒面,武汉热干面,热汤面,牛肉面……”

    “有件事……”青黛擦拭完毕,又为乳母按揉肌肉,导引四肢经络,“有位公子,他……救过女儿两次,女儿本想好好报答,只是好不容易出了谢宅,怕被捉回去,便……不想认他。可是他,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找到这里……”

    青黛为乳母掖好被子,将银钱都收在乳母的枕头内的暗格里。

    “我真是左右为难……啊?”

    青黛瞧着乳母嘴角似微微动了动,而后又归于平静。

    便猜想乳母或许已然转好,像某些植物人,是有听觉的!

    “阿娘,我就顺其自然吧,他看起来挺落魄的,却是个了不得的英雄。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不忍看英雄遭难,受胯下之辱……女儿便接济他些个银钱吧。”

    青黛叹了声气,这才收拾了两身衣裳,50两银子,要给刘当归,让他自谋生路。

    日后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而这边,枳实虽十指未沾水,却也和秦当归聊了起来,“你真是我们小姐的良人吗?”

    “自是!只是某试药受伤,才耽搁良久。小姐怎的这般清简?”

    这才得知青黛为减开销,止留枳实一婢子。

    “好枳姐儿,可否帮我求个情,让小姐留下我?我也是无家可归!又因被谢家灌了药汤,失了记忆,找不到家和亲人……只有娘子让我倍感安心。”

    秦当归这是忖度着青黛的遭遇,又编了些话。

    果然,这话也短暂打动了枳实,然主仆情深,似坚不可摧。

    枳实剜了一眼秦当归,挑眉冷叱,

    “你讨好我可没用!我们小姐心最善,你若是有个病有个灾的,当然不能赶你走。只是你不过想不起来过去的事了,算不得病!有胳膊有腿的,不妨事,莫想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的!还要讨我们小姐这般仙娥当媳妇,想得美!”

    秦当归拊掌大笑,“枳姐心也善,得了!我懂。”

    当是时,青黛若琴弦的声音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创作于2025.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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