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魂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莫影是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的。皱着眉凝神好一会子,这才想起,如今下榻的地方,正是那大名鼎鼎的清云山。

    耳边又传来清晰的敲门声,莫影忙起身开门。

    来人是清云山上的一个小侍从,端着灶房刚热好的粥饭。嘱咐莫影吃完,跟他去后山一趟,说是苏大夫有事相商。

    自打那日把将军送到清云山,将军就一直重伤不醒。

    一连几日,将军被苏大夫的弟子们抬进后山的园里,莫影就再也未曾见上面,如今苏大夫大清早派人来唤自己,莫影心下着急将军的身体,忙随意地垫巴了两口吃食,便跟着小侍从进了后山园子。

    这清云山地处大晋、北羌和漠北三国交界之际,山下战火连年,山上却幽宁僻静,没有半点战火的纷扰,反而平添了几分世外桃源之境。

    山谷幽静,清凉的风从旷谷传来,扶疏的枝叶随风摇曳,莫影随着小侍从在薄雾笼罩的山间小径里穿梭行使,竟漠然有种穿行在云雾缭绕的仙境打的感觉。

    也不知穿过了第几次层叠的青嶂,眼前袅绕的薄雾慢慢散开。莫影深深吸了口气,便生生顿在了原地。

    那是一株入眼无边的古槐,高约百丈,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晨曦的微光透过缝隙,漫漫散落,萦绕成薄薄的光纱,打在槐树上,那枝叶便像是凝聚了上古的灵力般,发出幽幽的萤光,或深或浅,或翠或青。

    粗如腰肢般苍劲有力的虬干上,缠绕着布满苔藓的藤蔓,蜿蜒而下,直直地扎进槐树边的一潭碧波荡漾的潭水中,微风浮动,将潭水两岸,漫野的桃花,吹得四散开来。

    古槐树旁,悠然僻静处,错落着几间小屋,与根深蔓绕的古槐树近乎相容为一体。

    苏大夫一身云白色衣裳正立在一间屋下,她身旁,是古蔓绕成的一片竹筏般的藤床,浸没在古槐树下的潭水里。

    云雾蔓绕的藤床上,将军一脸青白色地静静躺在那里,通身的衣服已被潭水浸湿。

    莫影忙快步走近了些去。

    “莫副将你来了?”

    莫影忙轻轻点了点头,因担心这清寒的早晨,阴寒的潭水把将军原本就重伤的身体泡坏,他伸手轻轻触了下裴韬身边的潭水,竟不想,那潭水温热,漫出涓涓温润的气流,像灵动的小蛇般,循着莫影胳膊上的气穴碗延而上,一丝清冽干净的真气恍然间注入体内。

    莫影抬眸,愣愣地看向苏大夫,这才发现,苏姑娘如玉的脸上,脓疤早已不知去向,一双轻盈明动的眸子,此刻染尽了倦态。

    “这潭水常年清澈,四季温润,有化瘀止血的疗效。”

    莫影心下一怔,收回了目光,回首的语气里多的是真挚,“莫影替我家将军谢谢姑娘。”

    远处不知名的鸟发出阵阵的鸣叫,扑棱着翅膀,向湖边飞去,苏小年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眼一旁的莫影,摇摇头,“莫不是他,我说不定早就被那群野狼分食干净了。”

    莫影心下缓缓松了口气,不禁问到,“那将军他如今可还好?”

    身旁的人迟迟未语,莫影没有忍住,不由回头看去,却见女子原本灵动的眉眼间,似有一瞬的怔忡与踟蹰,许是心下有所顾忌与思量,说话的声音漠然带着几分迟缓的清厉。

    “他失血过多,后背有一伤口,深及骨头,怕是要将养些日子的。”

    莫影心下一顿,眉眼微微一皱,语气也带了几分担忧,“会落下什么病根吗?”

    将军正值青年,圣眷正浓,再加上国公府的身份加持,若此时出个偏差……

    “不会的,莫副将不要多虑。”那双明动的眸子轻轻地看向他,轻声说道,莫影只感到原本担着的心放了下来,终于缓缓地松了口气。

    “你们军营的条件我大概也是清楚的,清云山上,虽说条件差一些,但是治好他的伤,还是可以的。”

    莫影明白苏大夫的意思,忙点头道,“将军待在清云山上,有苏大夫照看,最是让人放心的。”

    苏小年微微颔首,转身走进屋内,淡淡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低,“山上多是女子,裴韬身上的衣服是我从师兄屋里翻找到了,徒儿们给穿上后发现并不合身。”

    莫影这才低眸发现,将军身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换上了一身崭新干净的衣袍,领口和四肢的位置,因为不合身而有些皱巴,正欲开口,就见一个翠绿色的竹排落入自己眼帘,竹排的另一端,是苏大夫修白细柔的指尖。

    “这是我的手牌,裴韬在山上这段时间,少不了莫副将山上山下的来回奔波,山上的弟子们见着这个手牌,自会带你引路的。”

    莫影接过那个翠绿清凉的牌子,不由细细打量,不到半尺的长度,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苏”字。

    “还是苏大夫考虑的周到,末将这就回都护府,先去把将军的衣物送一些上来。”

    “稍等。”

    见莫影面色露告别之意,苏小年轻声唤道。

    “你们将军身边,可有善蛊之人?”

    善蛊?

    莫影心下不由微微一顿,神色也变得不由认真起来,“苏姑娘意思……”

    苏小年微微摇了摇头,安心道,“你且放松心,不要紧的,我那日他受伤了,我才得以发现他伤口处,有蛊虫侵蚀的痕迹。”

    莫影想起那日有个黑色团雾一样的黑影,眨眼的功夫就没入苏姑娘身上,莫影忙看了眼苏小年的手腕处,“姑娘你……”

    那双修长的手举了举,苏小年看向自己手腕的眼神微微一敛,轻笑道,“没事,已经从我体内出来了。”

    苏小年说罢,抬眸面色认真道,“这蛊虫,多来自西域之地,怎么会出现在你们将军身上?”

    莫影不由把将军身边的人以及上京城里错综复杂的关系又捋了一遍,却实在想不明白谁与西域人有关系。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苏小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个母蛊已死,子蛊也过不了多久就死了,届时,对方知道奸计没有得逞,就会另辟蹊径。”

    莫影漆黑的眉眼紧紧一皱,就听苏小年轻笑道,你们将军,这是到底得罪了谁呀,这么苦大仇深。”

    苏小年说着,摇了摇头,像是不愿意再多余地费脑子思考这些尔虞我诈的事儿。她从袖口取出一个白瓷小瓶来,递到莫影手中,嘱咐道,“这是去除疤痕的药膏,烦您带回都护府给四公主,用法和剂量我之前都嘱咐过丹青了。”

    莫影默默地取过那药瓶,苏小年明动的眼睛淡淡地看了眼远处,声音缓了缓,轻轻道,“女子好美,公主如今体内的毒已经排出,但身上的伤疤却未痊愈,每日将这膏药涂抹上,静养些日子,便可恢复如初了。”

    莫影闻言,默默颔首,从苏小年手里接过那白瓷小瓶,见她好一会没有说话,只好作辞离开,却不想,身后的苏大夫轻轻咳了下嗓子,莫影原本踏出门外的脚不得不慢慢伸回来。

    “莫副将,云烟尚在都护府,还得劳烦莫副将替我先照顾好她,待治好了裴将军,我自会前来寻她。”

    莫影心下一缓,抱拳道,“苏大夫莫要担心,末将定将云烟姑娘照顾周全。”

    苏小年闻言,微微一抿嘴,清亮的眸子里划过感激的神色。

    莫影刚将竹排和白瓷小瓶刚收入怀中,就听见“叮”的一声铃铛声,原来是苏大夫门墙的一个铃铛被她轻轻摇响。

    “清云山上,多有机关暗布,莫副将一人前行,免不了耽搁进程,下次上山的时候,只需在山门口的石碑处拍三下,自有我的徒儿见着你手中的手排,引你上山。”

    正说话间,一个修长高挺的姑娘从屋外走了进来,修长的凤眼先煞是疑惑地是瞅了一眼,躺在藤床上的将军。然后这才毕恭毕敬地给苏小年行了个师徒之礼,在听清苏大夫的嘱咐后,一双伶俐的丹凤眼大咧咧地斜蔑一眼自己。

    “虽说那日上山前,莫副将派人回都护府捎去了消息,可毕竟离开都护府多日了,再不回去复明,怕府里的人该但心了。”

    苏小年说罢,指着一旁那个高大结实的姑娘轻声道,“这是我门下弟子海棠,你可随着她一路下山回到军营里。”

    莫影只感到额间上的青筋跳了再跳,直感叹,这清云山,人杰地灵,一草一木皆非等闲之辈。但当下回都护府复命当紧,当下只好谢过苏小年,随着那高高挑挑的女子向往山口的方向走去。

    清风寂寥,桃花纷飞。

    拂风吹乱了苏小年额前的碎发,她伸手微微拢了拢,目光不由淡淡落在自己手腕处,被那蛊虫侵蚀过的黑色印子。

    牵魂蛊

    中蛊后,一旦蛊虫养成,便会有一瞬,变成一个被人牵着魂走的傀儡。

    让你杀人,你就得杀人,让你举刀自尽,你就得举刀自尽。

    中蛊之人,毫无反手的能力……

    苏小年眉宇不由微微一蹙,看向藤床上,那个颀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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