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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菔汤

    窗外风雪正盛,殿内暖馨融融。

    薛贵妃倚坐在小几前,皇帝轻声走近了。

    “贵妃”

    她放下手中的汤匙,起身行礼。

    皇帝抬手坐下:“不必多礼。”

    他挨着薛贵妃坐下来,目光落在小碗上。

    “贵妃怎得如今在饮汤?”

    “今儿是冬至呀。”薛贵妃笑了笑,问他。

    皇帝眸光微动,想起很早的时候,薛贵妃还在皇后宫中,也做过一回羊肉芦菔汤。

    那时皇后说,是她的家乡旧俗。

    薛贵妃轻轻依偎在他肩头,柔嗓低低:“臣妾幼时家境贫寒,兄长就卖画、替人手书,攒了很久的钱,才给臣妾炖了羊肉芦苻汤。”

    她在这宫里很多年之后,衣食无忧,仍旧思念那清淡少盐的汤,多年无法忘怀。

    与长兄共聚灯下团圆,小小的一盏灯隔绝了门外的风雪,手里的瓷碗温暖至极。

    薛贵妃微垂眼,如珠的泪悄然落下去。

    有人伸手,轻轻擦去了她的眼泪。

    程怀珠”

    她翻了个身,微睁困极的眼。

    天色微亮,烛火摇晃。

    程怀珠听见薛婵的声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裹紧了被子,翻了个身往床内滚去。

    薛婵坐在床边,晃醒程怀珠:“快起来。”

    “这不天都没亮,起这么早干什么?”程怀珠闭着眼奋力拽着被子。

    以前天天被程怀珠早早拖起来,如今也该让她好好尝尝起早的滋味儿。

    这么想着,坐在床边的薛婵勾起唇,将程怀珠的被子一掀。

    她俯在程怀珠耳边:“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那份早食都吃了。”

    程怀珠惊得翻坐起身,她惺忪迷蒙的眼顿时睁大。

    “干嘛呀?”

    薛婵把她拽下床:“赶紧起来,跟我一起去芳春馆。”

    “我不我不。”程怀珠哀嚎,费劲挣脱薛婵的手。一时脱力,连退几步坐回床:“这天都还没亮呢,芳春馆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你什么时候去都行嘛。”

    薛婵似恍然般点了点头,程怀珠满意地爬回去,身后又传来令人窒息的声音。

    “你这话没错,但我不乐意,你就得起来跟我去芳春馆,我就是要现在去。”

    程怀珠绝望“啊”一声,在床上滚来滚去做反抗。

    薛婵无情将她拖起来。

    两人行至芳春馆时,天才大亮。

    昨下了一夜的雪,一早起来是个极晴好的天气。日头暖洋洋的,映得梅霜莹亮。

    如今十一月下旬了,下个月便要往武安侯府拜寿。

    薛婵也想着赶绘一幅献寿的画来,从早上画到下午才将将绘了一部分。

    她暂且搁笔,眼一抬就瞧见一旁看书看得出神,手还茫然翻着纸页的程怀珠。

    “这个样子干什么呢?”薛婵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程怀珠嚎了一声,把书合上,“太无聊了,你怎么就能坐这么久啊?”

    她摇着薛婵的衣袖:“咱们回去吧,你都画了好久了。”

    “将近年关,娘娘忙着呢,回去也是待在屋子里。”

    程怀珠只能作罢,趴在一边看她画画。

    “唉......”

    薛婵复又拿笔,只听见她叹气,笑了笑:“好好的,又叹什么气?”

    程怀珠趴在她的书案上:“真羡慕你,有自己喜欢的事,为此精研专注,可以坐上一天都不嫌烦。”

    薛婵认真道:“怎么,你难道没有自己喜欢的事吗?”

    “当然有了!我-----”程怀珠眼睛一亮,坐直身。又似想到什么,郁闷地重新趴下去,下巴放在交叠的手背上。

    “我没有。”

    薛婵道:“没有就找呗。”

    程怀珠摸着下巴,认真想了想。

    “你说的对,我要去找乐子了。”

    说罢,她立刻起身往外跑。

    薛婵道:“再过一会儿天该暗了,你去哪?”

    程怀珠从门后探出半张脸来:“芳春馆后头有个小梅园,据说有绿梅呢,我和她们去踏雪寻梅去。”

    薛婵还想说些什么,她已经跑远了。

    过了一会儿,馆外有脚步声渐近。

    云生道:“怕不是怀珠姑娘来了。”

    薛婵搁下笔,站起来走出去,迎面撞上几个人。

    天色昏暗,又下着雪,只有莹莹宫灯散着不算明亮的光。

    为首之人,赤金冠,锦绣服。

    眉目秀丽英气,光彩照人。

    不是程怀珠。

    薛婵一时愣在门口。

    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见她身后跟着一群宫人,想来是贵人。

    常言道礼多人不怪,于是往后退了两步,先行先行欠身一礼。

    对方却先开口:“你就是,薛贵妃的侄女?”

    “是”薛婵垂首,轻声问,“不知您是......”

    她淡淡道:“我封号裕琅。”

    薛立刻就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先皇后与皇帝的次女,也是唯一的孩子。

    她对薛贵妃在宫中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太多,只大致知道,薛贵妃十四岁时,在玉川街上卖画,被在玉川游历的华阳长公主以才名举荐入宫。

    初入宫做的,就是这位公主的侍读女官,随后才提拔至皇后身边。

    若说还有什么,那就是与她那位未婚夫,是表兄妹了。

    裕琅见她低着头不作声,也不知道想什么,顿时不大喜欢。

    “抬起脸来。”

    这般威压的言语落下,薛婵有些不悦却也还是依话抬脸,任由她打量。

    这位公主正抱臂,缓慢绕着薛婵,轻踱步子。最后停在薛婵面前,抱臂轻轻弯腰看她。

    “虽是亲缘,可比起贵妃,那可是差远了呢。”

    可薛婵垂首低眉,端得一派恭敬有礼。

    “能与娘娘有两分血缘已是天赐,怎敢奢攀风姿。”

    裕琅挑唇笑:“算你还有些有自知之明。”

    今日出门,真是倒霉。

    薛婵头垂得更低,更恭谦了。

    裕琅浅浅扫过西阁,这是皇帝特意辟出来的,以供薛婵看画作画之便。

    虽然知道是看在薛贵妃的面上给的恩赐,但就是有些.......

    不爽。

    薛贵妃都五天没召她进宫了。

    “呵”

    薛婵被她一声轻轻的冷笑弄得有些糊涂,却也只是低眉顺眼地没怎么开口。

    裕琅随手从画缸里拣了一幅出来看,神色微微僵凝。

    “啪!”那画被猛地投入缸中。

    裕琅走到薛婵面前,居高临下道:“你是个锯嘴的葫芦?一句话都不吭。”

    薛婵:“我.......”

    她才刚开口,裕琅就道:“好了,别说了,一看就烦人!”

    薛婵又闭上嘴,须臾后欠身开口。

    “若惹得殿下不悦,是臣女的过错。”

    裕琅道:“错哪了?”

    薛婵道:“殿下觉得错了,就是错了。”

    这话怎么那么怪呢?

    裕琅攥紧手,觉得一口气有些上不来,偏薛婵谦卑得要命。

    她冷哼一声,愤然转身拂袖而去。

    薛婵听见裕琅轻轻的冷哼。

    听程怀珠说这位公主极尽宠爱,皇帝甚至早早的就为她建了公主府。

    她好像也没得罪过她吧......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薛婵与云生面面相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实在有些迷茫,冷风一吹,想了想,以后还是离这位公主远些为好。

    那头裕琅越走越生气。

    她身边的青峦安慰道:“殿下,您就别生气了?”

    “她什么意思啊?说得好像我是什么多小气多不讲理的人一样。”

    裕琅吐出气,直直道:“这个令人讨厌的坏丫头!我不喜欢她。”

    青峦道:“为什么呀?您不就是去芳春馆看薛姑娘是什么样吗?”

    “看了,不喜欢,就这样!”

    见她突然间生气,青峦想到薛贵妃,想着为薛婵辩解一下:“薛姑娘毕竟是贵妃娘娘的至亲,您......”

    谁知裕琅忽地勾唇一笑,声音冷然。

    “她是她,贵妃是贵妃,她怎能与贵妃相提并论。”

    “你少替她说话,让我逮着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殿下......”

    裕琅一甩袖,别过脸抬起下巴。

    “你别替她说话,越听越生气!”

    青峦也没再说什么了。

    裕琅又顿下步子:“江泊舟是不是进宫了?”

    “是呀,陛下今天传召了。”青峦答道。

    “可恶可恶可恶!”裕琅干脆直接转身,向着宫道另一头走去。

    --

    “你说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皇帝将奏折拍在案上,咬牙切齿。

    他猛然站起来,指着站在下首的江策骂他:“那三十庭杖打了你不长记性是吧?”

    江策扑通一声跪下:“任凭陛下责罚。”

    皇帝坐回去,揉了揉眉心:“跪的倒是快,错一点不认,也一点不改,下次再来是吧。”

    “陛下若是生气,罚跪,庭杖都行,反正又不是头一次。”

    刚坐下的皇帝腾一声站起来,几个大步上前,用手里的奏折将他的脑袋敲得邦邦响。

    “你呀你呀,真是一点都不沉稳。”

    江策笑嘻嘻的:“陛下,您都骂了好一阵,歇歇吧。”

    皇帝不轻不重的一脚,踹在他肩膀上:“滚到芳春馆去修身养性,别在这儿碍眼。”

    “好嘞”江策顺势倒地,麻溜爬起来。

    他刚出殿门,又听见皇帝怒喝。

    “滚回来”

    “过两日起,到殿府司任职去,你也是不是十三四岁的混小子,别败坏你父亲英名。”皇帝没好气冷哼一声,“滚吧”

    江策走后,汪叙才端着茶进来。

    皇帝饮了一口,想起旧事,又神色怅然:“朕与世钦,年少好友。你说这小子,和他爹年少的时候一样,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汪叙垂首而笑:“大将军是忠勇之人,他的孩子,自然也是极好的。”

    皇帝长长一叹,摸着座椅两边的扶手:“可他却依旧长眠长平山中,至今未归......”

    他默了一阵,宫人传话。

    “陛下,明义伯世子在外头等着向您谢恩呢。”

    皇帝搁下茶盏:“让他进来吧。”

    内侍出来引人觐见,那头的江策刚走出东明殿,一眼就看见了立在殿外的明义伯世子萧怀亭。

    江策挑起眉,向这个幼时好友轻声:“我在汲兰亭等你。”

    两人相视,那和润少年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江策走过东明殿前的宫道,往拂光池畔的汲兰亭去。

    才刚到,远远的就瞧见有人气势汹汹过来。

    “江泊舟,我气死了,都是你的错!”

    “哈?”江策见她气势汹汹地过来,还没请安就挨一顿劈头盖脸的骂,长眉深深皱起,“臣这是回京头一次见您吧?”

    他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我没干什么啊?”

    裕琅抱臂,抬起下巴睥睨他:“你是没干什么,但你那未婚妻惹我了!”

    江策眉皱得更深了,觉得她这话怎么怪怪的。

    “她惹你生气,那你应该去和贵妃告状,跟我说有什么用?”

    提到薛贵妃,裕琅瞬间闭上嘴。她认真想了想,当然不能和薛贵妃去告状了,不然显得她争宠夺爱似的。

    江策见她想了半天,最后只愤愤一句:“气死我了!”

    哦,知道了,来告状的,但是又不想告到薛贵妃面前去。

    所以,是来找人出气的。

    江策浅浅叹气,轻声劝慰道:“那薛姑娘刚进京,倘若当真无意得罪了您。殿下金尊玉贵的,何必与她计较呢?”

    裕琅刚平下去的气,又冒起来。

    “不行!我怎能咽的下这口气!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不就是画技好了那么一些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身为公主,她咽不下这口气!

    总有一天逮着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江策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贵妃的面子上,殿下就别为难她了。”

    “罢了,我身为公主,自是不会与她一般计较。”赵裕琅冷哼,一甩袖,又把江策扫视了一遍,问他,“你真的要和她成婚?”

    江策淡淡道:“这可是陛下赐婚,为的是结两姓之好。”

    裕琅道:“你就这么甘心?”

    江策轻笑一声,声色又柔和了些:“只要她行事不张扬,我自然也愿意相敬如宾。”

    裕琅震惊,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天方夜谭。

    “张扬?这满上京,谁还会比你还招摇啊?这两字竟然能从你嘴巴里听见,当真是好笑。”

    裕琅抱臂,干脆长裙一旋,跨下石阶。

    “罢了,跟你说也是白说,走了!”

    “殿下”江策叫住她,十分郑重行了一礼。

    “今日的这些话,就留在这儿吧。她好歹也是个闺阁姑娘,初到京都,人生地不熟的。殿下若是将这些话说出去,日子还长,她还怎么过下去。”

    裕琅停步回头,有些犹豫松动,江策立刻又开口。

    “我手上有一把极好的长弓,唤作‘明月弓’。若殿下真的生气,这把长弓就送给你,权当赔礼吧。”

    “殿下,就不要为难她了。”

    裕琅挑眉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放心吧。”江策笑起来,容颜颇为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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